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唐奈一 本章:第一章

    冷宫漏风,残雪从缝隙中钻入,落在王宝钏枯黄的发丝上。她蜷缩在草席上,浑身滚烫,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子在肺里搅动。

    娘娘,喝药吧。年迈的宫女捧着缺角的药碗,声音颤抖。

    王宝钏艰难地睁开眼,看着这个唯一还留在她身边的仆人。七日皇后,十八年寒窑,这就是她王宝钏的一生。为了一个男人,她抛弃相府千金的尊荣,苦守寒窑十八载,等来的却是他带着西凉公主和混血儿子荣归故里,而她,只做了七天的皇后就病倒被弃。

    放下吧...她气若游丝,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恍惚间,她看到薛平贵站在床前,还是当年那个英俊的猎户少年,可转眼就变成了身着龙袍的冷漠帝王。宝钏,你已病入膏肓,朕不能让晦气冲了后宫,明日就移居冷宫吧。

    她张嘴想说什么,却喷出一口鲜血。

    恨!好恨!若有来世...

    三小姐!三小姐!快醒醒!

    王宝钏猛地睁开眼,一张熟悉又陌生的少女脸庞映入眼帘——是她未出嫁时的贴身丫鬟小翠,可小翠早在二十年前就病死了啊!

    三小姐,您怎么在花园里睡着了明日就是绣球选亲的大日子,夫人让您去试新衣裳呢!小翠扶她坐起。

    王宝钏茫然四顾,相府花园,海棠正艳,这不是她十六岁那年吗她颤抖着抬手摸自己的脸,肌肤光滑紧致,没有寒窑生活留下的皱纹与沧桑。

    重生了她真的重生了!

    拿铜镜来!她声音发颤。

    小翠赶忙递来铜镜,镜中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年轻容颜——相府三千金王宝钏,长安城第一美人。

    王宝钏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确定这不是梦。苍天有眼,竟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小翠,现在是什么时辰绣球选亲准备得如何了

    回小姐,已是申时了。老爷命人在府前搭了高台,明日辰时抛绣球,凡是未娶妻的男子都可来抢呢!小翠笑嘻嘻地说,听说连城外的猎户都要来碰运气,小姐这般天仙似的人物,不知要羡煞多少闺秀!

    猎户薛平贵!

    王宝钏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上一世,她就是在明日被薛平贵的英俊外表和几句诗书打动,不顾父亲反对执意下嫁,从此踏上不归路。

    小翠,取笔墨来,我要修改选亲规则。

    啊可老爷已经...

    就说是我梦到菩萨托梦,必须如此才能保家族兴旺。王宝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另外,派人去查一个叫薛平贵的猎户,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这一世,她王宝钏绝不会重蹈覆辙。那些辜负她的人,那些轻视她的人,都将付出代价。她要让世人知道,相府三千金不仅能慧眼识英雄,更能亲手打造英雄!

    入夜,王宝钏在烛光下细细修改明日选亲的章程,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与新生的希望。

    晨曦微露,相府门前已是人声鼎沸。

    王宝钏立于彩楼之上,指尖轻抚绣球上金线绣成的凤凰图案。前世今日,这只凤凰随她坠入寒窑十八载;今生今世,她要让这凤凰真正翱翔九天。

    三小姐,吉时已到。管家在旁躬身提醒。

    王宝钏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头。相府门前新立的牌匾上墨迹未干——应试入场四个大字在朝阳下格外醒目。十余名账房先生守在入口处,对每位入场者进行考校。

    这不合规矩!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绣球选亲向来是人人可参与,何时多了这些劳什子规矩

    王宝钏指尖一颤,这声音烧成灰她都认得。

    薛平贵。

    他穿着一身粗布猎装,腰间别着柴刀,正与守门家丁争执。那张俊朗的面容因愤怒而微微扭曲,剑眉下的双眸闪烁着野性的光芒——与前世初遇时一模一样。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昨夜得菩萨托梦,须得识字明理之人接绣球方能家宅平安。老管家不卑不亢地解释,请公子默写《论语》开篇十句,便可入场。

