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宋堇宁被她突然睁开的眼吓一跳,嘴角弯起的笑僵住,莫名有点被抓包的心虚。但转念一想,他有什么可心虚的,他又没做错。
于是指节用力挣脱,弯腰凑近她,拉住她悬空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我在戳你啊,”他气鼓鼓的,“不服你戳回来好了。”
一如既往地耍无赖。
换做往常,纪津禾在发现自己枕在宋堇宁腿上那一刻就该立刻坐起来,离他三尺远了。但今天她很想他,酒精恰好蒙蔽神经,于是刚刚睡醒的眼睛看着那张陡然放大的脸,缓缓眨两下,居然真的戳了下去。
啪叽。
没怎么用劲,软软的腮帮子轻松就被戳扁。
手感应该是相当不错的。
因为她脸上带着隐晦的好奇,又戳了几下。
啪叽,啪叽。
“”
这和想象中不一样,宋堇宁以为纪津禾会挣开的顾不上气恼,呆坐在那里,石化一样任她戳,身体发软又泛痒,耳根瞬间红透半边。
“你生气了吗?”醉酒后的alphah很温柔,见他一直不说话,以为是自己弄疼他了,戳着的手换成了温暖的指腹,对着有些泛红的地方揉了揉。
灯光落进她的眼底,宋堇宁看见自己漆黑的影子,忽然点头,轻声道:“嗯,我生气了。”
“你说要怎么哄我?”他静静盯着她,带着答案问问题。
“”纪津禾沉默几秒,不自然地偏开视线,说,“不亲。”
语气认真。
真奇怪,明明是拒绝的话,宋堇宁却笑了,比戳她脸时还要开心——只有纪津禾知道该怎么哄自己。
“以后不许再碰酒,”他扶着她坐起来,“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
“万一哪天有人图谋不轨,趁我不在把你捡走怎么办?”
宋堇宁才不管她醒来后会不会记得,摆出正宫的架势,可答应和不答应都没有如预想中到来,纪津禾不知想起什么,被无名的情绪包围,垂下眼,攥紧指节。
有些话在清醒的时候不愿意去问、去猜想,却可以被醉意无限放大,莫名变得不开心。她低头,落下的碎发遮住眼睛,问他:“你是不是也把别人捡回家过?”
“别人?”宋堇宁不明白她的意思,挨近她,好笑道:“我这里又不是难民营,捡也只捡你一个。”
“只捡我一个吗?”纪津禾重复一遍。
宋堇宁“哼”了声:“不然呢?”
纪津禾终于抬眼,他们挨得很近,近到能瞧见自己在对方眼中的轮廓,而她嘴角在这夜第一次弯起,只摇摇头回了句:“小骗子”
然后拉开身上的毛毯站起来,身体还是有点虚浮,酒劲没过。
平静的氛围顷刻碎裂。
“我骗你什么了?”宋堇宁缓过神也站起来,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眉头蹙着。
“你觉得我这三年身边有其他人?”他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紧盯着她,心口翻涌的火不知道是酸多一点还是涩多一点。
气氛三言两语间变得焦灼,纪津禾头疼得厉害,手扶着额头勉强稳定情绪:“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
“那你是什么意思?”宋堇宁怎么听得进去,红着眼反问她,甚至有点喘不上气,呼吸急促。
“难道我这些天说的话还不能让你感受到我非你不可吗?”
