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件事主编那边给林阙冠上褒性的灰色称号,原本的磨合期都不需要了,年假给她提了一个档。
林阙有点茫然,时隔很久后她好像又踩进同一块深林淤陷,但这次她能够自救,很快反应过来那些无论真假都与她无关,自己刚刚从一开始,就不该对这件事抱有任何关注。
信任是亲密关系的接吻地,不是陌生人的。
早就结束的人和事,为什么总能轻而易举的来轻佻拽弄自己的心尖,让她患得患失。
林阙关掉通讯设备,精疲力尽的狠狠睡了一天一夜,然后第二天傍晚被黑暗中坚持一闪一闪的手机屏幕叫起来,她哑着嗓子接通,勉强关照一度以为她人没了的荀婷,“……真的只是睡觉。”
荀婷在网上吃了两天瓜,好歹是把自己好友这点故事全吃透了,此刻正在平复心情,“你们还会在一起吗?按照故事情节,是不是到了总裁变成居家做饭贤惠男人,努力追求都市女强人的回归。”
林阙窝在被子里不动弹,半晌摇摇头,声音很轻,“怎么可能……”
岱玉庭骨子里就是这么个人,有些地方永远不会变,他有些地方太出色,这种累计的优越感一朝一夕怎么肯倒塌,他现在只是第一次略微体会到,什么叫求而不得。
而关于她自己,林阙是很缺爱的,这种原生性的缺爱让她每跋涉过一段艰难路途,都会渴求停留与安抚,她不能硬下心放开些底线毫无顾忌的往上走。
林阙很小心,她珍惜现在的一切,所以她不想重蹈覆辙。
岱玉庭好像彻底从渺天抽身,或者另做它业,或者隐于幕后,关于他的台前逐渐减少,又或许只是林阙不再关注,强迫性不接受一切相关信息。
但是有些人是铁了心不肯放手,林阙感觉自己被一种新的,绝不罢休的氛围拥裹。
就像她手里这份宛若奔行在提速高铁的工作,总能在意外来临的下一个即将脱轨轨道岔口前,重新奇怪的被强行掰回正途。
其余的没有异样,就像有什么在她身后铸庙立派,庇佑她不沾邪气,跟政治书上的教条文案一样,一股正气。
可这是上海。
林阙无法,她觉着荒唐,但只能默默无视,而因为她这锦鲤一般的名头,更因为她是少有的不拿腔作调,加之能力能同时抗两个重要设计场,路越走越通畅。
也有些地方非常不通畅,比如一到有业内出色异性来接洽,她总会被临时追加一堆乱七八糟还不好推的邀约,林阙手里一个团队等吃饭,轻易不想得罪人,最后就是埋头干,谁都来不及见。
在某天晚上跟已经是同事的小公出去微醺时,喝到最后终于露出点柔软沮丧隐怒,“……烦人……”
小公不明所以,还在一边调戏林阙,两个女孩闹在一起喊老公,最后回到租住的公寓时,林阙才被门口贴的通知吓清醒了,小区有密接,一个管里好几个异常,今晚要封控。
0106
第105
病态
这场近乎漫长的煎熬封闭持续了几个月,原本预估的短暂日期被无限拖后,庞然又荒唐的舆论伴随着绞杀不尽的病毒,挤在这座城市明亮灰暗的街巷间。
林阙反倒进入一种另外的状态,她的生活在高速奔进的几年后重新放缓,开始沉淀于衣食住行。
租住房子的小区物业开始时人手不足,却很快在小区群里宣布一家热心企业的志愿者近日入驻,之后一段时间,在周边其他住宅区陷入物资紧迫时,这个小区的供给还算及时。
杂志方内部邮件迅速宣布了员工居家办公打卡制度,但是大环境陷入停滞,需要工作的内容少之又少,当然公司还鼓励各位员工自媒体创收,但林阙不是个外露情绪的人,她开始有机会放空,竟也逐渐甩脱已经长时间依赖的睡眠药物,开始重新拥有长睡眠。
一直到某天下午,林阙打开微信看见个陌生的添加联系人通知。
她以为是同事或者之前合作过的客户,通过后礼貌发送了句您好就没再管,对方也没回复,结果没想到过了几天,林阙看见这个号发了条朋友圈。
是冷白色的医疗类长廊,配文,“又是做boss的二十四好陪护小秘的一天(微笑脸)”
林阙的敏感度已经在日复一日的磨练中变得愈发敏锐,她盯着这条看了一会,然后将人拉入黑名单。
但那个白色走廊悄悄在她的思维中扎根,轻而易举窜取她的注意力,它让林阙总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在曾经那些焦虑失控到生病时的日子里,那些一次次走过的心理诊疗室长廊。
