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上,潘林偶尔会弯下腰,在垃圾堆中翻翻找找,找到一些看不出用途的瓶瓶罐罐或是小物件,就会把它们丢尽他那个麻布袋中。我尝试着问潘林他为什麽要剪这些东西,但潘林只是说着同样一句话:「有用就是了。」
我们走过了不知多少个垃圾山路,偶尔会在山丘底下的转角处与穿着和潘林相似的人擦身而过。我问潘林为什麽他们要在垃圾山捡拾废弃物,潘林说因为他们是拾荒者。
「拾荒者是什麽?」
此时我们走到垃圾山的一处,垃圾山的角落放着一个一人高的铁皮,潘林不搭理我,而是将他装满物件的麻布袋放在一旁,上前卯劲的将那厚重的铁皮搬开。
铁皮後是一个深褐se的布帘,看不清布帘後有什麽东西。潘林先是捞起麻布袋迅速钻了进去,我独自在外头朝里面发愣。过了半晌,潘林的一颗头又从布帘後冒出来,他说:「g什麽?进来啊。」
「啊,好」我连忙弯下腰跟着钻了进去。
里头不是我想像中跟外面大同小异的堆满瓶瓶罐罐的各式垃圾——
这样说也不全然正确。毕竟这些东西确实依然存在,只不过明显的被人细心整理过後分门别类地各自放在不同的柜子中。整个空间非常巨大,甚至有个高挑的楼中楼,似乎是建造者将空间盖好後,再将外头伪装成垃圾山的模样。
想到这里,我突然问:「潘林,你不会在垃圾堆中找不到回这里的路吗?」
潘林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问题,他抬起头稍作沈y後,说:「这没什麽好认不出来的啊。」说完,他又埋头去整理那些刚捡拾回来的小物件。
我待着也是无聊,便打量起整个屋子内的空间,第一层楼除了一柜又一柜的东西外,只留了小小一个空间铺了一张垫子和两条毛毯,一旁的墙角堆着和潘林手中相同的麻布袋和一些衣物。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灶坑和几个有裂痕的铁盆。
往上头看去才发现到楼中楼的楼梯是用绳梯搭建,而上头的模样被木头地板遮住看不见。我站在绳梯前,尝试着拉了拉,确认稳固後就想着一脚踩上去。
「你要上去?」一直埋头整理的潘林忽然出了声,我回头才发现他一双眼直盯着我看。顿时,好像我拉着绳子的动作是错误的行为,我在他的视线下慢慢将手移开,头也不自觉朝地面看去。
潘林见到我这副模样,竟笑了起来,他摆摆手说:「没有说不能上去,只是你得拿一样东西给我作为交换。」
「什麽东西?」我又往上看去,从木地板的的缝隙看去,能见到上头隐约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像是在朝我招手一样。所以,我没等潘林回答,就说:「好,我给你。」
我并没有回头看向潘林,但我猜想他应该是愣了一下,没想到我竟然回答的爽快。在握紧绳梯时一粒粒粗糙的触感紧贴手掌,我一鼓作气地踏上,整个人像是钟摆一样在空中来回晃荡,等摆幅渐渐变小後,我又重新踏上一阶,如此反覆最终踏上阁楼的木板。
随着我每一步踏下去,楼上的木板跟着「吱呀——吱呀——」的嘎嘎作响,使得我听得浑身不自在,像是木地板监视着我,随时随地回报我的一举一动。
左右环顾下,我发现小阁楼倚靠墙壁的架子上陈列着一个个拇指高、两指宽的透明玻璃瓶。每个瓶子内都装着不同颜se的物质,有像清水般的流t,却也有像脚边的褐se细沙。有些闪耀着夺目的光芒,有些则黯淡却显得雅致。
阁楼的中央有一张矮桌,矮桌上放着一个还未装进去任何物质的玻璃瓶,而矮桌的两侧摆放两张软垫,邀请着不速之客入席。
我不自觉的跪在其中一席坐垫旁,或许是基於人生地不熟的原因,我不愿在没有人邀请的情况下擅自坐入,因此变成现下别扭尴尬的坐在不是位子的地方。
我想像着在坐垫上时会是什麽样的情景。对面会有一个人,而这摆不了多少东西的矮桌会放置破了角的茶具,两人互相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对话中没有过多的激昂,就像细细长水一样,不知不觉地滑过。
「有垫子你怎麽不坐?坐啊。」潘林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倒不是我太专注於自己的想像中,而是他走路无声无息,在这拼凑出来的木地板上照样失去了声息。我这才发现,其实一直以来,我就没听见过潘林的脚步声,在那瓶瓶罐罐的垃圾堆中,他走的轻盈却又稳健。
「这些玻璃瓶里面装的是什麽?」我指着桌面上的空瓶问。
「故事。你会上来,就代表有故事x1引着你吧?是哪一个?」
「等等,什麽意思?」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但目光却忍不住往身後那淡红se的瓶子看去,那红se虽然黯淡却令我移不开双眼,拥有血冷酷又带着火焰的温暖。
「这不重要吧?反正你想要。不过我还是能跟你说说这些故是的来历。」潘林坐在我的对面,一双眼盯着眼前的玻璃瓶开始说道:
「我除了拾荒的工作,就是个在做故事买卖的人。只要有人跟我说了他的故事就当我拿到他的故事,而那个人也会失去自己的故事,成为没有故事的人。有些人是想抛弃自己的故事而自愿把故事送给我;而有些人,就像你,为了得到某个故事而来,而这种人就必须用自己的故事来交易。」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麽故事——」我顿时间感受到一gu凉意从背脊滑过,好像属於自己最深处的灵魂即将被挖掘、ch0u取。
「所以你要吗?」潘林似笑非笑的从我身後的架子上取下那瓶装载着红se故事的玻璃瓶放在我和他中间的桌上,我感受到一gu力量拉扯着我的心,渴望得到的感受越来越强烈。
「你很过分。」我笑了出来,潘林也跟着淡淡一笑,但我却感受不到他眼中的笑意。只要跟所谓的「故事」扯上关系,潘林就彷佛变了个人,变得ai笑,但我反而觉得他不要笑b较好,那冷漠、随意的态度反而真诚地令我安心。
「来吧,从头到尾、钜细弥遗的把你所拥有的故事告诉我。」潘林从不知哪里变出了一组茶具,茶水早已泡好。
我深x1一口气,心思跑到了很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