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眉眼低垂，

    他看着面前端坐好的老先生王马，

    沉声问道：

    “老先生也服毒了吧？”

    “哈哈，王阳明你果然聪明。”

    说完。

    王马的嘴角已经溢出了一滴憋不住的黑血。

    “来人，大夫——！”

    随行的千户大声喊道。

    王阳明觉得已经为时已晚。

    随着千户的喊声。

    王马得意地笑着，他看着王阳明就这么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他那一根龙头拐杖也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王马无力地躺在了太师椅上，头高高地向后仰去。

    就跟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一样。

    王阳明看着王马那脸上得意不已的笑容。

    心中一叹！

    这是要他从这里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找不到。

    王阳明背着手，俯瞰着这个口中还在不断涌出黑血，彻底染黑胸前长衫的江南大儒，吩咐道：

    “狡兔死走狗烹，福王是在断尾求生！老先生，既然读了这么多的圣人书，怎么就不知道想要全身而退，必须暗合天理公道……，福王死期将至了。”

    说着，王阳明看向了一旁地上的管家，

    也是心有所感。

    好一对主仆情谊。

    “大人，大夫来了，还？”

    “不必，已经没救了，来人给他好好收尸，埋葬掉这一对主仆，至少也是饱学之士，也是儒家前辈，我这个后学给他收尸。”

    “遵命，大人。”

    王马死了，

    管家也跟着死了。

    搜查江南书院，确实什么情报都没有得到。

    王阳明在江南书院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同一时间，应天府衙门传来了一个消息。

    江南盐帮位于太湖群岛的码头和据点，

    开始出现一艘艘的船，

    不断地前往汇聚到中心的小岛。

    中心小岛上有一座庄园。

    那就是江南盐帮的总部。

    也是那盐帮帮主的住所。

    太湖宽且阔，中央相连的群岛众多。

    大大小小的岛屿可以说是星罗棋布。

    联通太湖的河流更是众多。

    这里面有河流接着松江府，从松江府又接着东海。

    这里的船队可以从太湖出发顺流而下进入到东海。

    也可以乘着风势靠着船桨从下游划向北方。

    太湖的水文情况比较复杂，深不见底就算了，其中还有一些地方暗流汹涌，水流十分的湍急。

    除了太湖的情况。

    江南各处寺庙和道观也都有了动作。

    不少的和尚道士们，全部都是出家人，纷纷快马飞奔汇聚到了福王府。

    这些和尚道士们都带着各自的兵器，一个个虽然穿着僧衣道袍，但看起来都是江湖中人。

    王阳明整理了一下这些情况。

    最后得到了一个准确的结果：

    ——单单就是这些已经行动的出家人们，就有三万多人。

    江南还真是不太平了。

    今年也不知道，江南能不能过一个太平年。

    黄昏的时候。

    太湖又传来了最新的消息。

    那就是江南盐帮开始封锁起了整个太湖，还有太湖链接的几处河流关口。

    太湖最接近苏州府，也是最快能从水陆上来金陵的路线。

    福王府又紧挨着金陵城。

    金陵说是两京之一的南京，还有应天府在这里，甚至还有一个小朝廷备用……！

    但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兵力。

    都是退休养老的士兵们。

    连这里的武将和文官们，那一般都是从京师过来养老的。

    更不用说，留守这里的驻军们了。

    都是老弱残兵！

    说是不堪一击，那肯定有点儿过分。

    但绝对是不堪大用！

    战斗力有，但不多。

    金陵是一个虚有其表的六朝古都。

    这里的驻军和留守的朝廷班子，本身就是一套空壳子。

    平日里不干事，遇到事了也解决不了。

    但就这么一个地方。

    却拥有着国库和火器库。

    金陵的国库里有足够多的国帑；

    正如金陵的火器库一样，也有足够多的火器，大炮和火铳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充足的炮弹。

    福王打算先拿下金陵不是他没得选，而是金陵是他最适合的目标。

    这里要什么都有，而且还易攻难守。

    王阳明此刻明白了，福王的打算是分兵两路来进攻金陵。

    一路走水陆，一路走陆路。

    一条秦淮河除了风月外，也连接着城内城外。

    几处水门一旦打开，叛军们就能源源不断攻入城中来。

    这可比走几处城门要方便多了。

    而且金陵现在的护城河虽然看起来很深，但是却没有布置好什么陷阱。

    完全没有多大的作用！

    这护城河就是一个摆设。

    而且还直连秦淮河，敌人完全可以乘船进来。

    就这么一个地方，有好几处都可以攻入城中。

    说好守那肯定是骗人的！

    王阳明快马返回到了金陵。

    直接点了金陵总兵的名，让他速度清点兵马，准备守城。

    听到动静的金陵总兵第一时间也行动了起来。

    但召集了半天，最后也就只拿出来了四千人。

    还都是退休下来养老的老兄弟们。

    甚至还有那种六七十岁，被从屯田所拉过来守城的老爷爷。

    人家老爷爷牙齿都快掉光了！

    但一听有叛军，整个人都精神了。

    拿着当年跟着太祖爷打过仗的斩马刀，

    就跑来集合。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杀敌！

    ——报国！

    江南三司之一的都指挥使也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家当，

    他也赶来镇守金陵，

    他一共有三千人。

    也就是说，此刻可以用作防守金陵的正规军，也就不到八千人。

    一时间，连赶来支援的都指挥使，这个老行伍，也觉得压力山大。

    这怎么打？

    还都是这样的士兵质量！

    不得被敌人们笑死？

    没有办法，

    王阳明又点了衙门里面的衙役们，也都让他们来参与守城。

    零零散散也算干到了接近八千人。

    但还是没有满八千。

    甚至连齐全的甲胄都没有。

    火器会用的也不多。

    而且金陵火器库的火器，

    多半都是老式火器。

    那炸膛率可是很高的。

    没玩过火器的人，宁愿用烧火棍子也不愿意碰这些玩意。

    当关上金陵城的几道水门后，

    王阳明彻底切断了金陵跟城外的往来。

    此刻，站在城楼上的王阳明，巡视城防，也眺望着城外，心中想到了一个问题：

    ——老弱残兵，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