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闺蜜的男友一见钟情,我觉得他对我也是同样的感觉……》,我看到论坛首页热度排名第一的帖子时,嗤笑一声:老套。手指却不受控制地点了进去。
帖子内容不过是些俗套的内心挣扎,直到我的视线撞上那张配图。我的手猛地一颤,碰翻了咖啡杯。
褐色液体在桌面上蔓延,我却顾不上擦拭,只是死死盯着那张夕阳下的背影照。
1
那个男人的肩膀线条,那件黑色衬衫的褶皱,那块欧米茄海马手表在夕阳下的反光——上周五我才亲手为沈宴戴上。
而那个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孩,那条黑白条纹裙,是上个月我和凌悦一起在商场挑的,当时她还挽着我的胳膊说:萱萱最懂我的审美了。
我的呼吸突然变得困难,像是有人在我胸口压了块石头。
放大照片时,我的指尖在触摸板上发抖。照片角落显示的日期是三天前,那天晚上沈宴说要在公司加班到凌晨;而凌悦给我发信息说要回老家照顾生病的奶奶。
骗子。这个单词从我牙缝里挤出来时,邻座的情侣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我合上电脑,抓起包冲出了咖啡厅。
二十分钟后,我站在沈宴公寓门前,拳头砸在门板上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门开了,沈宴的笑容僵在脸上:萱萱你怎么——
我推开他闯进屋内,胃部突然一阵绞痛。凌悦系着那条我送她的猫咪围裙站在厨房里,灶台上的汤锅冒着热气,餐桌上摆着两副碗筷。这画面温馨得刺眼,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我的胸膛。
萱萱!凌悦的汤勺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我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奇怪的是,我竟然能这么平静地对沈宴说:分手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沈宴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还是那么温暖,这个发现让我想吐,我们只是在——
在准备烛光晚餐在讨论人生理想我甩开他的手,还是商量怎么继续骗我照片我都看到了,三天前你们就在一起了,而昨天你还——我的声音突然哽住,因为想起昨天他吻我时,嘴唇可能还残留着凌悦的口红。
凌悦的脸色比围裙还白:什么照片萱萱你听我解释——
省省吧。我从包里抽出打印的照片摔在桌上,上周你还劝我别疑神疑鬼,说我对沈宴太苛刻。真讽刺啊,我最好的闺蜜和我爱了两年的男友,联手把我当傻子耍。
转身时我的眼眶发烫,但我绝不会在他们面前哭。沈宴追到门口:萱萱,事情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手机晃了晃:要我把照片发到同学群里让大家评评理吗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里面传来凌悦的啜泣和沈宴的安慰声。
镜面反射出我苍白的脸,嘴角却挂着一丝冷笑。原来人在极度痛苦时,真的会笑出来。
一个月后,我的信箱里出现了一封烫金请柬。
沈宴与凌悦的婚纱照印在封面,她穿着那件我们曾经一起在杂志上夸过的鱼尾裙,他穿着我说最适合他的深蓝色西装。
我盯着照片看了整整十秒,然后面无表情地将请柬塞进碎纸机。
碎纸机嗡嗡作响时,我突然想起大三那年冬天,我们三个人去吃火锅。
凌悦被辣得眼泪汪汪,沈宴忙着给她倒果汁,而我笑着拍下他们狼狈的样子。那张照片后来成了我们三人聊天群的背景图。
现在它和这封请柬一样,都该被碎成粉末。
2
我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屏幕还亮着苏梦发来的消息:明天出来散散心吧,老闷在家里会生病的。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那盆沈宴送的多肉上。我走过去,一把将它连根拔起。这已经是分手后我毁掉的第八件与他有关的东西。
去就去吧。我回复道,心想总比在家看那对狗男女的结婚请柬碎片强。
第二天早晨,苏梦开着她那辆红色保时捷准时出现在我家楼下。她今天格外殷勤,连口红都换成了我喜欢的豆沙色。
今天去哪儿我系上安全带问道。
秘密。她神秘地眨眨眼,保证让你心情变好。
车子驶向市中心,我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发呆。直到看见帝豪酒店门口的充气拱门,我的手指才突然攥紧了安全带。
那拱门上赫然写着沈宴凌悦新婚快乐。
你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苏梦的笑容僵在脸上:萱萱,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怎么和他们合伙骗我我伸手去拉车门,却发现已经被她锁死了。
就进去看一眼!苏梦的声音突然带上了哭腔,他们真的很想和你和解,这真的是个惊喜……
我简直要气笑了。但转念一想,为什么不呢既然已经来了,既然他们这么想见我,那就见见好了。
我整理了一下衣领,对苏梦露出一个甜得发腻的微笑:好啊,带路吧。
苏梦如释重负的表情让我想吐。
宴会厅门口,迎宾牌上的婚纱照凌悦穿着那件我们曾经一起在杂志上看到的Vera
Wang,沈宴的领结还是我教他打的温莎结。
多么完美的一对璧人啊,如果忽略新郎一个月前还躺在我床上的话。
萱萱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整个宴会厅突然安静下来。
我感觉上百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有好奇的,有怜悯的,还有……期待的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束聚光灯突然打在我身上。我眯起眼睛,看到沈宴穿着礼服站在舞台上,手里拿着话筒。
各位亲朋好友,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今天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没有她就没有我和悦悦的今天。
悦悦我差点笑出声。他以前都叫她那个烦人的闺蜜。
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今天真正的新娘——赵晓萱!