那种沉闷的窒息感,会有人真的在感同身受吗?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被某人的讯息打扰,无论是新闻层面,还是私人层面,即使林阙早已不再刻意的避开,也依旧消失的干干净净。
但是氛围依旧没有变化,她时时刻刻被一种或许很病态的占有欲包裹,就连隔离期间有次小区热水阀炸管,她洗澡到一半用凉水冲完,很快就有点发烧,同事联系不上吃了药沉沉睡去的林阙,当晚睡了没两个小时的她就被砸门声叫起来,听见门外有人大喊问有没有事。
如此种种。
但林阙铁石心肠,绝不回头。
而且林阙在某次张臻恒帮自己问同城同行一些资料时,两人聊起来,对方说渺天表面换血,实际岱玉庭拎出来两个高级合伙人吃好几层内扣,还怨恨岱玉庭逼人太狠做事太绝,让他们做项目时得罪了不少行业,以后出去寸步难行,总得吃点血赚回来。
渺天之前走过一段时间天使轮融资做大,投出价值炒热后很快转手卖出的快钱风格,因为每次摸牌都比较准一直没有翻车,而这次之后风格转变,张臻恒说到最后也犹豫了下,“很久没在公司看见岱总了,原本以为他会跌个跟头,现在想想其实有钱人早有预料。”
看吧,果然如此,他怎么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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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轮总会被推进,兵荒马乱后封城缓缓结束,在返工后的第一天,林阙在跟自己姑妈通电话时,得知表弟的升学宴要这个月补办,还有亲戚家两个堂姐结婚,一个邻友小孩的满月酒。
“回来看看吧,你都飘在外面多久不着家了。”
正巧没多久后张臻恒给她打电话,说新项目跟当初两人最开始接触的市场类似,他想要到一部分现在的盈利数据,顺便看看现在的客单人流消费结构,知道林阙要回去时,愉快的表示跟她一起。
她犹豫了下,还是同意了,跟姑妈说了下高铁时间后,找人事批假,但最近复苏的活动多,对方怎么都不肯批,让她找主编,可主编出国去总部看秀了,电话都打不通,林阙干脆把堂姐的请柬封面往钉钉上一发,备注两个字,“结婚。”
很快就批下来了,她也迅速踏上归途。
我有话说:
又开始深夜试图搞一些狗血爱好,一些误会,一些发疯,一些病态的占有,一些抵死的缠绵。
还有一个阳后的废物作者缓缓缓过来。
0107
第106章
淤青
姑妈对于这次林阙回来感到很奇怪,她把自己的时间排的满满当当,见朋友同学前领导,陪亲戚试婚纱试伴娘服,预拍外景婚纱照,甚至连对门讨厌母女的不真诚邀请都点头答应,过于正常到反常。
以至于林阙回家两天,家里人在朋友圈里见到的她的痕迹,都比林阙待在家里的时间长,姑妈偷偷跟家里人琢磨,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最后商讨无果,只能想着如果林阙再这么紧绷下去就另找话头问问看。
结果当晚姑妈朝窗外闲看时,正好瞥见张臻恒正跟林阙在楼下说话。
两人分手有个几年了,原本以为早就没联系了的姑妈顿时喜笑颜开,才知道这次竟然是两人一起回来的,心里渐渐琢磨出来点味,估计是这几天看同辈人纷纷安顿下来,自己还迟迟没动静,焦虑的有点过头。
姑妈在窗口探头瞅了半天后,打开朋友圈,翻翻自己这几天存的新娘那边跟拍摄像给林阙试拍的照片,配字是“同喜同喜”。
没几秒就有人点赞,“小林也好事将近了?”
姑妈在底下低调回复,“也就快了哈哈。”
她想自己大哥的小闺女前二十多年实在活的好辛苦,现在终于看到一点安稳的苗头了。
等林阙上来时,看见姑妈正拉着奶奶的手两人在沙发上坐着,其中一个还有点奇怪殷切的看着自己,弯腰换鞋的动作逐渐放慢,“怎么了?”
“今晚在哪吃的饭?”
