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与你无关

    林阙被领导明里暗里的打探了两次，心里渐渐明晰，她跟几个分管各事的同事商量说先暂缓两天，她去跑一跑厂商还有各种局领导，想问问看具体什么态度。

    然后转头就接到早就定好的环保建材合作方电话，对方出乎意外的效率奇高，这次抛出的价格比原来压的还要低，而且还直接推进到订金这一步。

    “咱们本来不都谈好了嘛，”对面的人说着说着，见林阙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那点埋怨就忍不住了，“大家第一次合作，和气生财，突然又找关系施压，我们主管原本定好要冲的利益额都够不上了，害得我们部门又加了两天班，从别的订单里临时加量凑出来的，不然这个季度的奖金全都打水飘。”

    “林小姐年纪轻轻的，做事不能走这种路子，太得罪人。”

    林阙心口憋屈，从人家办公室出来就拿手机翻微信，翻了半天想到想找的联系人早就拉黑删除了，而且张臻恒现在还在那上班，真胡乱一通发脾气质问过去，那位是不会对自己怎样，可旁人就说不定了，何必殃及池鱼。

    权当不知道吧。

    一直到土地局审批流程差不多，林阙晚上窝在自己出租房的小客厅里刷手机，刚要从朋友圈里退出来，眼皮突然一跳，打开最上面一个长辈配字三个“赞赞赞”，链接中内容是本地高铁连通各县城，今日正式落地进入筹备阶段。

    原本定好的地方就在高铁新站附近，疗养场地会不会涉及用地另说，光这么下来国家征用补偿价格猛飙，跟她们瑞青肯给的价格不是一个层次，眼看着尘埃落定的事，怕是要夭折。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上班，通知就来了，给出的态度是轻描淡写的强硬，一切审批从缓，待定。

    整个办公间瞬间陷入一片沉闷，大家为之做了这么多努力，竟然到头来空降下来个难以扭转的定局，林阙托着腮在工位上发呆，一直到中午快下班，才站起来去了领导办公室。

    这之后情况就成了整个办公室统一沉寂中，林阙独树一帜来了劲，她开始一遍遍的跑上下沟通，跟上面找范例谈疗养院足够带动周边一系列衍生经济，而且要定下来的事临时变卦实在不妥，又安抚施工方暂缓退出，总会有办法。

    过于拼命的架势，弄的同事反而有点担心，宽慰她公司肯定有安排，也不是真走到临头。

    然而私下她开始接触新场地，并不是本市才是最好的落脚地，林阙与张臻恒做上一个项目时就发现，沿海一线城市寸土寸金，但二线城市居民新的消费习惯逐渐衍长，这是可以撬动的杠杆。

    所以她明里依旧竭力争取原计划，暗地趁原有几个想争的房地产开发商不注意，谈拢了本市和隔壁市交汇区一块沿江地带。

    就在即将大功告成之际，原本要脱手的那块又突然改口，说是照顾本市企业发展，先给瑞青，至于后续冲突用地他们再审。

    林阙一时傻了眼，从公司叫车去跟原有开发商谈，助理引她到门前说直接进就行，她叩门的手突然顿了顿，侧耳听着里面和气热情的打电话声，怒气值逐渐飙升到顶点，最后一点耐心用来敲了敲门。

    然后原本手机放桌上，免提听着对面附和攀际的岱玉庭，下一秒听见办公室空间里充斥林阙气到发抖的质问恼喝声，“岱玉庭！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不用你管我！不要插手我的事！”

    下一秒林阙挂断手机，使劲平复呼吸，有点抱歉的把手机还给对面人，顺便坐下重新温声，“真是不好意思，但我觉着咱们还是应该再谈谈。”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等她跟领导解释清楚，得到公司会帮忙解决的答案后，林阙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艰难爬起来上班，踩在称上看着单薄的两位数，有点无奈的侧头看看窗外面，早已生锈的防盗网折射日光，映在床头柜上的小药箱前。

    所幸一切都在变好。

    等她挤上公交，手机响了，林阙盯着那串陌生数字看了会，接通。

    一时没人说话。

    直到旁边有大妈远远的冲着司机使劲撩嗓子吆喝，“开门哦！俺要石材城菜市场下车！要到了！让开让开……”

    林阙被她的背袋挤的一个后仰，含糊着溢出声痛声，对面忍不住了，冷声，“这又在哪？”

    她一向听到他这种颐指气使高高在上说教感的语气就忍不住生气，侧身给大妈让位，“与你无关，有什么事直说。”

    关于她公司批地的事，岱玉庭本意并非如此，原本是另一个相关投资在谈，他想着瑞青这出名家族企业，领头人根本不是什么善茬，新人站不住脚，顺手推舟帮她下而已，没想到林阙私下早就找了另外的路。

    岱玉庭被她这机灵劲隔着半个中国挠了一爪子，只觉跟最开始那漂亮狡黠可爱样如出一辙，结果就是昨晚一整个空调温度降了又降，耳边时不时缠绕林阙冲他发脾气那几句话。

    长本事了。

    “你尽情去做，我不干涉，”他坦然后退，语气在清晨中犹如冷松退雪，“但……”