我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聚光灯追着我,苏梦在背后推着我,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腿却自动朝舞台移动,仿佛在看一部荒诞剧。
沈宴眼眶通红地向我伸出手:萱萱,这一切都是误会。我和凌悦只是演戏,就是为了今天给你一个惊喜……
这时凌悦穿着伴娘服从侧门跑进来,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萱萱!我们真的知道错了,这都是为了向你证明,沈宴心里只有你……
台下的宾客开始鼓掌,有人甚至感动得擦眼泪。
我扫视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大学同学、共同好友、沈宴的家人亲戚……
他们都在期待什么期待我感动落泪,扑进沈宴怀里,然后大家其乐融融地喝喜酒
我接过话筒,手指触到沈宴的手时,他明显抖了一下。
真是一场好戏。我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宴会厅,掌声渐渐停了,让我理一理——你们背着我偷情,被我发现了就分手;一个月后给我发结婚请柬;现在又告诉我这是误会,是惊喜
凌悦的脸色开始发白:萱萱,我们真的只是想用特别的方式道歉……
特别的方式我笑了,是在我们分手前就上床的特别,还是给我发结婚请柬的特别
我转向台下,在座的各位可能不知道,这对新人早在三个月前就搞在一起了,就在我和沈宴同居的公寓里,用着我买的床单。
宴会厅里鸦雀无声。沈宴的父母突兀地站了起来。
至于你,我盯着凌悦,我手机里还存着你劝我别多想的语音,要不要现在放给大家听听
凌悦的嘴唇开始发抖,那束玫瑰掉在了地上。
我把话筒塞回沈宴手里,转身走下舞台。聚光灯还追着我,像一场荒诞剧的主角退场。
萱萱!苏梦追了出来,在酒店门口拉住我,他们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就不能……
不能怎样我甩开她的手,不能像个傻子一样原谅他们不能配合演这出恶心人的戏码苏梦,从今天起,我们也不是朋友了。
回到家,我机械地收拾着行李。这座城市已经让我窒息。
从抽屉深处翻出那张我和凌悦在大学校门前的合影时,我的手停顿了一下。照片背面她写着:永远的好朋友。
我慢慢把照片撕成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永远真可笑。
3
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将城市的霓虹扭曲成模糊的色块。我靠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啜了一口已经凉透的咖啡。两年了,这座滨海城市治愈了我很多。
赵总监,这是新达公司的最终方案。助理小林轻轻放下文件夹,客户约了明早十点视频会议。
我点点头:辛苦了,你先下班吧。
电脑屏幕显示晚上九点二十。广告公司的创意部只剩我一人,这种安静让我着迷。
在这里,没人知道我的过去,没人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我。我只是赵晓萱,一个从零开始的广告创意总监。
手机震动起来,是哥哥发来的消息:爸又问起你了,什么时候回来看看
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没回复。两年前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家乡时,我就发誓再也不回到那个充满谎言的地方。
关灯,锁门,电梯下行。大楼保安老张笑着递来一把伞:赵总监,今天又加班啊外面雨大着呢。
谢谢。我接过伞,走入雨中。
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像某种白噪音,让我想起小时候躲在被窝里听雨的日子。
转过街角时,一个黑影突然从巷子里窜出来,我险些撞上去。
萱萱……
这个声音像一把钝刀,直接捅进我的记忆深处。
伞沿抬起,我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沈宴!他浑身湿透,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嘴角还结着痂,活像个流浪汉。
我后退一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找了很久……他声音嘶哑,萱萱,悦悦病了,很严重……
雨声突然变得很大,大到我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凌悦病了这又是什么新把戏
她得了白血病,刚生完孩子就……,沈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骨髓库没有匹配的,医生说亲属可能性最大……求你了,就做个配型……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伞掉在地上,雨水立刻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肩膀:你疯了吗我和她非亲非故!
可是……沈宴的眼神变得很奇怪,你们长得那么像……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海。凌悦和我像大学时确实有人说过我们像姐妹,但……
滚开。我弯腰捡起伞,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沈宴突然跪在雨地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的裤脚:她快死了!就做个配型,不行吗看在我们过去……
过去我冷笑,过去你背着我和我最好的朋友上床过去你们联手骗我去参加你们的惊喜婚礼沈宴,你怎么有脸提过去
他的脸扭曲了一下,突然站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赵晓萱,你他妈就这么冷血
我转身就走,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身后传来沈宴的吼叫:你会后悔的!