    薛平贵脸色一僵,随即冷笑:区区商贾走卒都能入场,我薛平贵为何不能

    王宝钏眯起眼睛。前世的薛平贵此时应该大字不识,可刚才他说话时眼中闪过的不是羞恼,而是一种被冒犯的愤怒——那不是一个无知猎户该有的反应。

    她故意提高声音:楼下何人喧哗

    薛平贵闻声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王宝钏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继而变成某种复杂的情绪。那眼神太过熟悉——正是前世她病卧冷宫时,薛平贵来宣布废后旨意那日的眼神!

    他果然也重生了。

    这位小姐,薛平贵突然抱拳行礼,声音里带着刻意压抑的急切,在下薛平贵,虽出身寒微,但自幼习武,能保家卫国。恳请小姐给个机会!

    王宝钏心中冷笑。前世他也是这般说辞,只是当时没有自幼习武四字——这分明是他后来从军时才学的本事。他在露馅。

    薛公子有心了。王宝钏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只是菩萨托梦,不敢不从。若公子实在想参与,不妨先去学馆念几日书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薛平贵脸色瞬间铁青,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腰间柴刀。王宝钏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前世薛平贵登基后,每逢震怒便会不自觉地摸腰间玉佩——那是他隐藏杀意的习惯。

    三小姐说笑了。薛平贵强压怒火,声音却泄露出一丝阴冷,来日方长。

    最后四个字让王宝钏脊背一凉。这不是一个初次见面的猎户该说的话,而是一个男人的威胁。她更加确信,眼前这个薛平贵带着前世的记忆与仇恨而来。

    吉时到——礼官高声宣布。

    王宝钏收回目光,环视台下通过考校的参与者。她的视线突然停在一个青衫男子身上——崔胤!前世她随薛平贵流落民间时,曾受过这位年轻商人的一饭之恩。当时他已是名震江北的巨贾,却无人知晓他出身清河崔氏,只因家族内斗被迫隐姓埋名从商。

    就是他了。

    王宝钏深吸一口气,将绣球高高抛起。金线绣成的凤凰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越过前排跃跃欲试的公子哥们,精准地落入崔胤怀中。

    青衫男子愕然抬头,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庞。与薛平贵那种充满攻击性的英俊不同,崔胤的眉目如远山含黛,自有一派书卷清气。

    恭喜这位公子!老管家上前拉住崔胤的衣袖,请随我去见相爷!

    场下一片哗然。王宝钏余光瞥见薛平贵一拳砸在墙上,转身消失在人群中。而更令她在意的是,站在彩楼侧面的魏豹正阴沉着脸对身旁小厮耳语什么。

    小姐,老爷请您去花厅。小翠匆匆跑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那位崔公子可俊呢!

    王宝钏笑而不语。她早已安排心腹丫鬟去打听崔胤底细,若历史未变,此刻的他应该刚在长安立足,经营着一家小小的丝绸铺子。

    花厅内,王允正捋须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眼中既有审视也有一丝满意。至少这个女婿识字,比预想中那个粗鄙猎户强多了。

    宝钏,这位是崔胤崔公子,在东西两市有三间铺面。王允介绍道,语气中难掩轻视,虽非官宦之家,倒也清白。

    崔胤不卑不亢地行礼:见过三小姐。在下惭愧,家道中落,唯有勤勉经商以继祖业。

    王宝钏心中一动。前世的崔胤直到成为商业巨擘才透露身世,如今竟对初次见面的她暗示家族背景她故意试探:听闻清河崔氏有支脉南迁,不知崔公子可曾听闻

    崔胤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浅笑:三小姐博闻强识。家父正是崔氏南迁一脉的末裔。

    王允闻言顿时肃然起敬。五姓七望的清河崔氏,虽是末支,也远胜寻常商贾!

