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绘乾坤、柔中带刚。
笔落,她才掖起垂下来的长发坐在黄花梨木椅子上,拿起甜羹尝了一口。
紫鸢见着她不练字了才开口,“小姐,大小姐从东宫回来了,说是身上的伤养的差不多了,便自请回来了。”
乔挽颜颇为意外,“我当如今太子忙着处理南城水灾一时,她暂住东宫要趁此机会好好照顾太子,博个好印象呢。”
紫鸢也奇怪,“是啊,奴婢听见大小姐说自请回来也觉得有些意外。小姐,大小姐前段时间这般诋毁尚书府反复生事,咱们要不要给她点教训?”
乔挽颜只喝了两口就放下了,“爹爹如今朝事忙,娘也在处理南城受灾的生意,这府上可没人有时间浪费精力去处置她。”
乔挽颜擦了擦嘴角不疾不徐道:“身为乔家女却如此恩将仇报,当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有女如此,爹爹和娘心里该多伤心啊?”
紫鸢听不懂,只是一味的点头附和,“小姐说的是!”
乔挽颜:“茗香阁吵闹,她一直以来就是住在茗香阁才静不下心,容易心情暴躁。找人给她挪去家祠后面的慈恩堂,也让她静静心。”
紫鸢立即点头,“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第335章
解蛊药引子
乔意欢瞧见有婢女粗鲁的将自己的东西拿走也并不生气,神色淡定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进进出出的搬着自己的东西。
“大小姐也别见怪,慈恩堂清静,比起茗香阁也好养身体。”
乔意欢声音浅淡,“有劳挽颜妹妹挂心了。我这段时间病着不曾在家中侍奉父亲母亲,倒是辛苦挽颜妹妹了。劳烦你代为转达我的愧疚之意。”
紫鸢微微拧眉,本以为她就算不闹也要说上几句恼火的话,却不想她竟然如此平静不吵不闹。
是知道小姐的厉害了?还是掉下断崖把脑子摔没了?
雨又下了三日,大幽百年来头一次下了这么长时间的暴雨。
死伤惨重,雨过天晴也依旧让人心情开怀不起来。
京城的勋贵有钱人不在少数,但个个都紧闭大门不打算多管外面的事。
只于户部尚书府的夫人开私库为朝廷免费送粮,以救济灾民贡献一点力量。
金夫人不是为了难民,而是为了乔尚书。
乔尚书也知晓,却不曾揽过自己的名声,而是让自己的妻子被人赞誉。
除此之外,便是被免去上朝的璟王亲自带着璟王府的人救济灾民,开设私库增加难民避难所以及粥摊。
太子忙上忙下,终不及璟王带着人在前线露个脸。
往日人人口中的煞神,却渐渐变了口风。
为民辛劳,天潢贵胄却并不高高在上,将百姓放在心里而非嘴上。
彼时,朝堂之上。
前往常州的都察院、大理寺官员回京了,随行带着的玄风门主一同回京。
大理寺少卿道:“启禀殿下,臣与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前往常州抓捕了玄风门主,并在玄风门派上下一一搜查了几日,均无任何玄风与璟王殿下来往的信件。”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也道:“门内账本均无差错,确实并未找到玄风与前朝余孽任一据点的来往信件。但........”
他话落顿了顿,大理寺少卿回首看向他。
“但臣无意间找到了玄风一处密室,密室内找到了一封信件,但上面是无字信。臣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带着东西一并回来了。”
大理寺少卿看了信一眼,并不知情。神色微动,暂且没有多说什么。
苏效走了下去将他双手呈起的密信接了过来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打开,上面确实是一张什么字都没有的纸。
举到半空中借着阳光去看,纸张较之寻常的纸张多了几分浅灰色的痕迹。
若不仔细看,并不明显。
皇帝将信件放在烛火之上烤了烤,果不其然隐隐浮现了黑色的字迹。
苏晓也看见了,但阶梯之下的百官却是看不见的。
鹤知羽安静的看着皇帝的神色,却见皇帝始终是面容从容淡定并没有一丝波澜。
直至,皇帝直接将那张纸烧了。
只剩下一角,才松手。
鹤知羽微微拧眉,但仅仅是一瞬间便又恢复如常。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也愣了一下,那可以咬死璟王是玄风背后主人的密信,被毁了!