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让我回头,那辆熟悉的黑色宝马正朝我冲来。我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车灯越来越近……
刺耳的刹车声中,车子在离我半米处猛地转向,撞上了路边的护栏。安全气囊弹开,沈宴的头重重撞在方向盘上。
路边的行人开始尖叫,有人掏出手机报警。我站在原地,双腿发软,看着鲜血从沈宴额头流下,在雨水中晕开成淡红色。
三天后,我在公司接待了两位警察。
赵小姐,沈宴已经承认故意伤害未遂。年轻警官翻着记事本,但他坚称当时情绪失控,不是真要撞你。
我扯了扯嘴角:所以呢
案件会正常走程序。年长警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过,医院那边说他妻子情况不太好……
我打断他:这与我无关。
他们离开后,我打开电脑准备继续工作,却发现邮箱里躺着一封来自人事部的会议邀请。
会议室里,人事总监李娜的表情很不自然:赵总监,公司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但最近……有些情况……
她推过来一份文件,是解除劳动合同的通知书。
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很平静。
李娜避开我的目光:客户方面有些……顾虑。你知道的,广告行业很看重形象……
哪个客户我盯着她,新达还是诚科
高层集体的决定。她含糊其辞,补偿金会按最高标准……
走出会议室时,整个创意部的人都看着我。我径直回到办公室,开始收拾私人物品。抽屉最底层是两年前离开时带走的照片——大学毕业典礼上,我站在中间,左边是搂着我肩膀的沈宴,右边是挽着我手臂的凌悦。
我把照片撕成两半,扔进垃圾桶。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竟然感到一丝解脱。无所谓了,大不了就回家继承家业。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愣了一下——原来我潜意识里一直有退路。
回到公寓,门铃响了。监控屏幕上出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我几乎认不出那是凌悦。
她瘦得脱了形,宽大的病号服里仿佛只剩一副骨架,只有那双眼睛还和从前一样。
我打开门,但没让她进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求你了……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放过沈宴吧……他只是一时冲动……
我靠在门框上,突然觉得很累:凌悦,你们到底还想怎样两年前是你们背叛我,现在又要我捐骨髓还要我撤销对沈宴的指控
你不明白……她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沈宴他……他一开始接近你,是因为……
因为什么我蹲下来,平视她的眼睛。
凌悦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复杂:因为我。
我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我们……从小就认识。她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只是后来失散了……他找到你时,以为是我……
我的胃部突然一阵绞痛:你是说,我是你的替身
凌悦没回答,但她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真有意思。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你现在跑来,是想让我这个替身救你的命
我知道你不信……她颤抖着手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这是我和沈宴十一岁时的合照……
照片上确实是年幼的沈宴,搂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那女孩笑起来的样子,确实和我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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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的故事。我把照片还给她,可惜我不在乎。你们爱怎么编怎么编,但别想再把我扯进你们的烂事里。
凌悦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赵晓萱,你就这么恨我
不。我平静地说,我根本不在乎你。
关上门,我靠在门板上慢慢滑坐在地上。替身真是荒谬。但为什么那个小女孩的笑容,确实让我想起自己的童年照片
手机突然震动,是哥哥的短信:听说你被公司解雇了回家吧,爸最近……有些奇怪。
我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做出了决定。是时候回去面对那些我一直逃避的事情了。
4
赵家别墅的大门缓缓打开时,我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十六岁,一样的车道,一样的玫瑰花香,就连门廊下铜质风铃发出的声响都没变。
匆匆迎出门的人,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总是系着围裙的张妈,而是一个陌生中年女人。
小姐回来了。她微微欠身。
我爸在家吗我把湿漉漉的雨伞递给她,水珠在地板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董事长在书房,需要我通报吗
我摇摇头,径直走向楼梯。这栋三层别墅的每一个角落我都熟悉——或者说,我以为我熟悉。转角处那幅母亲最爱的油画还在,画框一尘不染,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
书房的门虚掩着,父亲低沉的嗓音从里面传来:……必须尽快安排配型,悦儿的病情不能再拖了。
悦儿我的心猛地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扣紧了门框。
赵董,配型需要本人同意,这……一个陌生的男声犹豫道。
我自有安排。父亲的声音冷了下来,悦儿的心脏绝不能有事!
我后退一步,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书房里的谈话戛然而止。
谁在那里父亲厉声喝道。
门被拉开的那一刻,我看到父亲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成那副我熟悉的威严表情。他身后的白大褂男人迅速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
萱萱父亲皱了皱眉,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被公司开除了。我故意说得轻描淡写,目光却锁定了那个医生胸卡上的名字——本市最著名的私立医院朝阳医院心外科主任张维。
父亲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我耸耸肩,这位是……
张医生,来谈点公事。父亲迅速截断我的问题,你先去休息吧,晚上一起吃饭。
我点点头,转身时余光扫到父亲办公桌上摊开的照片——一个穿红裙子的年轻女子站在樱花树下,笑容明媚。那不是我母亲。
