沈言松终于松了口,配合医生护士将常规的检查做了一遍,好在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有几项常规血项数值偏低,只需住几天院挂几瓶营养液即可。
“电话,婉君!”他像个小孩儿似的重复着。
“爷爷,你也不看看几点了,”沈忆柳指了指电视上的时间,“我们先休息,等睡醒了我一定给你打电话,决不食言。”
“你说的。”
“我说的。”
沈言松躺回了病床,阖上眸子,放缓呼吸。
沈忆柳待了一会儿,确认无碍后悄悄退出了房间,迎面碰上熟悉的警员。
他熟稔的打了声招呼,“沈小姐,你来啦,”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今天怎么不戴那白玉镯了?我还想问问你在哪儿买的,水头不错,我也想给我妈妈买一个。”
未来得及放下的松懈僵在脸上,霎时变得难看起来,沈忆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转身探出脑袋,身子顿住。
随后认命般开门走了回去。
沈言松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他什么都不说,但从内而外溢出的悲伤道尽了一切。
沉默片刻,“皎皎,带我出去走走。”
“好。”
她随即找来一个轮椅推着沈言松走到了院外的草坪,落英缤纷,树叶飘飘荡荡,唯有河边的柳树仍旧枝繁叶茂,细长的柳条垂在岸边,随着微风轻点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我和婉君也相识在这样一个季节,她穿着淡绿色旗袍扎着两条小辫儿,笑着朝我走来,问教学楼往哪儿走,丰收后的喜悦也不敌她一个笑容,我当时就对她一见钟情。”
“后来每天一封情书在她众多追求者中脱引而出,然而我的家境和职业注定了日后的艰辛,她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义无反顾嫁给了我,可是我却一天,一天好日子都没让她享过。”
“皎皎,皎皎,皎若云中月,悬于柳树梢,这就是你名字的由来。”
沈言松叹了口气,“把镯子给我,你出去走走,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
沈忆柳踌躇片刻,终究还是将镯子给了他,自己默默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
满是褶皱粗糙的手抚摸上了光滑透亮的镯子,一点一点沿着镯子的形状摩梭过去,一滴晶莹剔透而滚烫的泪珠滴落在镯面上,但很快又滑落下去。
他无声的哭泣,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双手紧紧攥着手里的镯子,企图感受着它原主人的余温,却仍然是冰凉一片,寒意刺骨。
“婉君,对不起。”
沈忆柳抬头望向天空,任由泪水在眼角滴落。
他们谁也不能怪,只能怪造化弄人,情深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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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裴宴洲:皎皎,我想和你白头偕老。
沈忆柳:额,不得不说你现在想的有点多了。(追都没追到,就想一步到位,想peach?)
感谢在2022-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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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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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小雨越下越大,逐渐迷失了道路的方向,雨刮器拼命工作着,仍阻挡不了泼天的大雨。
车后的喇叭声接连响起,不停催促着,给本就烦躁不安的心添增了躁动。
沈忆柳紧盯着前方跳动的红绿灯,等绿灯亮起,松开刹车,缓慢加油,车子平稳的行驶在水雾中,导航不时播报着路况和行驶路线。
“快到了吗?”沈言松望着模糊不清的窗外。
“还没,”趁着空隙瞥了眼导航,“还有五分钟左右。”
一路无言,直到车子稳当地停在了清城市墓园的山脚下。
“爷爷,要不等雨小了,我们再去?”
沈言松不作答,用实际行动告知沈忆柳他此刻的想法,不论外头的雨有多大,都无法改变,开了车门一脚踏在湿漉漉的水泥地面。
“等等。”
沈忆柳急忙从后座拿了把雨伞匆忙下车,小跑到另一边给沈言松遮挡大雨,知晓劝说无果,“我跟您一起上去。”
“不用了。”
整理了一下一直抱在怀中鲜艳欲滴的百合花,“我自己一人上去。”
她叹口气,“好吧,”把手里的雨伞强行塞给了沈言松,“爷爷,别让我担心。”
沈言松接过雨伞一步一步缓慢踏上台阶,他走得很慢,从原先挺直的脊背逐渐佝偻,一层两层,直到十几层后他停下脚步,侧身走去,找到了他的日思夜想。
缓缓蹲下身子,手习惯性的往前,撑着的伞一如往昔遮住了秦婉君……的墓,眼眶含着泪水,似笑非笑,“婉君,我来迟了,你不会怪我吧。”
“婉君,这是你最喜欢的花,对不起,没有把它保护好,你不会嫌弃吧?”