装病、扮乖、死缠烂打说他什么都可以,唯独对她的喜欢,谁都没资格质疑。宋堇宁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否定的人会是纪津禾,巨大的抛弃感中整个人都在发抖,陷入深潭般湿冷。
“阿宁”纪津禾喊他,想他冷静,下一秒就被打断。
“我知道楚明野追着你去美国了”
一句话,空气凝滞。
纪津禾愣怔地看着他。
“在延大的校友圈里,”宋堇宁终于忍不住哽咽,三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你走都走不干净,延大到处都有人认识你,我一搜就能搜出很多有关你的帖子,隔几天刷新一次就有新的。”
楚明野和她坐在一起上课的照片就是在上面看到的,有人去麻省理工交换半年,专门开了一条主题帖,记录他们两个的“恋爱史”。
他手机差点摔出去,面无表情地拨通万柑的电话,把有关纪津禾和楚明野的词条删得干干净净,甚至设置成违禁词,以为这样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你凭什么说我?”他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三年很短吗?一万多公里很近吗?他们都劝我放下,只有我傻子一样等你三年,差点就要去找你了”
“你呢?你一次也没回来过,连陈籽都没有你的消息。微信和电话没拉黑有什么用啊,你在美国又用不上,邮箱也不怎么看,我忍不住打电话给你,全部都是忙音,微信也不敢发,怕收到拉黑的感叹号”
“都这样了,你居然还觉得我会接受别人”
宋堇宁扑过去捶她,赌气道:“好了,我现在知道你是真的不喜欢我了,你满意了吧!我不想跟你说话,你走!”
“反正你回来也不是为了我!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你!”
可直到话说完,两只手依旧紧紧抓着她的衣领不放。
“阿宁”纪津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又轻又缓,握上他攥紧的手。
宋堇宁以为她是想扒开自己,身体一颤下意识朝她又靠近几分,“别走”两个字含在嘴边,因为前几秒的狠话说不出口,只能用实际行动,无声地表达——别走
但纪津禾手上的力道一点一点加重,即使喝醉了他也知道自己抵抗不过,心里越想越委屈,酸涩的苦味直冲向四肢百骸,疼得想死。
“你走吧!”他蓦地撒开手,想留给自己最后一点底气,低下头不去看她,可视线里纪津禾一动不动,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宋堇宁忘了,喝醉的人是不讲逻辑的,尤其是纪津禾。
“你怎么还不走”他故意把话说得像赶人,闭上眼,手甚至想捂住耳朵不想听她离开的脚步声,但最终没遂愿,闭眼等待的两秒过后,他被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金盏花的香气沁入鼻尖,安抚紧绷的神经。
“”
眼泪还在掉,宋堇宁茫然地瞪大眼,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什么意思?
干嘛抱他
纪津禾把他抱得很紧,他不敢动,心脏怦然无措,过很久,才听见她开口。
“是为了你”
纪津禾说,呼吸洒在他的颈侧。
“我是因为你才回来的。”
最后一句话如一地惊雷,接连炸开。
砰砰砰。
砰砰砰。
宋堇宁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鼻尖发酸,比刚才更委屈了。
他竟然在害怕她这份突如其来的坦白。
“你是不是又打算甩开我”他问,紧紧环住她的脖子。
可以为她低头,只要不分开。
“你不能总是这样”他抽噎着,跟她讲道理,“为了安抚我突然对我温柔一下,然后又做出让我受不了的事”
“狼来了的故事没听过吗次数多了,就算有一天你真的喜欢我,我也不敢相信了”
一句接着一句,颠三倒四,溢满了无措。
“不是安抚。”
纪津禾叹气:“阿宁,我很想你,三年,每一天都很想”
她摸摸他的脑袋,撤出一点距离,低头去亲他的嘴角,很轻的一下,没任何旖旎的含义,却是世界上最好的安慰剂。
“现在呢?”
“还是不相信吗?”她问。
“”信了。
所有的话皆因这个吻消散,痛苦忘了,害怕忘了,流泪也忘了,只记得唇间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却可以回味很久。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主动吻他,心脏砰砰地跳,怎么都停不下来。
宋堇宁猛地扑过去,重重亲她一口,声音软成一片。
“笨蛋,”他说,“这算哪门子亲”
他知道纪津禾其实还不大清醒,说一句忘一句,或许明天早上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那又怎样。
亲也是忘,不亲也是忘。
“那要怎么亲?”纪津禾问,没有防备意识的模样真的很好欺负。
而他真就教了,毫无羞赧,直勾勾盯向她微微张开的唇,踮起脚深深覆上去。舌尖发烫,纠缠中逐渐升温成节奏错乱的呼吸。
“这样亲”他不会换气,难舍难分间稍稍退出一点,低声对她说,不等她回答又重新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