三楼我的卧室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连床头那本《红与黑》都摆在原位。我坐在梳妆台前,镜中的自己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
手机震动起来,是哥哥发来的消息:萱萱,你回来了晚上小心说话,爸最近很反常。
我刚要回复,房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
哥哥赵晓阳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两杯牛奶。两年不见,他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但笑容还是那么温暖。
欢迎回家,小逃兵。他把牛奶递给我,牛奶的甜香瞬间充满了房间。
我接过杯子,温度刚好:爸最近怎么了我刚听到他在跟医生谈凌悦的事。
哥哥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你认识凌悦
我大学闺蜜,后来跟我的前男友搞在一起了。我喝了一口牛奶,她得了白血病,前几天沈宴还来找我捐骨髓。
沈宴哥哥的眉头拧成一个结,是不是那个开广告公司的
你怎么知道
哥哥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门口确认走廊没人,然后锁上了门。我的后背不自觉地绷直了。
萱萱,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能不会相信。他坐在我对面,声音压得很低,但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静。
说吧。我的手指紧紧箍住牛奶杯。
三个月前,爸突然开始频繁会见一个叫沈宴的年轻人。我查过,就是你那个前男友。哥哥的眼神变得锐利,他们每次见面都很隐秘,但有一次我偷听到他们提到你的名字和凌悦的病情。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然后呢
后来我发现爸的书房保险柜里有一个档案袋,里面全是凌悦从小到大的照片和医疗记录。哥哥从手机里调出几张照片给我看,最奇怪的是,爸还收藏了很多凌悦母亲年轻时的照片。
我放大照片,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在樱花树下微笑的样子让我浑身发冷——正是我刚才在父亲桌上看到的那张。
她是谁
林美玲,爸的初恋。哥哥的声音更低了,妈去世前曾经跟我说过,爸这辈子唯一真正爱过的女人就是他初恋。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所以凌悦是……
我不确定。但爸对凌悦的关注绝对不正常。哥哥握住我的手,萱萱,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晚餐时,长桌上摆满了我爱吃的菜。父亲坐在主位,西装笔挺,银灰色的鬓角一丝不苟。他举起酒杯,脸上挂着罕见的笑容:欢迎萱萱回家。
水晶吊灯的光芒在红酒中摇曳,我注意到父亲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婚戒——尽管母亲已经去世八年了。
爸,听说你最近在跟朝阳医院的张医生合作我夹起一筷子清蒸鲈鱼,状似随意地问道。
父亲的筷子顿了一下:集团准备捐建一座血液研究中心。
为了凌悦我直视他的眼睛。
餐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哥哥在桌下轻轻踢了我的脚。
父亲缓缓放下筷子,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你认识凌悦
何止认识。我微笑,她是我大学室友,后来跟我前男友沈宴结婚了。对了,沈宴前几天还想开车撞我呢。
父亲的瞳孔猛地收缩:什么
因为我拒绝给凌悦捐骨髓。我慢条斯理地嚼着鱼肉,说来也巧,我刚被公司无故解雇,回家就听到您在关心凌悦的病情。真是……太巧了。
父亲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大理石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赵晓萱,你这是什么态度
好奇而已。我放下筷子,爸为什么对凌悦这么上心因为她妈妈长得像您初恋
餐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父亲的手突然开始发抖,不是出于愤怒,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病态的执念。
美玲……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眼神穿过我落在遥远的过去,她是最像小茹的一个……尤其是那双眼睛……
小茹我心头一震。这是我从没听过的名字。
哥哥的筷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上:爸,您喝多了。
父亲如梦初醒般摇头,却继续喃喃自语:当年要不是那场车祸……小茹就不会……我找了多少年,终于找到美玲……可她偏偏……
我的后背渗出冷汗。这个从未听说的小茹是谁林美玲是她的替代品
体检。父亲突然恢复威严,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赵晓萱,明天张医生来给你做全面体检。
回到房间,我立刻反锁房门。电脑屏幕的冷光里,林美玲的搜索结果显示她35岁死于心脏病,留下8岁的凌悦。但当我输入小茹+车祸,却只得到一堆无关结果。
查不到……我轻轻叩着桌面,父亲口中的小茹像团迷雾,而林美玲只是她的影子,凌悦又是更年轻的复制品……那我母亲呢
翻出母亲的老照片,我浑身发冷——母亲微笑时的弧度,和林美玲有七分相似。
手机突然震动,哥哥发来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父亲搂着一个穿白裙的少女,两人站在樱花树下。少女的侧脸……和我有五分相像。
这是谁我立即回复。
爸书房保险柜找到的,背面写着小茹,1989。
1989年……父亲大学时代。这个叫小茹的女孩,才是所有替身的原型!
鼠标继续滚动,我找到凌悦十岁时的医疗报道:《罕见血型患儿获救》。文章提到凌悦是B型Rh阴性——和我一样。但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配图角落里,那个模糊的探望者身影……父亲的手表在闪光灯下反着光。
原来如此……我浑身发抖。父亲寻找小茹的替身,找到林美玲;林美玲死后,他又盯上更年轻的凌悦。而现在……
悦儿的心脏绝不能有事。父亲的话在耳边炸响。
我起身冲向穿衣镜,死死盯着自己的脸。如果林美玲是80%相似的替身,凌悦是90%,那我……只是60%的劣质复制品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冷。更可怕的是,父亲可能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让不够像的我,成为最像小茹的凌悦的……器官容器。
5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我盯着天花板,一夜未眠。父亲那句悦儿的心脏绝不能有事像一把钝刀,在我脑子里来回切割。
手机震动,是哥哥发来的消息:爸一早就出门了,说张医生十点到。
我回复了一个明白,然后打开通讯录,拨通了高中同学王珂的电话。她现在在朝阳医院检验科工作。
赵晓萱王珂的声音带着惊喜,好久不见!
