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小楼,陌寒枭的身影刚出现在马车外,二楼廊下瞬时多了几道身影。
陌寒枭抬眸看了一眼,神色平淡地往楼上走去,脚步平稳,丝毫看不出任何异常。
天一牵着马绕过前门,回头看了眼已走上楼梯的主上,神色复杂。
“老大。”天九唤了声。
天一停下了脚步,将马交予他,“喂些草料。”
“是。”
天九牵着马离去,天一的身影仍立在原处,沉默着,扫了眼四周,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手中的帕子。
沾血的帕子,都是要处理掉的。
今日,这是纹衮服,头戴垂着十二旒的冕冠,负手而立,冕旒下的双眸满是复杂。
秦箐华垂下眼,没有动。
吕全小心翼翼地看向秦恪,只见他迈开了步子,向秦箐华走去。
“阿姐。”秦恪站在秦箐华身前,嗓音有些沉。
秦箐华抬眼,看着他瘦削的脸,缓声道:“可辛苦?”
可辛苦?
看着秦箐华的双眼,秦恪霎时红了眼眶,半晌说不出其他话,垂下眼,只摇了摇头。
幼时,他功课极多,他也知自己还有好多东西要学,娘亲也盼他能比其他皇子出色,他也从不敢懈怠,有一次去看她,太累了便在她那睡着了。
醒来时,她也是这般问他。
幼时也好,现在也罢,除了她,也没人问过他——可辛苦?
“阿恪。”秦箐华缓声唤着,像幼时那般唤他。
秦恪抬眼。
“再忙,也要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她的声音柔和平静,眸光清润无澜,没有一丝憎恨冰冷。
“皇上,殿下,时辰到了,该启程了,宁王已在殿外等候。”礼监太监缓步上前跪在身前,轻声道。
秦箐华深深地看了眼秦恪,微微转身,扫了一眼四周,天色已有些明亮,空气湿润有些凉。
秦箐华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握起,抬脚迈开步子离开。
她清瘦的背影站在这四四方方的宫殿,总觉得风一吹,她便不见了。
秦恪更知,此一去,他可能也再无法见到她了。
这几日,幼时二人相处的画面不断在脑里回放,此时心中更是涌上了强烈的不舍、懊悔。
“阿姐。”
秦恪急步上前,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抱着。
“阿姐……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秦恪眼眶很热,有些哽咽。
秦箐华睫毛颤了颤,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嗯。”
待秦恪松了手,秦箐华抬眼,看着他成熟许多也憔悴了许多的脸庞,温声道:“保重。”
秦恪喉结滚动,只望着她,红着眼,点了点头。
秦箐华走下了台阶,背影单薄孤寂。
“阿姐。”
她停住,转身。
少年天子眼眶深红,似染了一层雾,“阿姐到了曜国,若是有空,可否能给阿恪写信?”
她闻言,未应声,只是对他笑了笑,笑颜,平静、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