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成了!”春桃捧着一个精致的瓷盒,小跑着进了内室,“您看这‘凝玉膏的成色!”
宁清玥放下手中的账册,接过瓷盒。盒中膏体洁白如玉,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她用指尖蘸了一点,轻轻在手背上抹开,膏体立刻化开,肌肤顿时显得更加润泽透亮。
“比上次的质地更好了。”宁清玥满意地点点头,“苏掌柜那边怎么说?”
春桃兴奋得脸颊泛红:“苏掌柜说,前几日试用的几位夫人小姐都赞不绝口,已经有人愿意出十两银子一盒预定了!”
宁清玥唇角微扬。距离她与苏婉娘合作已经过去三个月,“凝玉膏”经过十余次改良,终于达到了理想的效果。
这期间,她几乎每隔两日就要去一趟济春堂,周氏虽不满,却也拿她没办法。
“去告诉苏掌柜,第一批先做五十盒。”宁清玥吩咐道,“包装要用上好的青瓷,盒盖上刻‘凝玉二字,再系上杏色丝带。”
“是!”春桃正要退下,又想起什么,“对了夫人,苏掌柜问,定价多少合适?”
宁清玥沉思片刻:“十五两一盒。”
春桃倒抽一口冷气:“这么贵?”
“就是要贵。”宁清玥轻笑,“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的夫人小姐。东西越贵,她们越觉得稀罕。”
她顿了顿,“另外,每卖出一盒,就拿出一两银子,资助慈幼局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子。”
春桃眼睛一亮:“夫人心善!奴婢这就去传话。”
待春桃走后,宁清玥走到窗前。
院中的海棠已经谢了,结出了青涩的小果子。
三个月来,她一边经营药妆生意,一边暗中调查母亲的死因。种种迹象表明,母亲的突然离世确实可疑,但要找到确凿证据却非易事。
“夫人。”秋菊在门外轻声禀报,“慈幼局的张嬷嬷来回话,说您让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宁清玥立刻转身:“让她进来。”
张嬷嬷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在慈幼局做了二十多年,对京城各家秘事知之甚详。
宁清玥资助慈幼局,一方面是真想帮助那些可怜女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获取消息。
“老奴见过夫人。”张嬷嬷行礼后,压低声音,“夫人让打听的柳家旧事,老奴找到当年在柳家做过厨娘的一个老姐妹。”
宁清玥心头一跳:“她怎么说?”
“她说柳家确实有个女儿叫如烟,但五年前就病死了。”张嬷嬷的话让宁清玥瞳孔骤缩,“后来柳家遭难,全家流放,按理说不该再有柳家女活着才对。”
宁清玥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前世的柳如烟自称是柳家女,因家族获罪而家破人亡。若真如张嬷嬷所说……
“可有证据?”
张嬷嬷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这是老奴那老姐妹从柳家带出来的家生奴才名单,上面确实有柳如烟的名字,旁边注了个‘殁字。”
宁清玥接过名单,仔细查看。纸已经旧得发脆,但字迹依然清晰可辨。
她的心跳加速——若陆砚之带回来的柳如烟是个冒牌货,那前世的一切就更有蹊跷了。
“此事不要声张。”宁清玥收好名单,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张嬷嬷,“继续打听,看能否找到认识柳如烟的人。”
张嬷嬷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宁清玥站在窗前,思绪万千。
前世她从未怀疑过柳如烟的身份,现在看来,那女人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子。
“夫人!”冬梅匆匆跑来,打断了她的思绪,“侯府来人报信,说侯爷已经到城门口了,晌午就能回府!”
宁清玥微微一怔。
算算日子,陆砚之确实该回来了。
前世这个时候,她早早命人打扫庭院,准备宴席,自己更是盛装打扮,在府门外翘首以盼。而这一世……
“知道了。”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吩咐厨房准备热水和干净衣裳就是了。”
冬梅呆住了:“就……就这样?不准备接风宴吗?”
“侯爷在外征战半年,想必更想清净休息。”宁清玥转身走向书案,“去忙你的吧。”
冬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下了。
宁清玥拿起医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陆砚之要回来了,这意味着她的自由日子可能要结束了。
不过,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任人拿捏的宁清玥了。
……
午时三刻,侯府外传来马蹄声和喧哗声。
宁清玥站在正厅,一身素净的藕荷色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子。
周氏早已迫不及待地等在门口,几个姨娘和丫鬟也挤在廊下张望。
“侯爷回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府中顿时沸腾起来。
宁清玥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着。
透过敞开的厅门,她看到陆砚之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地下马。
周氏立刻扑上去,拉着儿子的手嘘寒问暖。陆砚之环顾四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当他看到站在厅内的宁清玥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宁清玥远远地行了一礼,却没有上前迎接的意思。
陆砚之大步走来,身上还带着战场的肃杀之气。半年不见,他更加英挺了,肤色因风吹日晒而变得更深,衬得那双眼睛越发锐利如鹰。
“夫人。”他在宁清玥面前站定,声音低沉,“久等了。”
宁清玥微微一笑:“侯爷辛苦了。热水已经备好,侯爷先去沐浴更衣吧。”
陆砚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本以为会看到妻子欣喜若狂的样子,却不想她如此平静,仿佛他只是出门半日而非半年。
“你……”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
待陆砚之沐浴更衣后,周氏早已命人备好了丰盛的接风宴。
宁清玥作为正妻,自然要出席。
席间,周氏不停地给儿子夹菜,讲述这半年来府中大小事务,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宁清玥如何不守妇道。
“砚之啊,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媳妇可了不得。”周氏斜了宁清玥一眼,“三天两头往外跑,跟个药铺寡妇混在一起,连你的家书都不回!”