珂珂,能帮我查个病历吗我直接切入正题,很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不合规矩……
事关人命。我咬了咬嘴唇,我的。
王珂的呼吸明显加快了:你说真的
凌悦,白血病患者,最近在做骨髓配型。我报出凌悦的身份证号,帮我看看她的详细诊断。
键盘敲击声传来,接着是王珂的吸气声:奇怪……系统显示她确实登记了骨髓配型需求,但主治医生的备注里写着优先考虑心脏供体……
我的手指突然失去了知觉,手机滑落在被子上。
晓萱你还在听吗王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病历有问题,血型标注是B型Rh阴性,但骨髓配型库里却显示需要AB型……这根本不合逻辑……
我机械地拾起手机:能查到是谁在操作这些数据吗
张维主任,心外科。王珂犹豫了一下,晓萱,你到底卷进什么事里了
我也不确定。我深吸一口气,但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挂断电话,我冲进浴室用冷水拍打脸颊。镜中的我双眼布满血丝,嘴唇苍白得可怕。心脏移植。父亲想要我的心脏。
门铃响了。我透过猫眼看到张维带着一个护士站在门外,医药箱上印着朝阳医疗的logo。
赵小姐,您父亲安排我们来给您做体检。张维的笑容恰到好处,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却毫无温度。
我打开门,强迫自己微笑:请进。
体检过程异常详细,尤其是心电图和心脏超声波检查。张维亲自操作仪器,不时在平板电脑上记录数据。
赵小姐的心脏非常健康。他推了推眼镜,心肌活力比同龄人强30%以上。
是吗我躺在检查床上,胸口还贴着电极片,那适合移植给别人吗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护士手中的镊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张维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赵小姐真会开玩笑。
凌悦需要心脏移植,不是吗我慢慢坐起来,而我正好是B型Rh阴性,和她一样。
张维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您误会了。凌小姐需要的是骨髓移植,但她的心肌也有轻微损伤,所以我们……
省省吧。我扯下电极片,我都查过了。
张维的眼神骤然变冷。他示意护士先出去,然后锁上了房门。
赵小姐,有些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简单。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您父亲对凌小姐有特殊责任。
什么责任需要拿亲生女儿的心脏来偿还我抓起手机,要不要我现在就报警
张维突然笑了:报什么警说您父亲安排医生给您做体检赵小姐,您太激动了。我建议您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他离开后,我立刻反锁房门,给哥哥发了紧急暗号——我们小时候发明的危险速来。
十分钟后,哥哥敲响我的房门。我拉他进来,把我发现的一切快速说了一遍。
我查过了。哥哥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夹,爸这两周向朝阳医院特殊项目转了三次款,总计两千八百七十万。收款账户名义上是血液研究基金,但实际上……
是用于心脏移植手术的。我接过话头,手指颤抖着翻开文件。
哥哥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我找到了一些东西……你要有心理准备。
他从文件夹最底层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父亲搂着怀孕的林美玲,照片背面写着日期:1999年6月。
我的呼吸停滞了。1999年12月,我出生。
这……什么意思我的声音细如蚊蚋。
我不确定。哥哥又拿出一份出生证明复印件,凌悦的出生日期是1999年12月25日。
和我同年同月出生。我的大脑自动开始计算时间——林美玲怀孕六个月时拍的照片,而我和凌悦的出生日期只相差两周……
爸和林美玲……我的喉咙发紧。
我查了凌悦的出生记录。哥哥的眼神满是茫然,父亲一栏是空白的。
我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茶几也浑然不觉:所以凌悦可能是……
同父异母的妹妹。哥哥叹了口气,但这还不能解释为什么爸非要你的心脏不可。
我突然想起什么,冲进衣帽间,找出一个文件夹。抽出一叠检查单——大学三年级时,父亲坚持要我去做的全面体检单。
哥,你看这个。我把检查单递给哥哥,当时爸说这是家族遗传病筛查,但现在想想……
哥哥仔细查看体检单,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不是普通体检。这些项目……全是器官移植配型检测!
我的眼前一阵发黑,不得不扶住桌子才能站稳。原来从那么早开始,父亲就在计划这一切。
还有更糟的。哥哥打开手机相册,放大一张病历照片,这是我从张维电脑里偷拍的。凌悦患的是一种罕见心肌病,需要特定基因配型的心脏。而你……
是完美匹配者。我干笑一声,真巧啊,是不是
哥哥突然抓住我的肩膀:萱萱,你必须立刻离开。爸已经安排好了,三天后就会以紧急医疗需求为由把你送进医院。
然后呢手术意外我的声音开始发抖,他就这么恨我
不,他爱你。哥哥的眼神痛苦而复杂,但他对小茹的执念太深了。这个执念现在延伸到凌悦身上……而你的心脏能救她……
我跌坐在床上,所有的线索终于连成一条清晰的线。父亲对凌悦的偏爱,沈宴突然接近我,凌悦那句你只是替身……一切都说得通了。
我会帮你安排。哥哥快速说着,我在杭州有套公寓,没人知道。今晚你就……
不。我打断他,我不能就这么逃走。
哥哥愣住了:你想怎么做
收集证据。我打开电脑,如果爸真的计划谋杀亲生女儿,他必须付出代价。
哥哥沉默了很久,最后点点头:好,但我们必须万分小心。张维和爸随时可能……
楼下突然传来开门声和父亲的说话声。哥哥迅速把文件塞回公文包,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晓阳晓萱你们在家吗父亲的脚步声在一楼回荡。
在楼上!哥哥高声回应,然后压低声音对我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我会继续调查。晚上老地方见。