    “岱玉庭，”林阙却出声打断他，“这与你无关，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说的不够清晰。”

    “就算是我先动的心，我先招惹的你，我都认了，这辈子最狼狈最屈辱我都感受到了，”她仰头，在周围人逐渐惊讶看过来的眼神中，感觉自己好像在缓缓擦去些什么。

    “但是已经结束了，我现在有男友，有朋友，哪怕今天我被辞退身无分文，活不下去，又或者我明天就要嫁人，结婚生子，这一切都已经与你无关，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我的生活。”

    沉默良久，对面最后传来挂断的离线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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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初显

    关于自己的那些日常信息，岱玉庭是怎么知道的，林阙大概心里有数，公司还有自己的媒体账号里呈现了个大概，她开始犹豫不决是否继续做下去，然后在下次推送内容的时候，林阙拦住荀婷。

    “先别发……我想删掉部分内容。”

    等荀婷从林阙嘴里问了个模糊大概，她瞪眼，“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做？就要气死他，狗男人就是缺刺激！你等着，本来就想做一期相亲专题呢，马上列入策划最前排。”

    瑞青跟旗下所有的员工的个人账号都额外签了合同，跟平台统一谈推送流量，当然员工接广告赚的钱也要分成一部分，只是比外面的m公司普遍低很多，但首要规定仍然是主业为主，瑞青经营多年，现在的发展方向仍然能紧跟互联网，绝不落潮。

    毕竟是设计公司，以前做全行业，现在想走尖端路线，营销必不可少。

    林阙有点担心自己以前的朋友会不会受牵连，当然脑海中也短暂停留过张臻恒一瞬，但是现实没给她时间多想，领导让林阙跟自己去总部开会，汇报这次项目全部问题的出现理由，以及处理方式。

    这次出差北上京都，直到林阙站在北京机场时还有点晕乎，通知紧急的原因，她只能连夜做汇总，连这一路上视线都没从笔记本上移开，等领导拍拍她肩膀说到了，林阙才抬头，揉着酸痛后颈看见外面的建筑。

    瑞青新建大楼刚刚启用，整体是线条感非常强烈的白色画面，不用深入其中，但看外表就让人不禁迈进谨慎逻辑模式中，领导见她表情渐渐内收，笑笑，“这就是企业文化。”

    会议比想象中规模要大，整个会厅异常安静，只有工作人员来回奔走对接投射灯还有投屏的低声交流音，一排高层坐在最前排，有人已经上台准备开始了。

    一直到林阙上去，她视线匆匆从前方扫过，略微惊愕的在其中一位身上停顿片刻，很快紧张的情绪重新将她绑回自己要表达的内容里，因为刚刚结束的那一位在台上虽然仅仅被问了两个问题，仍旧被刁难的哑口无言。

    等她清晰明了概述结束，看向前面几人，所幸抛过来的几问都是进度问题，确实如领导所说，瑞青不看过程，只盯结果。

    等其余几位无异议，中间靠左边那个眼熟的年轻男人才含笑看过来，“我觉着很好，一如既往的优秀。”

    林阙紧缩一天一夜的急迫感被悄然抚平，回以感激的笑，“谢谢Burgess。”

    是安林，好久不见。

    一直到结束，安林跟身边几位简单交谈后，众目睽睽下朝林阙这边过来，林阙心绪复杂，不知道该摆出来什么表情，身边领导撞她肩膀，低声再三强调，“不管什么关系抓住了，我还真没看出来啊……”

    一直到安林笑着说两人之前在上海是邻居，领导不经意飘过来的视线已经开始夹杂上震惊了，林阙硬着头皮说下次再聊，谁知安林让人把领导引给了另一位刚刚坐他身边的女士，带着林阙进了自己的办公区。

    是半开放区间，瑞青强调互助合作，安林给她端一杯水，若有所思，“有兴趣来这总部吗，发展会更好。”

    “你很有灵气，从第一次见你，我就觉着你像我很早前采风时遇见的深山雀，它们天生知道松林最妙的针叶是哪片绿，而你天生擅长柔软展现一些很硬气的东西，聪明人很多，但能帮人纾解情绪的风格可太少了。”

    林阙正担负重任，怎么可能临时走，但还是被夸的两颊泛粉，“我现在工作的很舒服，谢谢您的好意，但等我需要帮助的时候，肯定会主动来求的，您别嫌烦就行。”

    这是林阙能说出最大胆攀关系的场面话了，她在心里跟领导告饶，真的已经尽力。

    况且林阙心里有别的念头，她开始觉着自己的终点不在当下，外面的世界万象层叠，她要用自己的能力换得崭新窥现的机会。

    安林凝视她片刻，叹声，“你这个项目……”

    话没说完，领导过来敲敲透明玻璃，微笑，“我们要走啦，有几个人小林你需要跟我去碰下头。”