    三人正叙话间,忽听前院一阵骚动。魏豹带着几个兵丁闯了进来,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姑父!出大事了!现在满长安都在传,表妹早与那猎户薛平贵有染,今日选亲不过掩人耳目!

    王允拍案而起:胡说八道!

    姑父不信魏豹阴笑着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这是从宝钏妹妹闺房里找到的,上面绣着薛郎二字!

    王宝钏心头一震。前世确有此事,那是她偷偷绣给薛平贵的信物。但今生她根本未曾与薛平贵相见,这帕子从何而来

    父亲明鉴。王宝钏不慌不忙地起身,女儿从未绣过什么薛郎帕。不过...她话锋一转,女儿倒是偶然得知一件趣事——魏表哥上月在军营私吞了三千两军饷,就藏在城南杨柳巷的外宅里。

    魏豹脸色骤变:你...你血口喷人!

    是吗王宝钏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那请表哥解释一下,这上面记录的军械买卖是怎么回事父亲不妨派人去杨柳巷搜搜,听说卧榻下有个暗格...

    魏豹面如死灰,扑通跪地:姑父饶命!小侄一时糊涂...

    王允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开魏豹:来人!把这畜生押去军营军法处置!转而又惊疑不定地看向女儿,宝钏,你如何得知这些

    王宝钏早已想好说辞:女儿前日去大慈恩寺上香,偶遇一伤兵,临终前将此事相告。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那帕子,想必是有人故意栽赃。

    魏豹被拖走时,怨毒地瞪着王宝钏:贱人!你等着!

    风波暂息,崔胤却突然开口:相爷,今日之事恐已损及三小姐清誉。在下斗胆提议,若相爷不弃,可否准许在下时常过府,与三小姐光明正大地往来谣言止于智者。

    王宝钏心中一动。前世的崔胤便是以睿智沉稳著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更难得的是,他明知有谣言却仍愿与她往来,这份担当已胜过薛平贵百倍。

    王允沉吟片刻,点头应允。待崔胤告辞后,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宝钏,你今日所为,不像你平日性子。

    王宝钏垂眸轻笑:女儿只是长大了。

    回到闺房,王宝钏推开窗户,望着长安城连绵的屋瓦。今日她不仅避开了薛平贵这个祸根,还搭上了崔胤这条线。更重要的,她向父亲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远处街角,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王宝钏瞳孔微缩——薛平贵正阴鸷地望向相府方向,手中柴刀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

    她知道,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父亲,女儿想随崔公子去洛阳考察商路。

    王宝钏的话像一滴冷水落入滚油,膳厅内顿时一片死寂。王允的筷子悬在半空,二姐王银钏直接呛出了眼泪。

    胡闹!王允重重放下碗筷,堂堂相府千金,怎能抛头露面随男子远行

    王宝钏不慌不忙地盛了一碗汤递到父亲面前:正因要嫁作商人妇,女儿更该了解经商之道。难道父亲希望女儿将来被账房先生糊弄,败光嫁妆她眼波流转,看向坐在一旁的大姐夫魏虎,再说,有大姐夫派的护卫随行,安全自然无虞。

    魏虎手中酒杯一晃。自从魏豹因贪污军饷被杖责五十、发配边疆后,魏虎在岳父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此刻见王宝钏点名要他安排护卫,顿时如蒙大赦:岳父大人,小婿可派亲兵二十人沿途护卫,保证三妹安全。

    王允捋须沉吟。自绣球选亲那日后,这个三女儿仿佛变了个人,行事果决得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不得不重视她的意见。

    十日为限。王允终于松口,多带帷帽面纱,不得与外人交谈。

    三日后,一支精悍的车队驶出长安春明门。王宝钏坐在垂着轻纱的马车内,透过缝隙望着渐行渐远的城墙。前世她离开长安是被薛平贵牵着走出这道城门,满心欢喜却不知前方等着她的是十八年寒窑苦等。而今生,她是带着明确目的主动离开。