他刚离开房间,父亲就出现在楼梯口。他今天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是我去年送的父亲节礼物,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威严而体面——如果不是知道他正计划挖出我的心脏,我几乎要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早晨。
体检还顺利吗父亲微笑着问,眼角的皱纹让他看起来像个慈祥的长者。
很顺利。我强迫自己微笑,张医生说我的心脏特别健康。
父亲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如常:那就好。对了,今晚我有个重要会议,不回来吃饭了。
真巧,我约了陈雯看电影。我随口编了个谎话,可能很晚才回来。
父亲点点头,转身下楼。我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的左手无名指——婚戒不见了。
八年来第一次,他摘下了那枚戒指。
6
咖啡馆最角落的位置,我不断搅动着已经冷掉的拿铁。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哥哥迟到了十七分钟,这不像他。
手机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等了,立刻离开。爸已知情。——A
A是哥哥的代号。我的手指僵在屏幕上方,父亲知情这意味着什么
咖啡馆的门被猛地推开,冷风裹着雨丝灌进来。我下意识低头,用菜单遮住脸。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扫视全场,耳麦线若隐若现——是父亲的保镖。
我慢慢滑下座位,从后门溜进厨房。厨师惊讶地抬头,我竖起食指贴在唇上,扔下几张钞票,然后推开消防通道的门。
后巷的雨水没过脚踝,我顾不得湿透的裤脚,快步走向巷子另一端。哥哥的公寓离这里只有两个街区,我必须——
赵小姐。
一个黑影从垃圾箱后闪出,我差点尖叫出声。那人抓住我的手腕,我抬起膝盖就要攻击要害。
是我!沈宴的助理小李压低声音,他的左眼肿得睁不开,嘴角还带着血痂,赵小姐,沈总让我来找您。
我挣脱他的手:沈宴他不是在拘留所吗
刚放出来。小李警惕地环顾四周,沈总说必须亲自见您,关于您父亲和凌小姐的事……他知道全部真相。
雨水顺着我的发梢滴落,和冷汗混在一起。这是个陷阱吗但小李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带路。我最终说道。
小李带我七拐八绕,最后钻进一栋破旧的公寓楼。顶层的房间里,沈宴正对着电脑屏幕,脸上的伤比小李还严重,右手还打着石膏。
你来了。他声音沙哑,眼神却异常清醒,和雨夜里那个疯子判若两人。
我站在门口没动:你最好有值得我冒险的理由。
沈宴苦笑一下,点击播放了一段录音:
……必须确保心脏完好无损。父亲冰冷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车祸是最佳方案,但撞击力度要精确控制。
赵董,这可是您亲生女儿……另一个男声——是张维。
执行计划,否则你和家人就等着流落街头。录音结束。
我的双腿突然失去力气,扶住门框才没跪倒在地。虽然早已猜到父亲的意图,亲耳听到还是像被捅了一刀。
我有更多证据。沈宴调出一系列文件,你父亲赵明诚和凌悦母亲的关系,他如何安排我接近你,整个心脏移植的计划……
为什么帮我我盯着他,你不是爱凌悦吗
沈宴的眼神突然变得痛苦:我确实爱过她……直到发现她和她父亲一样疯狂。他解开衬衫纽扣,露出胸口狰狞的手术疤痕,他们去年就想取我的心脏,可惜配型不够完美。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原来沈宴也是受害者。
警方已经立案调查了。沈宴递给我一个U盘,里面是所有证据,包括赵明诚贿赂医院和警局的记录。
我接过U盘,金属外壳冰凉刺骨:你为什么不直接交给警方
因为……沈宴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骤变:快走!他们找到这里了!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撞门声。小李拉着我冲向消防通道,沈宴却在原地没动。
你呢我回头问。
我得拖住他们。沈宴居然笑了,欠你的,这次算还清了。
我们刚冲到三楼,楼下就传来一声闷响。小李的脸色变得惨白,但没停下脚步。从后门逃出公寓楼时,警笛声已经响彻整个街区。
我在雨中狂奔,心脏跳得快要炸开。哥哥的公寓就在对面街区,但两个黑衣保镖已经守在大门口。我转身钻进一家24小时便利店,从后门绕到公寓楼背面。
我从消防梯爬到五楼时,我透过窗户看到哥哥正在客厅焦急地打电话。我敲了敲玻璃,他惊得差点扔掉手机。
你疯了哥哥拉我进来,立刻拉上窗帘,全城都在找你!爸已经报警说你被绑架了!
沈宴给了我证据。我掏出U盘,但他可能已经……
哥哥接过U盘插进电脑:不管里面有什么,我们现在必须离开。爸已经申请了医疗监护令,一旦被抓住,他会立刻把你送进医院。
屏幕亮起,U盘里是数十个音频和视频文件。哥哥点开最近的一个——父亲和张维在医院的密谈,详细讨论了如何伪造我的意外死亡证明。
哥哥面色铁青:这已经不止是谋杀预谋了……
另一个文件夹里是银行转账记录,父亲向多个医院高层和政府官员支付的巨额咨询费。
最后一份文件让哥哥猛地站起来——凌悦的完整病历,诊断结果不是白血病,而是终末期扩张型心肌病,需要紧急心脏移植。
我们必须去警局。哥哥合上电脑,但不是本地的。爸的影响力太大了。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新闻推送:突发:XX广告公司CEO沈宴坠楼身亡,疑似畏罪自杀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沈宴死了,就在十分钟前。那个曾经背叛我,又试图赎罪的男人,就这样消失了。
没时间了。哥哥迅速收拾必需品,我联系了私人安保团队,十分钟后在地下停车场接我们。
我们正准备离开,公寓门铃响了。哥哥示意我躲进卧室,他透过猫眼查看后,突然松了口气。
徐医生你怎么……
您父亲赵先生让我来看看您。一个陌生的男声,他说您最近睡眠不好。
哥哥的脸色变了:我从来没跟爸爸提过睡眠问题。
门外沉默了一秒,接着是金属撬动门锁的声音。哥哥冲回卧室,推开衣柜后露出一道暗门:快走!这是紧急通道,直通地下二层!