“我不走了,以后我多来陪你,这里山清水秀,还有儿子媳妇儿,不会孤孤单单留你一人好吗?”
……
半晌,沈忆柳撑着伞接回了颤颤巍巍的沈言松,递给他一块毛巾,“爷爷,擦擦,会感冒的,你现在的身体经不起淋雨。”
沈言松擦干了头发,阖上眸一言不发。
她见状微抿着唇开车回了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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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过后,清城市开始降温,仿佛一下子入了冬,唯有在绿植上依稀能瞧见秋天的影子。
沈忆柳如同往常般去了茶楼,而爷爷则去了墓园风雨无阻。
“小柳,你怎么来了?”
王姨亲近地拉着她的手,“快入冬了,多穿件衣服,以免着凉,”视线上下打量一圈,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你呀平日里不注意,迟早要吃大亏,我觉得小裴就很不错。”
八卦性地凑近,“最近有没有和他聊天、出去玩?”
“王姨,”沈忆柳忍不住打断,“我和他……还是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我看你俩郎才女貌合适的很,怎么就不行了呢!”
顿了秒,又自顾自道,“罢了,你还是自己选吧,毕竟是要和你共度一生的人,王姨自己都一塌糊涂,怎么好意思来拉红线呢!”
沈忆柳蹙着眉,疑惑道,“王姨,你今天怎么了?感慨颇多,是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有点多,劳神了?”
“没有,没有的事,”笑得过于牵强,“小柳,王姨可能干不了了。”
“为什么?”
“突然想出去走走,”声音中透露出向往的心思,“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好好出去玩玩,想借着机会把以前没看过的都看一遍。”
“好啊,”沈忆柳赞同,“我给你放个年假,职位呢依旧给你留着,什么时候想回来,随时欢迎。”
王姨看了眼,欲言又止,“好。”
“那王姨先坐着,我去后厨帮会儿忙。”
因为李萦心被抓,后厨一下子少了一位茶点师,人手不够,忙不过来,沈忆柳便会着空时去帮会儿忙。
见沈忆柳离开,王姨呆愣着出神了片刻,后咬咬牙,跑上楼收拾东西。
十几分钟后,沈忆柳接了个电话从后厨出来张望,“她不在。”
裴宴洲:“那你自己小心些。”
“知道了,”挂了电话,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一时间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另一边裴宴洲也阴沉的可怕,他们早已将茶楼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放不进去,可就是这样他才担心,一想到嫌疑人和沈忆柳独处于一个屋檐下,心被狠狠揪起。
“你们在这里看着,我进去探探情况。”
收起木仓,别于腰后,脚步放轻,一脚踏进茶楼。
室内寂静的可怕,空无一人,裴宴洲暗觉不对,连叫了增员。
陆则屿接连赶来,压低嗓音,“怎么回事?”
裴宴洲给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很有默契的朝楼上走去探查完所有地方的情况,最后在沈忆柳常在的房间门口汇合。
听着耳返里传来的反馈,两人推开了门。
瞳孔骤然一缩,裴宴洲瞬间拔出腰间的木仓,“不许动!”
王姨仍然一副笑眯眯的面孔,如果忽略掉她抵在沈忆柳脖子上刀的话,还以为她是位慈爱的长辈,“小裴,你比我想象中来的慢,看来并不是很在乎她啊。”
说着动了动手中的刀,用力抵上去了几分。
“不许动!!!”目光眦裂,尾音颤抖着,无不体现着他此刻的愤怒。
“王金花,你逃不掉的,马上放下武器投降还有回旋的余地。”
“余地?”
“哈哈哈哈哈,我还有什么余地可言,”刀子又抵上去了几分,划破了细腻的肌肤,渗出丝丝艳红的鲜血。
“王姨,为什么?”
从她接到那个电话起就一直想不明白,即便刀子被抵在喉咙,面临生死关头依然想不明白,难道她从前都是装的?
王金花不敢与她对视,直视前方,“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你们逼我的!”
“我待在茶楼想忘掉从前重新来过有错吗!”沙哑的嗓子哭喊着,“可是他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
一次偶然的机会王金花碰到了畜|生不如的前夫,满脸恶相,恶心至极,居然看到她过得好,舔着脸上门要钱,美其名曰给他的宝贝儿子买房子娶媳妇的钱。
这下直接捅了王金花的心窝子,她当然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可是她一个妇女有什么力气反抗比她高大的男人?
