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从凌晨开始便没停过。
雾城的街道被雨刷得更为沉默,行人紧裹风衣,匆匆穿越斑马线,像是试图逃离这座城市潜伏在雾中的低语。梁俊熙站在警局资料室,冷气机嗡鸣声回响耳际,窗外水声细密。他翻着第三份卷宗,那是林宛璇的调查报告,纸张边缘沾了些许的皱痕,如同案情本身——开始模糊,又无法完全抹去。
「她在夜店工作了不到一年,之前是补习班助教,再之前……」他指着页面上方的记录线,「她念的是雾城第五高中的夜间部。」
「第五高中……」许枫站在一旁,眉头微蹙,「梁庆伟是那里的老师。」
梁俊熙没有回答,只是将林宛璇与梁庆伟的两份档案并排放在桌面上,静静地看着。接着他将第三份资料——咖啡店服务生周哲宇的履历调出,一行小字x1引了他的目光。
「高一上学期,曾短暂转入雾城第五高中,後辍学。」
三人,皆与第五高中有过交集。
梁俊熙喃喃:「不是无关,是同校。」
「但那是将近十年前的事了。」许枫沉声,「学生来来去去,没什麽异常。」
「异常的是他们彼此不再提那段时光。」他指了指报告,「林宛璇从未跟夜店同事提过她念过高中夜间部;梁庆伟退休後对媒t只提过曾任国中教师;周哲宇则对他辍学的原因避而不谈。你不觉得这样的选择……太一致了吗?」
许枫沉默。他明白梁俊熙的意思。那种有默契的集t失忆,往往隐藏着共同不愿回顾的创伤,或——罪行。
「第五高中的旧学籍档案还留着吗?」
「不在本地库,十年前的资料应该存进市立教育中心的备份系统了。」
「那就麻烦你派人去调。」梁俊熙语气平稳,「我要当年夜间部完整的师生资料,尤其是林宛璇、梁庆伟与周哲宇三人的共同学期与选课纪录。」
他转身准备离开时,许枫叫住了他。
「你觉得……凶手也是第五高中的?」
「我不确定。」他没有回头,「但他一定认识他们三个。」
那天傍晚,梁俊熙去了第五高中的旧校舍。主栋仍然在用,但夜间部课程早於八年前停办,学生减少,加上经费裁撤,当年的活动教室、旧t育馆与教师办公室几乎全数封闭。他站在c场边,望着灰阶墙面与半锈的篮框,彷佛能看见那些年轻的影子在夜se中奔跑、呼喊、逃避。他想像那个叫林宛璇的nv孩,或许曾在这座教室哭过,在这道楼梯边悄悄躲过谁的脚步声。
旧t育馆的门锁坏了,一推即开,空气中混着sh木头与老漆味。梁俊熙打开手机的手电,缓缓走进去,脚步声在空旷空间里扩散。他在一面墙上看到一些残存的粉笔字迹,有名字,有涂鸦,其中几个字模糊不清,但一行刻划得极深:
「我们都该为当年的沉默赎罪。」
他凝视那排字良久,彷佛一根线从这里悄悄抛向那些si去的夜晚,把三人si亡的线索拉得更加紧密。那不是凶手留下的话,那是曾经在这里的「谁」,怀着某种压抑的心情,刻下的忏悔。
回到警局时,夜已深,市立教育中心的旧资料也送到了。他拿到那份纸本学籍列表,一一翻查。林宛璇、周哲宇、梁庆伟——三人在2015年的秋季学期都出现在一门课程的名单上:「社会实践与生命1un1i」,任课教师名:梁庆伟。
这门课并不在当时的必修课中,而是一种「专题选修」,只开一学期,学生人数不多,共十三人。
他将那十三人的名单ch0u出,照着记忆b对,一个名字让他眼睛一亮——沈子涵。
他不是si者之一,也不在现有的嫌疑名单,但梁俊熙认得这个名字。
「这人是谁?」他立刻找出社会资料库,在公安背景系统查询,一行纪录跳出——
「沈子涵,二十八岁,自2018年起失联,登记为自愿失踪,无法联系。」
登记时间,正好是那场选修课三年後。
再查下去,他找到一则旧新闻——2018年3月,雾城郊外发现一辆烧毁的小型轿车,车主登记为沈子涵,车内无屍t,但有血迹与烧焦布料碎片。警方未能证实si亡,最终列为失踪人口。
梁俊熙沉默不语。他知道有些谜,会在时间之外缓慢发芽。这个叫沈子涵的人,或许没si,或许正是凶手;也或许,是下一个受害者。
他回头再看那门选修课的其他名单。十三人中,已有三人si亡,一人失踪。剩下的九人,其中有四人现居雾城,三人离开本地,两人无资料。
「许枫,我需要你保护名单上的其他人。不能再让人si了。」
「你怀疑这是清算?」
「不只是清算,是逐一剪断过去那条无声的绳子。」他顿了顿,眼神沉着,「我们要找到绳子的——沈子涵。」
深夜两点,梁俊熙独自站在旧t育馆门前,那道刻在墙上的话在他脑中回荡:
「我们都该为当年的沉默赎罪。」
这不是凶手的签名,是一种预告。
而赎罪的名单,才刚刚开始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