“放肆!”皇帝震怒,群臣跪下。
“拿着一张空无字迹的信给朕,朕看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
左佥都御史立即叩首,“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只是觉得密信有疑,怀疑这张无字信出现在密室内有蹊跷所以带回来呈禀给皇上!”
乔尚书看出了皇帝的意思,“一张无字信如何有疑?左佥都御史想要立功的念头太过了,殊不知冒犯了皇上乃是重罪啊。”
他从不站在哪个皇子的队伍内,他只是陛下的臣,自然该给陛下适时的解忧。
左佥都御史哑然,他该怎么回答?回答那无字信需要用火烤一阵子才有字迹浮现,之后就有了璟王和玄风往来的证据吗?
如今信已经被皇上烧了,若是说了岂不是指责皇上,要被诛九族?!
皇上用火烧信,不会看不见那些字。
如此想来,皇上是在包庇璟王。
这可不如何是好?只要今日咬死了玄风背后的主人是璟王,那就有了光明正大严审玄风上下的理由。
一个一个审下去,总会遇到那个应该开口的。
如此,玄风与前朝余孽据点有来往,便足以判璟王叛国。
但眼下........
一切都被皇上亲自斩断了。
左佥都御史偷偷看了一眼太子,但却不见太子有任何开口的意思。
皇帝看见了,余光扫了一眼太子后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皇帝沉声道:“拉出去,殿前失仪、藐视帝王流放两千里。”
左佥都御史直接被捂住了嘴拖了下去。
鹤知羽垂下的眼帘闪过一丝不甘。
偏心到了如此地步,父皇是当真想要将自己的位置都送到他的手里!
既如此,又何故让自己在储君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
皇帝又道:“三法司会审玄风门主,有任何消息直接送到朕这里,谁敢从中截停消息斩立决。”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站了出来,纷纷应下。
鹤知羽回了东宫,京元还没有进去便听见了瓷器碎裂的刺耳声音。
京元看了一眼身后的云珩,微微颔首先行一步进了书房,“殿下,云公子过来了,是情蛊的解药有进度了。”
鹤知羽长出了一口浊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正襟危坐,沉声吩咐,“让他进来。”
云珩迈进书房,扫了一眼地面上的碎片后收回视线。
还当他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原来私下里也会动怒成这个样子。
世人口中光风霁月、温柔和善的太子殿下,不过是一层表象而已。
“解药的配方已经备齐了,还缺一味药引子。”
鹤知羽不耐烦道:“那就告诉京元,让京元为你寻来。”
云珩幽深的双眸看着他,“他怕是寻不来那味药引子,只能请殿下出马了。”
鹤知羽:“什么药引子?”
云珩道:“中情蛊之人此刻心上人的一碗血。”
鹤砚礼的一碗血。
鹤知羽拧眉,黯然片刻,“还真是难如登天的药引子。”
第336章
好酸
书房内安静了下来,鹤知羽坐在椅子上,幽深的双眸凝着极北的霜雪,冷的刺骨。
京元没敢开口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倒了杯茶放到了他旁边的桌子上。
鹤知羽闭目靠在椅背上,右手搭在扶手上,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着,似漫不经心但紧锁的眉头却暴露了他此刻心情很是不好。
“意欢今日回去了?”
京元颔首应下,“是,乔大小姐今日一大早便回去了。说是离家许久,再住下去家中会担忧。”
“担忧?她与乔家之间闹的那么僵,谁会担忧?”