    三小姐,前面就是灞桥了。崔胤清润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有家茶肆的杏花酥不错,可要歇脚尝尝

    王宝钏轻轻嗯了一声。车轮轧过灞桥石板发出的声响让她恍惚想起前世离京时的场景。那时薛平贵也在灞桥买了杏花酥给她,甜腻的滋味后来成为她记忆中最苦涩的味道。

    茶肆里,崔胤将一碟点心推到王宝钏面前:三小姐似乎心事重重

    王宝钏回过神来,发现眼前的杏花酥与记忆中截然不同——酥皮上点缀着桂花蜜,清香扑鼻。她小心摘下面纱尝了一口,甜而不腻,带着淡淡茶香。

    崔公子对吃食很有研究王宝钏随口问道。

    崔胤微笑:家母生前最爱研究各地点心。她说食物能见人心,用料实在与否,火候用心与否,都藏着做人的道理。

    这番话让王宝钏不由多看了崔胤一眼。前世的薛平贵从未提过母亲,而崔胤谈起亡母时眼中流露的温情,让她想起自己早逝的生母。

    公子,不好了!一个伙计慌慌张张跑来,咱们在洛阳定的那批丝绸,张掌柜说被人高价截胡了!

    崔胤眉头微蹙:定金可退了

    退了双倍,但咱们答应给长安几位贵客的货...

    王宝钏放下茶盏:什么贵客要多少货

    崔胤略显尴尬:是几位官员夫人订的云锦,准备端午制衣。约好回去就交货,共八十匹。

    八十匹云锦...王宝钏指尖轻叩桌面,我记得父亲库房里有三十匹御赐的,可以先挪用。剩下的五十匹...她突然眼睛一亮,去查查近来可有南方商队入京,特别是从蜀地来的。

    伙计领命而去。崔胤惊讶地看着王宝钏:三小姐怎知会有蜀锦入京

    端午前后,蜀地商队都会押运新茶北上,返程时必带蜀锦。王宝钏从容道,而且他们通常会在东市西南角的悦来客栈落脚,因为那里掌柜是蜀人。

    崔胤眼中的惊讶逐渐转为钦佩:三小姐深居闺阁,竟对商路如此了解

    王宝钏笑而不答。前世她在寒窑度日时,常帮邻家老妪抄写商队账本换米粮,那些枯燥的数字成了她了解外界的唯一窗口。

    三日后,车队抵达洛阳。王宝钏以帷帽遮面,随崔胤巡视了几处商铺。当看到崔家商号混乱的账目时,她终于忍不住出手整顿。

    各铺账房明日起全部轮换。王宝钏指着账本上几处明显的问题,这家绸缎庄的掌柜至少贪墨了三成利润,而这家粮行的账目做得太漂亮反而可疑——连续三个月分毫不差的进出账,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崔胤震惊之余,当夜就按她的建议调整了人事。三日后,粮行掌柜果然卷款潜逃,幸亏及时发现才没造成大损失。

    三小姐大恩,崔某没齿难忘。启程回京前,崔胤郑重行礼,不知小姐可愿与在下合伙做点生意

    王宝钏等的就是这句话。

    回到长安后,王宝钏开始频繁出入崔胤的商铺。她以相府之名开路,崔胤以商贾之便运作,两人合作的锦绣商行很快在东西两市站稳脚跟。更妙的是,王宝钏凭借前世记忆,精准买下几处即将升值的房产,其中就包括城西那片人人避之不及的荒地。