一起走!我抓住他的手臂。
我得拖住他们。哥哥塞给我一把车钥匙,B2-116车位,黑色路虎。去青山疗养院找李谦医生,他是唯一能信任的人!
我还想说什么,大门已经被撞开。哥哥猛地推开我,关上暗门。隔着衣柜,我听到打斗声和哥哥的怒吼:跑!快跑!
暗门后是狭窄的维修通道,我跌跌撞撞地往下爬,泪水模糊了视线。
地下二层空旷阴冷,我的脚步声在水泥地面上回荡。B2-116车位上确实停着一辆黑色路虎,但车前站着两个人——父亲和张维。
我转身就跑,却被一只大手捂住嘴巴拖进阴影里。
别出声。一个陌生男人低声说,我是李谦,你哥哥的朋友。
他三十出头的样子,白大褂下是结实的肌肉,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冷静而锐利。
我点点头,他松开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根承重柱:那里有个监控盲区,我的车在B3。
我们屏息静气地等待,直到父亲和张维离开车位去电梯口查看。
李谦拉着我快速移动到安全通道,下到更底层。他的银色奔驰就停在出口处。
车子驶出停车场时,我看到父亲站在电梯口,正对着手机怒吼什么。后视镜里,他的脸扭曲得几乎认不出来。
安全带系好。李谦踩下油门,我们得甩掉尾巴。
车子在雨夜中疾驰,李谦不断变换车道,最后拐进一条小巷,熄火关灯。
两辆黑色SUV呼啸而过,他等了几秒,然后掉头驶向相反方向。
你哥哥给我打过预防针,李谦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刚才的追逐战只是日常小事,但亲眼见到还是……令人印象深刻。
我们现在去哪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的疗养院。李谦瞥了我一眼,那里有全套医疗设备,也有安保系统。更重要的是,董事会里有我的人,赵先生的手伸不到那里。
雨水拍打着车窗,城市的灯光在雨中晕染开来。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发烧到40度,父亲连夜开车送我去医院。他抱着我冲进急诊室的样子,像个真正的英雄。
而现在,他想要我的命。
你哥哥给了我一些资料。李谦打破沉默,关于你的血型和基因配型。你知道自己有多特殊吗
我摇摇头。后视镜里,我的脸色惨白如纸。
B型Rh阴性本就罕见,再加上特定的HLA配型……李谦的指节在方向盘上发白,凌悦需要的不是随便一颗心脏,而是几乎完美匹配的。这种概率……比中彩票还低。
除非是近亲。我苦涩地说。
李谦点点头:同父异母的姐妹已经是最好情况了。但即使这样,完全匹配的几率也不到25%。
那为什么是我我望向窗外,为什么偏偏是我……
因为……李谦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看了一眼,脸色骤变:你哥哥出事了。
手机屏幕上是一条简讯:A先生被送往市立医院,情况危急。——护士长王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
7
医院的白色走廊似乎没有尽头。我跟着李谦快步前行,消毒水的气味刺痛着我的鼻腔。哥哥在哪他还活着吗这些问题在我脑海中尖叫,但我咬紧牙关没有问出口——从李谦紧绷的下颌线我能看出,情况不妙。
在这里。李谦停在一间病房前,声音异常低沉,做好心理准备。
推开门,我的双腿瞬间失去了力量。哥哥躺在病床上,脸色灰白得像旧报纸,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各种仪器的管线爬满他的身体。一位中年女护士正在调整点滴速度。
王护士长,李谦轻声问,情况怎么样
脾脏破裂,内出血严重。护士长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手术很困难,但暂时稳定了。
我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哥哥的手。他的手指冰凉,但还有微弱的脉搏。一滴泪水砸在他的手背上,我急忙擦掉,仿佛这样就能擦掉自己的软弱。
谁干的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官方说法是抢劫。李谦递给我一份病历,但伤口显示是专业手法,避开了所有致命部位。
他想让哥哥慢慢死掉……我盯着病历上利器贯穿伤的字样,喉咙发紧,就像猫玩老鼠一样。
护士长突然咳嗽一声:赵小姐,还有件事你应该知道。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今早有人送来这个,指名要交给你。
纸条上是潦草的医院信笺:凌悦病危,想见你最后一面。——七楼重症病房
我盯着这行字,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凌悦要死了那个偷走我男友、夺走我父亲、甚至想要我心脏的凌悦,就这样要消失了
别去。李谦斩钉截铁地说,这明显是个陷阱。
如果是陷阱,他们不会用凌悦的名义。我把纸条揉成一团,父亲知道我对她厌恶至极。
正因如此……
我摇摇头,转向护士长:能告诉我哥哥什么时候能醒吗
至少24小时。她犹豫了一下,赵小姐,你父亲……赵董事长昨晚来过医院。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背爬上来:他来干什么
要求立即进行器官捐献评估。护士长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如果赵先生……不治……希望能帮助其他需要的病人……
我眼前一黑,扶住床栏才没跌倒。父亲不仅要我的心脏,现在连哥哥的器官也不放过。
我要去见凌悦。我突然说,现在就去。
李谦想阻拦,但我已经大步走出病房。电梯上行时,他无奈地跟了进来:至少让我陪你。
七楼是重症监护区。空荡荡的走廊尽头,一名护士守在病房门口。我亮出身份证件:我是赵晓萱,凌悦要见我。
她按了对讲机,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示意我们可以进入。