陆砚之看向宁清玥:“哦?有这事?”
宁清玥不慌不忙地放下筷子:“儿媳确实与济春堂的苏掌柜有些往来,是为了研究母亲留下的医书。至于家书……”她迎上陆砚之的目光,“侯爷军务繁忙,儿媳不敢以琐事相扰。”
陆砚之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道:“我听说你还做了些药妆生意?”
宁清玥心头一跳——他怎么会知道?但面上不显:“不过是些闺阁小玩意儿,贴补些家用罢了。”
“哼!”周氏冷笑,“堂堂侯府夫人,抛头露面做生意,成何体统!砚之,你可得好好管管!”
陆砚之却没有立即表态,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宁清玥。
这半年来,他收到过府中的密报,知道妻子有了很大变化。但亲眼所见,还是让他惊讶。
眼前的宁清玥眼神坚定,谈吐从容,与记忆中那个唯唯诺诺的妻子判若两人。
“晚些再说。”陆砚之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宴席散后,宁清玥径直回了清风苑。
她知道陆砚之一定会来,有些话必须说清楚。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陆砚之就来了。他换了一身靛青色家常便服,更显得肩宽腰窄,气度不凡。
“侯爷。”宁清玥起身相迎,却不卑不亢。
陆砚之在桌前坐下,示意她也坐:“听说你这半年过得不错。”
“托侯爷的福。”宁清玥给他斟了杯茶,“侯爷凯旋而归,妾身还未恭贺。”
陆砚之接过茶杯,却不喝,只是盯着她看:“你变了。”
宁清玥心头微震,但面上不显:“人总会变的。”
“我离府前,你连大声说话都不敢。”陆砚之眯起眼睛,“现在却能自己做生意,还敢顶撞母亲。”
宁清玥轻轻放下茶壶:“侯爷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出乎意料,陆砚之摇了摇头,“我只是好奇,是什么让你变化这么大。”
宁清玥看向窗外,沉默了片刻:“或许是想通了一些事。”
“什么事?”
“想通了……女人不该只为别人而活。”宁清玥转回头,直视陆砚之的眼睛,“侯爷离府这半年,妾身过得很充实。”
陆砚之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忽然发现,妻子说话时眼睛会微微发亮,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彩。
“你的‘凝玉膏,我听说过。”陆砚之话锋一转,“兵部侍郎的夫人用了,赞不绝口。”
宁清玥这次真的惊讶了:“侯爷如何知道?”
“京城没有不透风的墙。”陆砚之轻笑一声,“尤其是贵妇们追捧的新鲜玩意儿。”
宁清玥警惕起来。陆砚之的态度太奇怪了,按照前世的经验,他应该勃然大怒才对。
“侯爷不反对妾身做这些?”
陆砚之沉思片刻:“只要不损侯府颜面,随你高兴。”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宁清玥预料。
她原本准备了一大堆说辞来应对他的责难,现在却派不上用场了。
“不过,"陆砚之突然话锋一转,"有一件事必须说清楚。”
“侯爷请讲。”
“我回来了,你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出门。”陆砚之语气坚决,“侯府夫人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的。”
宁清玥早料到会有这一出,不慌不忙地说:“妾身明白。不过妾身也有一个请求。”
“说。”
“妾身想与侯爷分房而居。”宁清玥一字一句地说,“每月只在初一为延续香火同房一次,其余时间互不打扰。”
“啪!”陆砚之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了出来。
他脸色瞬间阴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宁清玥毫不退缩:“妾身很清楚。侯爷常年在外,妾身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清净。再者说……”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陆砚之一眼,“侯爷若有意纳妾,妾身绝不阻拦。”
陆砚之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是在怨我?”
“妾身不敢。”宁清玥平静地说,“只是提出一个对双方都好的安排。”
陆砚之在房中来回踱步,显然被这个提议震惊得不轻。
最终,他停在宁清玥面前:“为什么?”
宁清玥抬起头,看着这个曾经让她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侯爷,有些事强求不得。与其相看两厌,不如相敬如宾。”
陆砚之眉头紧锁,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出什么。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好,就依你。但初一必须同房,这是底线。”
宁清玥暗自松了口气:“谢侯爷体谅。”
陆砚之转身欲走,又突然回头:“宁清玥,你到底怎么了?”
宁清玥微微一笑:“妾身只是长大了。”
陆砚之离开后,春桃急匆匆地跑进来:“夫人!侯爷怎么气冲冲地走了?你们吵架了?”
宁清玥摇摇头:“没有吵架。只是谈妥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啊?”
“从今晚开始,侯爷睡书房。”宁清玥轻描淡写地说,“每月初一才会过来。”
春桃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这怎么行?老夫人知道了还得了?”
“她早晚会知道。”宁清玥不以为意,“对了,明日我要去济春堂一趟,把新配方的药材拿回来。”
“可是侯爷刚说不让您频繁出门……”
宁清玥轻笑:“他说的是‘不能像之前那样频繁,又没说完全禁止。”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春桃,记住,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当晚,周氏果然知道了儿子儿媳分房的消息,气得连夜把陆砚之叫去训话。
但出乎意料的是,陆砚之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宁清玥站在窗前,看着月色下的海棠树影婆娑。
重生后的第一场硬仗,她算是打赢了。
但这只是开始,前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