    两人告别，临走的时候林阙一路看着两边工位上堆放的资料，真的是放满桌子，看上去就都是很重要的项目。

    忙过几天从北京回去后，林阙连着几天加班，直到某次被姑姑堵到出租屋楼下，对方手里拎满东西，满脸不高兴，“怎么我今天打电话给小张，他那个说话前言不答后语，很不对劲，而且说到一半跟躲什么一样直接给我挂了。”

    “你跟我说实话，你俩是不是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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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掰回

    林阙试图左遮右挡，但姑姑的视线越来越严厉，干脆也就一咬牙承认了，“我们之间问题太多了，强行凑在一起的话，早晚会出岔子的。”

    “有什么问题？能有什么问题！”姑姑气坏了，手里东西直接放地上不管了，又突然停住，低声，“那是他介意你以前的事？”

    林阙心口被猛抓一下，有些屈辱感仿佛根植于每一寸筋骨，时不时朝她膝盖踹两脚，是顽疾。

    “没有，他早就都知道，”林阙很小声，“性格不合，我平时想太多了，又不能强求别人每时每刻都把我放在第一位，就分开了，他在上海发展也很好，我暂时又不想回去，分手是唯一的选择。”

    “你！你你……”姑姑被她这个小可怜样憋的狠话说不出来，又确实生气，当下恨不得把之前那个混蛋揪出来从头到尾鞭打一顿，“那你想挑个什么样的？精英人士都这样，哪有人又聪明又蠢的，我是看明白了，指望你是不行，一点都不肯凑活是吧？”

    林阙有点拗，她比谁都清楚凑活的结果是什么，原生家庭在她身上加铸的每一寸血肉，都将缓慢持续的贯彻她一生。

    幼年被抛下，冷血现实强行拔高她能再来的能力；而爸爸仍旧努力想娇惯她长大，这又让她残留一丝童话天真。

    “行，那我帮你找，从今天开始，给我老老实实相亲，你想找个满心眼都是你的，那就别想着人家能有多大出息，男的不都那臭德行，重要的是以后能照顾你，你看看你这瘦的，我还没说呢，我刚刚上去敲门，门口放那个还没扔的外卖袋子，你多久没吃点人饭了……”

    从这天开始，林阙的下班后时间彻底被相亲篡夺。

    这一点在荀婷的日常拍摄中展现的淋漓尽致，她是懂怎么气人的，从林阙口中问出来第一手消息后，再添油加醋的表达出来，没多久整个公司都知道她分手了，而且目前求偶主观愿望较强。

    这下原本的虚张声势一下子变成现实，设计公司社畜多，但更有不少原本就家境优渥，能够支撑孩子自由选择职业的优秀男性，林阙看起来又乖又漂亮，能力突出但不咄咄逼人，简直是上上人选。

    这种性格的年轻人追起人来声势浩大，大张旗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

    岱玉庭最近神经衰弱，被李昌修发现面无表情重复观看某段视频时，皮肤是有种冷白到肃杀的程度，五官俊美里原有那丝微弱漂亮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张扬的斯文谦逊。

    多么割裂的气质。

    李昌修感觉他下一秒能在人家会议桌上谦逊有礼的跟人家握手的同时，兵不血刃的微笑开口，“你好，冒昧打扰，我要拿走你所有的钱了。

    ?

    ”

    事实也确实如此，岱玉庭做局做到瑞青脸上，人家原本想打包跟上海某国企建所置换资源的疗养项目，被他找了第三方拦了，紧跟着给出的松口条件还异常苛刻，说是可以再聊，但还是气的瑞青那边在办公室破口大骂。

    “后续应该怎么谈？”李昌修来听指示，他偷偷瞥上司身侧的屏幕，努力吸气当看不到。

    岱玉庭手指在往前拉的进度条上微停，想着林阙那个性格，自己认定的节奏要是被打乱，整个人又要钻到牛角尖里。

    但她又完全没错，从头到尾她都是最认真努力的一个，偏偏职场吃人法则殷殷更新，是这个市场烂透了，不是某个天真战士。

    “跟那边说，让他们照常运营，别卖手底下员工的心血，按疗养院最开始的构想继续下去，渺天就不投他们竞方，他们继续当他们的领头羊，我没兴趣当冤大头搅浑水。”

    这次只是把一切掰回正途。

    岱玉庭看起来喜怒难辨，微侧了下头，视线垂向窗外下方，是人来人往的商业中心，“别的不管。”

    省的有人还有闲心穿那一点点长的裙子到处跟人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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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出国

    林阙春风得意。

    可能最开始也有些心存不满的同事，瑞青在本地的分公司成立不久，很多人都是刚刚招聘进来的，论资历彼此差不多，而且学历也都还可以，好胜心还是有的。

    但所幸大家都不是什么纯菜鸟，也明白很多情况下能力和背景一样重要，况且林阙在进退维谷时仍能找出两条路让公司挑，那时候大家还都坐在办公室发呆呢。

    所以她从北京回来后再调用同事就顺手起来，林阙性格明朗温和，又带有点略微矛盾的果敢领导力，而且虽然能力优秀，公司的分红目前还没有资格触及，大家都是打工人，更能互相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