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岛可坐渡轮前往西城，再由此转巴士抵达北乡是最便宜的一种出行方式。她们计划确定得太晚，廉航机票已经售罄，但两个海岛出身的孩子比起水路其实对飞机有一种畏惧，摇摇晃晃的船舱反而能成为她们的摇篮。

    一觉之后便已抵达西城，秋草匆匆呼吸两口这座缘浅城市的空气，又钻进了大巴继续赶路。这将是最漫长难熬的一段，一天一夜，晨昏都拘于小小的座椅，只有年轻人才受得住这种罪。

    李雪塬把行李放好，提着饭盒回到座位，里面是冰冷冷的饭团和三明治，托低温的福一点没坏，也没什么气味。就着热茶吃完这顿难以计算早晚的饭，两人窝进座椅里，小鸡仔一样靠在一起继续昏睡。

    朦胧间秋草抬手擦了擦车窗户的水汽，蓝若冰块的天空下土壤渐渐被白色的东西掩埋，初时斑驳，越往前便是越完整的纯白大地。

    是雪。这种认知让秋草清醒过来，戳了戳旁边神智不清的李雪塬：“快看。”

    李雪塬从梦中惊醒，下一刻便同秋草一般兴奋不已。两人贴在玻璃上，鼻尖被冻得通红，想要感叹或是分享心中的惊奇，却都说不出话来。

    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看得见摸不着的景致又被雾气糊住，车内温度似乎也降低了几分。秋草把脸埋进围巾里，仗着自己娇小直接倒下，蜷缩在座椅上枕着李雪塬的腿：“好冷……”

    “要把衣服拿出来吗？”

    父母为她俩打点好了厚衣服和围巾手套。在南岛过冬是用不上这些的，秋草挣扎了一下，摇头：“下车再说……”

    这个小动作蹭得李雪塬痒痒的，他有些躁动，但秋草抓着他的手捂在怀里又睡着了，他靠在椅背上默背那串地址，尽量驱散自己的邪念。

    直到白灯亮起，检票员将两人唤醒，李雪塬才发现自己也睡了过去。

    刚醒来的秋草容光焕发，脸蛋红扑扑套上外套便跳下了车。现在是深夜，同车的其他人早已散入枝枝蔓蔓的小巷中。就着路灯李雪塬翻看地图寻找旅舍的位置，秋草确定左右无人，凑到他耳边低语：“我想做那个，你别笑我。”

    李雪塬被她呼出的气刺激得一机灵：“哪个？”

    “哼哼哼……”

    秋草找了片干净的雪地，踩了两脚确定足够松软，便呈大字状倒下，挥舞四肢扫开新雪。

    “蝴蝶。”

    李雪塬合上地图蹲在地上笑了半晌：“……比较像扑棱蛾子。”

    “说好不笑的呢？”

    “我没答应。”

    即使衣服是防水的这样做也太乱来了，要是感冒就完了。

    李雪塬心中这么想，却躺在了秋草身边，与她一同干蠢事。

    秋草跳起来拍去背上的雪，看着地上的凹痕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耻：“得破坏现场才行。”

    李雪塬也忙着拂开发丝间刚融化的雪片，但有更多冰晶自天降落，停驻在外套上，结构完满而美轮美奂：“雪还在下，明天就没了。”

    “那我们再打会儿雪仗？”

    以秋草不服输的性子，打起来多半没完没了。李雪塬直接举双手投降：“我认输。”

    “卑鄙的逃兵！”秋草已经捏好了雪团子朝他扔来，正中李雪塬的眉心。

    在她弯腰捏下一个团子时，李雪塬抱住了她，叹息似的郑重求饶：“已经很晚了，明天再交战成吗？”

    秋草勉强同意，她们会在此逗留两天，是她兴奋过头了。

    她点头时，李雪塬悄悄捏了把雪，绕过围巾塞进了她的后领。

    秋草被冻得跳了起来，但恶作剧的始作俑者已经跑远了。

    “你居然是这种人！”秋草痛心疾首地捏了个大的雪球，追了上去，“敢不敢直面我？！”

    “不敢。”李雪塬的声音悠悠飘来，一同落下的是天女散花似的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