“跟之前公司的同事,”林阙感觉自己的骨架都累的要散架,“就是普通请客,正好下午办完事遇到了。”
一直到她躺在床上睡前习惯浏览微信内容,才看见姑妈发的那条,林阙感觉自己脑海间有些东西次序炸开些火花,片刻松动然后迅速归息平静。
是什么呢?
是林阙沉沉睡去,到她第二天一早在餐桌前坐着,期间心间持续有散不掉的定时炸弹倒计时滴滴声。
是一直到有敲门声传来,一切拼图般的逻辑链分秒间实现闭合,她起身去开门,门外的身影电影荧幕画面般从肩侧到下颌徐徐展开时,林阙指尖好似被什么震了下。
“早安。”
他好像高了很多,像沉重碑剑,纹路漂亮复杂,冷硬无俦的外壳从无变化,内里堆积这些年来从没放手过一次的疯劲,面上却掩挡的严严实实,一点戾气都不存在,温声,“最近在忙什么?”
林阙往前走一步,反手关上门,隔绝家人的打量视线,“……好久不见。”
很久吗?
岱玉庭其实不觉着,他对于时间的分类并不局限于时空距离,他花钱雇人拍摄自己前任恋人的一切日常,接受重金聘用的人都是他自己选的,是不同年龄段不同职业的女性,所以这些年他没错失林阙的绝大部分生活。
她不知道而已。
林阙视线在他有明显淤青针眼的手背上停了又停,想明白为什么觉着他高了,岱玉庭的手指修长冷白,甚至有点像死人,整个人瘦很多所以看起来高。
她想下楼说话,但是提了两遍眼前人都跟听不见一样,林阙心口开始堵气,但更多是无力,最后只能扯着他胳膊处的外套布料把人拉下来。
期间因为有点不客气的拖拽,岱玉庭的手在楼道拐角铁绿色的扶手上使劲撞了下,林阙眼看着那一块更青了。
她把人拽到楼下花坛,站不住般缓缓坐在一边的灰色大理石长台上,对门女同学正从外面回来,远远的视线在岱玉庭身上来回转,步子越走越慢。
林阙两只手捂托住自己的脸,好久后才闷声,“没完了,是不是?”
明明时过境迁,她却总觉着自己后颈处那块皮肉在被野兽叼咬,可他就过的好吗?
那段关系烂到彻底,让人窒息,却至今还在持续杀人,它把上位者的内里从头到尾凌迟一遍。
谁都没讨到好。
0108
第107章
林阙心口刺痛,她受不了这样的场面,更不像他能无数次逼人到绝路,眼泪不争气的无声沾湿她的掌心,只能小心吸气屏声捱过哽咽,“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你还是在驯服,你一点点试探逼近我的底线,去年是工作,今年是生活,明年呢,你早就想好新的办法了吧。”
岱玉庭看着她下巴上的泪痕,手上青筋因为指间紧握涨起又伏下,像被困住,烦躁在试图冲破掩饰的假象。
他现在逐渐能理解林阙想要的一切关于自我价值的努力,但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吃苦。
出去活受罪,还哭。
林阙使劲擦一下脸颊,越说越难听,“我真闪婚您想怎么办?来当小三吗?你这么矜贵的人。”
“但我不想背上这种劣迹低贱的污点!你不觉着脏吗?我都要恶心透了,我想要正常人的生活!”林阙想到几年来那些或多或少被波及的朋友,还有被踢出局的前男友,愈发不能自控抽泣,“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几年前把自己弄死。”
看吧,她连说狠话都只对自己发狠。
林阙的疲累在这一刻达到生理和心理上的巅峰,她几年来的崩溃暴雪般塌下来,哭的太阳穴疼后。
不知过了多久,她哑着嗓子小声推过来几个字,“你病了?”
显而易见。
“没有,”岱玉庭回一句,眼皮掀动了下,视线落向一直在旁边悄悄旁观的陌生女性,眉眼间显而易见的厌恶把人悻悻逼走后,又看向林阙有点忍不住抖的小腿,“先起来,石凳太凉。”
“岱玉庭,我一定会跟别人结婚。”林阙斩钉截铁。
“你可以试试,”岱玉庭慢条斯理的帮她整理耳侧散发,她侧头使劲避开,使得好像有根筋从他的心口被人攥着使劲抽拽,“这是你的自由。”
他无所谓让别人当牺牲者。
他更自认为已经给足自由,也知道林阙不会听话,但依旧被这句话逼到想发疯,“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林阙却愣一下。
她后知后觉的苏醒一些东西,原来某些方面自己也同样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