鹤知羽拿起茶盏呷了口茶。
京元抿了抿唇,“殿下,听说今日雨停,乔二小姐就出了门去南城了。”
鹤知羽手中的茶盏出现裂纹,他不动声色的放下茶盏,似那裂纹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京元小心翼翼又道:”二小姐如今满心满眼都是璟王,璟王既然做出给二小姐下情蛊的事儿,便必然不会帮助咱们交出那药引子。“
他话落顿了顿,“二小姐是殿下的救命恩人,但殿下到底是太子,帮到这里也就是了,没必要眼下与璟王发生争执。”
言外之意,没必要为了一个女子而失了大局观。
璟王是肯定不会给那一碗血的,这解蛊之药如今便成为了死局。
鹤知羽敛眸看着那出现裂纹的茶盏,沉默许久起身。
“去璟王府。”
京元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跟上了。
雨歇初霁,阴霾了十日的天气如今格外的好。
但即便是这般好天气,乔挽颜去了南城也没有下马车。
没有别的原因,就仅仅是因为地面太脏了,不愿意落脚。
马车的车窗被打开,乔挽颜看见了想要见到的人。
远处,一个带着乌纱帽的中年男子正在微微弯着身跟面前的年轻男子说些什么,目光恭敬且敬畏,注意力全都放在他身上生怕错失了一个眼神而倒了大霉。
而那年轻男子目光并没有看着他,身姿挺拔如松负手而立望着远处。
一袭紫色长袍矜贵非凡,与生俱来的气场一言不发都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耳边是官员喋喋不休的声音,鹤砚礼听清楚了,注意力却没有在这些话上。
他半阖着眼眸看了一眼地面,了然马车上的娇气包是因为什么不下马车。
远处紫鸢下了马车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鹤砚礼淡声道:“退下吧。”
官员立即颔首应下,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退后两步才转身离开。
紫鸢走近,“王爷,我家小姐知晓王爷最近处理水灾很是辛苦,特意做了一碗桂花杏仁羹给王爷送来。”
鹤砚礼不信这话,这桂花杏仁羹可以是任何人做的,但绝对不会是她做的。
“本王最讨厌喝甜的,此生最厌。她既然这么挂念本王,就不知道本王的口味是什么吗?”
紫鸢有些尴尬,“这.......要不王爷此刻告诉奴婢,奴婢去转达给小姐?”
鹤砚礼目光与马车上笑意晏晏的乔挽颜对上,“本王如今,很想喝一碗参汤。对了,得是千年人参熬出来的参汤。”
紫鸢皱眉,参汤?
那玩意儿难喝的很,没滋没味儿的,还不如烧肘子的汤汁儿好喝呢!
“那奴婢去转达给小姐。”
墨萧在一旁很是不理解,王爷最讨厌喝参汤了啊。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墨萧在他身后撇了撇嘴。
好酸!
只是,还未等紫鸢回去,马车那边便出了事儿。
有难民暴乱打了起来,有一伙人撞到了马车,虽不至于到撞翻的地步,但却也是明显晃动了一下。
马夫拼命驭马安抚,才没有让拉车马失控跑出去。
紫鸢扔下食盒便要往回跑,却感觉到一抹疾风经过。
墨萧见此立即召人去镇压暴民,鹤砚礼第一时间上了马车神情略显紧张,见着乔挽颜小嘴一撇顿时双腿不受控制的进了马车里。
“吓到我了。”浅浅淡淡的声音响起,好似天上的云朵一般。
她伸出手,鹤砚礼看见了她指尖的一条红。
浅浅的,应该是撞到的。
鹤砚礼神色微动,握住了她的手,还不等给她轻轻揉着便见乔挽颜半个身子贴在了他的胳膊上,微微歪着脑袋眨着眼睛看着自己。
“做、做什么离得这么近?”鹤砚礼别开视线没去看他,乔挽颜却看见了他耳朵红的厉害。
想必,也烫的很。
乔挽颜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感觉到了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慌乱的揉着自己的指腹,却不是自己受了伤的那根手指。
“为什么不来找我?”她问道。
鹤砚礼顿了顿,“本王为何要找你?”
乔挽颜语气悠悠:“你这样说话,我会不开心的。你明明看见我了,为何不第一时间过来找我?若是你第一时间过来找我,我就不会在马车里被撞到,都是你的错!”
嘴上句句指责,但偏生让人感觉不到恼意。
乔挽颜也确实不是在指责他,尾音拉长音调骄矜,分明是在撒娇。
从前,她只要这样,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鹤砚礼都不会给她摘星星。
鹤砚礼心痒痒的,痒的他浑身都有些酥酥麻麻的。
可一想到她中了情蛊不将注意力放在鹤知羽身上了,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却还能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逗弄其他男子,心里的酸意便更大了。
她怎么能.......
怎么能中了情蛊都对自己如此三心二意?
乔挽颜浅声道:“如今上了马车又不理会我,莫非真如姜祁云说的那般,你心中其实还是讨厌我的?”
她说完,转过身背对着他。
云纱的披帛从他胳膊上划过,明明是隔着衣服的,但鹤砚礼好似感觉到了披帛划过肌肤带来的酥痒。
第337章
心头血
鹤砚礼语气淡淡:“你觉得我应该讨厌你吗?如果你是我,你会原谅对方吗?”
乔挽颜没有回答他的话,“我只是我自己,所以你这般说,是心里还怨恨我,讨厌我对吗?你曾经与我说过,即便我做了多么不好的事儿你都不会生我的气,眼下你要食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