病房里的光线很暗,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嘀嗒声。病床上的凌悦瘦得不成人形,苍白的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你来了。凌悦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眼睛却亮得惊人,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站在床尾,没有靠近:有话快说。
凌悦虚弱地笑了笑,示意护士帮她调高床头。随着角度变化,我注意到她脖子上挂着一枚熟悉的戒指——父亲的婚戒。
好看吗她注意到我的视线,枯瘦的手指抚摸着戒指,赵叔叔说……这是我妈妈应得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凌悦示意护士和李谦出去,李谦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到门口。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格外刺耳。
赵晓萱……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凌悦突然说,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怨毒,从小……赵叔叔就给我看你的照片……说你是完美的女儿……
我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资助我上学……给我买衣服……但每次见面……都拿着你的成绩单……你的奖状……凌悦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要我……变得像你一样……
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很冷。父亲拿我的照片去激励凌悦这太荒谬了。
后来……我终于见到你了……凌悦的眼神变得恍惚,大学报到那天……我一眼就认出你……赵叔叔说……这是我们的秘密……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原来大学时的偶遇根本不是巧合,而是精心设计的重逢。
沈宴……也是赵叔叔安排的……凌悦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本来……是要他接近我……但我告诉他……应该去追你……
世界在我眼前旋转。沈宴最初是父亲安排给凌悦的那后来……
没想到……他真的爱上你了……凌悦的眼泪突然涌出来,我那么努力……变得像你……却还是……比不上你……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护士和医生冲进来,李谦拉着我退到角落。抢救过程中,凌悦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嘴唇蠕动着说什么。
在一片混乱中,我辨认出那个口型:对不起。
半小时后,医生宣布凌悦死亡。我站在走廊上,看着白布覆盖的遗体被推往太平间,胸口堵得无法呼吸。
你还好吗李谦递给我一杯水。
我摇摇头,不是表示不好,而是无法回答。
凌悦最后的话颠覆了我所有的认知——她不是胜利者,而是另一个受害者;父亲不是偏爱她,而是把她塑造成我的替代品。不,应该说我们都是小茹的替代品!
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新闻推送:赵氏集团董事长赵明诚涉嫌谋杀未遂被捕。配图是父亲被警方带走的照片,他的表情依然冷峻,仿佛只是去参加一场商务会议。
我立刻打给律师朋友陈默。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充满疲惫:我刚从警局出来。你父亲全招了,包括指使沈宴接近你,计划伪造你的意外死亡……他甚至保留了所有证据,像是……
像是希望被抓到一样。我突然明白了。
陈默沉默了几秒:你哥哥怎么样
还在昏迷。我看着病房方向,但医生说情况稳定。
有个坏消息……凌悦的遗嘱要求她女儿由你抚养……
这不可能!我果断拒绝。
孩子不是沈宴的,沈宴父母拒绝抚养。陈默的话像一记闷棍,孩子的血缘亲人就是你和你哥。
三天后,哥哥终于醒了。我把一切告诉了他,包括凌悦的临终告白,父亲的认罪,以及……那个孩子的身世。
哥哥的面色难看:那个孩子在哪
社会福利机构。我握住他的手,父亲也在狱中提出……要我或你收养她。
什么哥哥猛地坐起来,随即因疼痛而皱眉,他疯了吗
他认为这是……血脉的延续。我苦涩地说,就像他培养凌悦、我成为小茹的替代品一样。
哥哥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们得确保那孩子得到妥善安置,但不是由我们。
我已经联系了一家可靠的福利机构。李谦突然说,他们专门照顾这类特殊情况的儿童。如果你们同意……
我和哥哥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父亲被判刑的那天,我没有出庭。哥哥带回来一张照片——父亲站在被告席上,眼神依然锐利,仿佛这一切不过是暂时的挫折。法官宣布终身监禁时,他甚至露出了微笑。
他说了什么吗我问。
哥哥摇摇头:只是要求定期收到那个孩子的成长报告。
我把照片扔进碎纸机。嗡嗡声中,我突然想起凌悦葬礼那天,殡仪馆外有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远远观望。当我走近时,她迅速离开了——那侧影像极了年轻时的林美玲。
也许父亲对初恋的执念,从来都是一厢情愿的幻梦。就像他试图把凌悦变成我,又把我变成凌悦的救赎——最终,我们都只是他疯狂执念下的牺牲品。
走吧。哥哥拍拍我的肩,到公司看看你的新办公室。
我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碎纸机。那些碎片中,父亲的眼睛依然盯着我,但再也无法控制我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