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喜欢孙子，周旻雯最疼的到底是宋堇宁。
可他抱着孩子的表情其实很平淡，和往常比甚至有几分在强撑的错觉，落进她眼底却附加上了滤镜，于是眼眶慢慢湿润，安安心心就把孩子交给他抱，自己转身叫住薛姨一起进厨房安排午餐。
回来的时候他宁已经让孩子趴上自己的腿，坐在沙发里和李静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画面分外和谐。
周旻雯在后面偷偷乐呵，也走过去坐下，背刚挨上靠枕，耳边就响起宋堇宁的声音：“这么一看，小宝和姐夫真的很像。”
音量不大，却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他仔细端详孩子的脸，明亮的笑眼仿佛藏有刀光，兀自思考般“嗯”了声，不给其他人任何喘息的时间精准踩上雷点：“我反而看不出他和姐姐有相似的地方……”
意味不明的语气顷刻让刚刚还其乐融融的氛围变得诡异，可他还是笑着，置身事外般，饶有兴味地向前倾，越过周旻雯看向李静声，将他一瞬的僵直收进眼底，也不拆穿，低头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轻飘飘补上后半句：“比起姐姐，我觉得他还是和妈更像一点。”
“妈，你说呢？”
宋堇宁歪头一笑，仿佛提着绳线的木偶师，不断警醒几米外正襟危坐的男人，他才是能够颠覆全局的那个，而空气中绷紧的弦因为这句反问霎时松弛。
“是嘛？”周旻雯笑着倾身接过孩子左右打量，一旁沉默不语的李静声闻言立刻点头应和道：“是啊，阿宁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小宝和妈你长得像，鼻梁高，眼睛也大”
几句话就哄得她喜笑颜开，当即抱起孩子去宋书华那里问他自己和孙子像不像。
再没管这边。
“……”李静声看向周旻雯的视线随即落在宋堇宁身上，手紧紧交握在腿心，难得复杂。反观宋堇宁依旧气定神闲，散漫得很，慢悠悠抿两口热茶才转向他。
“姐夫好像很紧张？”他问，无辜地眨眨眼，“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没有，怎么会”李静声赶紧摆手。
宋家所有人中，他最看不懂的就是宋堇宁，脾气阴晴不定，说话态度全看心情。少了周旻雯在，他居然有点开始害怕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因为刚才的寥寥几语不停颤抖，连看都不敢看宋堇宁一眼，突兀地站起来解释说要去厨房看薛姨饭菜做得怎么样，不等回答扭头就走。
啊……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宋堇宁看向李静声落荒而逃的背影，回味起他刚才的表情，双腿交叠，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太老实，藏不住任何情绪，好没意思，逗他不如逗纪津禾。
但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发笑。
宋疑当初和家里大吵一架也要娶回家的初恋，原来也没想象中那么深情。
是人品烂的报应吗？
他啧了声。
那这个报应会不会太小了。
—
“阿嚏——”
远在和合作商聊天的alpha有感应般猛地打了个喷嚏。
“没事吧，宋总。”身旁的合作商投来担忧的目光，宋疑摆摆手，面不改色地扬起笑，带着他继续参观研发基地，丝毫没感知到自家屋顶上方熊熊燃起的硝烟。
这次的合作商是个华裔，难搞又傲慢，从见面开始就操着一口纯正的美式发音，用中文对话一概不理，她亲自见了几次面才渐渐改变态度。
宋书华虽然把公司大部分事交给她，但始终不放心，至今只让她坐在管理层的位置上。这次收购源代码的谈判对她很重要，几乎直接关系到宋书华对她的看法。
整个上午他们都聊得很融洽，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基地，宋疑贴心帮司惟拉开车门，刚谈及收购的事，他不知道看到了谁，眼前倏地一亮，略过她快步向前走去，口中的英文转瞬切换成流利的中文。
“津禾！”
“你怎么来了？”
开头两个字就让宋疑瞬间头皮发麻，她愣了下，难以置信地转身，直到看清正被合作商大力拥抱的alpha的脸，表情瞬时天打雷劈一样难看。
纪津禾？
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
偏偏视线里一直傲慢的男人此刻热情非常，让她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咬紧牙关才勉强噙着客气的笑走过去。
“……请问这位是”她皮笑肉不笑，扬起的眼睫对上纪津禾略显冷漠的视线，手背在身后捏得咯吱响。
“啊，我来介绍一下，”司惟语调肉眼可见的高兴，揽住身旁女人的肩，“这是我们团队的总工程师，纪津禾。”
“这次交易的源代码就是她参与编写的。”
“津禾，这位是盛源的ceo，宋疑，宋总。”
“……”
真的，宋疑再也笑不出来，尤其对方还是纪津禾，僵硬的表情被狂风一点一点割裂，无法动弹。反观纪津禾倒是云淡风轻，主动伸出手，态度礼貌：“你好，宋小姐。”
仿佛他们之间的恩怨不存在。
是啊，她们能有什么恩怨，宋疑宽慰自己，纪津禾才是最可悲的那个，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应该反过来感谢自己当初帮助她逃去国外，不然她也不会在波士顿混得风生水起，自己有什么可害怕的。
但越宽慰阵脚反而越乱，或许是担心接下来的合作，她连伸出去回握的手都有些颤巍，手汗不断涌出，虚握一下就立刻松开。
“你好。”她努力保持微笑，表情和语气实在不自然，纪津禾要是再看不出她的顾虑就该不礼貌了。
但最该扬眉吐气的时刻她却没有半点洋洋自得的胜利者模样，语气坦然道：“我只是技术工，不懂谈判，宋小姐不用担心。”
“我没兴趣公报私仇。”
“况且，”她看向宋疑，“我现在在休假。”
“不想在私人时间还被工作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