钱被洗劫而空,自己也遭遇了一顿毒打。
事后她当然报了警,可除了罚钱、教育、关几天她依旧逃脱不了,所以她铤而走险搭上了一条来钱快又可以拓宽人脉的路,他们轻轻松松帮自己解决了那个男人和他的一家子,作为回报,她愿意成为那双眼睛,那双每时每刻都盯着沈忆柳的眼睛。
只是没料到,除了自己他们又派了其他人过来。
自己唯一一次被信任被重用的机会都要被人眼睁睁剥夺,王金花自然不允许,所以在警察怀疑到茶楼里的人时,她来了个顺水推舟。
既除去了自己的对手,又利于隐藏身份,一举两得。
“不过,我很好奇裴警官,你为何独独怀疑我?”思来想去也没觉着露出了破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李萦心。
她早就说过柔柔弱弱的人干不成大事,可他们偏生不听。
裴宴洲死死盯着那只手,咬牙切齿,“因为一切都太顺利了。”
他们顺着线索找到了李萦心和钱代桃的男友,果不其然两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好在钱代桃并不知情只是他们两人推出来迷惑眼球。
案子进展的很快,就像是瞌睡了有人递来了枕头,正苦于没有证据时,意外得知几人会在某处接头,恰巧就是丢失的那批文物。
那天如有神助般大举获胜,所有人都沉浸在破案的喜悦中。
接连的审问,终于有人支撑不住透露出了人质下落,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合理。
直到他们救出了人质,打算结案时,裴宴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于是连夜复盘,将他们的每一次行动,每一次的转折点都拉出来整理一番,终于觉察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顺利不好吗?”王金花反问。
“顺利自然好,可太过顺利便会引起怀疑。”
“当我出现在茶楼的一刻起,你们便已惊觉,所以思来想去与其让我们一网打尽,不如推几个替死鬼出来,也好洗脱嫌疑,为了日后的大生意。”
王金花笑笑,“既然你猜出了我们的想法,那你再猜一猜我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
手指微微用力,刀尖抵入肌肤,她低头,眼底闪过一丝不舍,唇瓣动了动,呢喃,“小柳,对不起。”
裴宴洲趁着这次空隙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王金花的手腕往外一掰,刀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另一手拖着沈忆柳的脊背往外一推。
她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回头,只听见一声巨响,“砰——”
就在裴宴洲抓住王金花的瞬间,她另一只手已然抓住了他的胳膊,身子往后一仰,连带着裴宴洲一起翻身出去。
沈忆柳回头,哪里还有两人的身影,心跳骤停。
“裴宴洲——”
膝盖抵着地面狼狈起身,跑到窗口往外探去,“裴宴洲!”
“我没事!”裴宴洲回身朝她挥了挥手,“放心。”
随后沈忆柳坐上陆则屿的车去了医院,做了一番常规检查后,又被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屋做了一番笔录。
熟悉的操作令她不由扶额。
再多来几次都不用他们cue流程,自己一人足矣。
签完字,目光看向陆则屿,“学长,裴宴洲呢?他怎么样,有没有来检查。”
虽然他第一时间和自己挥手示意,但垂在一边的右手吸引了她的注意。
“他啊,那边。”
手指明了方向,走近几步,幽幽道,“学妹,这次老裴可是为了你而受伤的,再说我一个大男人不太会照顾人,所以能不能麻烦学妹平日里多关心关心他?”
老裴啊,快点谢谢我!
“那他家里人呢?”
陆则屿摸了摸鼻子,“报喜不报忧什么的,你懂得,再说老裴和他爸关系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等我处理好王姨后面的事情就来照顾他。”
“那行,别忘了啊!”陆则屿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地址我发你手机上了,注意查收。”
沈忆柳快步离开,可却在裴宴洲的病房前停住了脚步,搭上门把手,踌躇辗转,最终收回了手,决定等收拾完东西后再过来。
抬脚离开,转弯时被一行色匆忙的人差点撞到,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冷漠转身。
女人抓住正欲进病房的医生质问道,“医生,我男朋友怎么样了!”
医生抬了抬眼镜框,“你男朋友是……”
“裴宴洲!”
医生恍然,“他啊……”
医生说了什么,沈忆柳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转身瞥见女人熟悉的侧脸,喃喃,“原来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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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哇哦~
裴宴洲:风评被害。
裴宴洲:老婆,她毁谤我,她毁谤我啊!!!
沈忆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