    三小姐为何执意要买那片不毛之地崔胤曾不解地问。

    王宝钏笑而不答。三个月后,朝廷宣布扩建西市,那片地价一夜暴涨十倍,崔胤看她的眼神简直像看神仙下凡。

    与此同时,王宝钏暗中开始了另一项计划。她借着上香祈福的名义,陆续寻访了几位前世有名的寒门才子。

    在城南破旧的学馆里,她见到了还未发迹的张谏之。这个前世上书弹劾薛平贵穷兵黩武的硬骨头,此刻还是个三餐不继的穷书生。

    张公子《谏太宗十思疏》背得极好,可有想过有朝一日也能上书言事王宝钏让侍女放下装满银两的锦囊。

    张谏之警惕地看着她:小姐何人为何知道在下读什么书

    我是能助你青云直上的人。王宝钏取出一份名单,这几位先生正在物色门生,你拿着我的信物去拜访。他日若入朝为官,望你记得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

    类似的情景在接下来几个月不断上演。王宝钏像一位未雨绸缪的棋手,悄悄在棋盘上布下一枚枚棋子。

    然而,平静水面下暗流涌动。

    一个雨夜,王宝钏从商铺查账归来,马车突然被拦在巷口。醉醺醺的薛平贵持刀而立,眼中满是怨毒。

    宝钏,你好狠的心!他喷着酒气逼近,前世你为我苦守寒窑十八年,今生竟连相府的门都不让我进

    王宝钏手中暖炉砰地落地。他果然也重生了!而且记得前世的一切!

    这一世我宁可嫁与贩夫走卒,也不做你薛家妇!王宝钏冷笑,薛平贵,你心里清楚,前世你爱的从来不是我,而是相府的权势!

    薛平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狰狞道:你以为选个商贾就能摆脱我等着瞧,我会让你跪着求我原谅!

    他挥刀砍断马车缰绳,狂笑着消失在雨夜中。

    三日后,王宝钏收到密报:薛平贵投奔了西凉使团,因武艺高强被代战公主收为近卫。更令人不安的是,有眼线看见两人共乘一骑出城狩猎,举止亲密。

    备马,我要去见崔公子。王宝钏攥紧信笺,指节发白。前世薛平贵就是靠代战公主的势力杀回大唐,难道历史要换种方式重演

    崔胤听完她的担忧,沉思良久:西凉近来确实蠢蠢欲动。三小姐,我们的商行或许该做些准备。

    什么准备

    战时最缺的两样东西——粮食和情报。崔胤压低声音,我崔氏在河西走廊有些根基,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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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崔胤的贴身小厮慌张闯进来:公子,不好了!西凉使团刚刚离京,有人看见薛平贵穿着西凉武将服饰随行!

    王宝钏与崔胤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同样的忧虑——风暴将至。

    再拉紧三分!

    王宝钏的声音在嘈杂的工坊里格外清亮。十几个工匠围着一台新组装的纺织机忙碌着,汗水从他们脸上滑落,却没人顾得上擦。这是第七次改良了,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结果。

    崔胤站在王宝钏身侧,不自觉地向前倾身。他从未想过,这位相府千金能在短短三个月内吃透纺织技艺,还提出改进方案。此刻她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正亲自调整着经线的张力。

    试机!王宝钏一声令下。

    织机咔嗒运转起来,梭子如游鱼般在经纬间穿梭。与普通织机不同,这台机器能同时织出两层布料,中间以特殊技法相连。当第一匹布缓缓展开时,整个工坊鸦雀无声——那布料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流光,轻轻抖动时竟有波光粼粼的效果。

    这...这是...老工匠张大了嘴,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抚摸布面。

    流光锦。王宝钏唇角扬起,表层用湖丝,里层用柞蚕丝,中间夹金银线。白日看着素雅,夜晚灯下一照,便是满室生辉。

    崔胤接过布料仔细端详,眼中光彩比锦缎更亮:三小姐,这技艺从何学来

    王宝钏笑而不答。前世她在寒窑度日时,曾结识一位流落的江南织女,那人酒后吐露的独门秘技,如今成了她商业帝国的第一块基石。

    传话下去,她环视众人,凡参与此事的工匠,赏银二十两,但若有人泄露机密——她突然掐断话头,目光如冰。

    众人齐刷刷跪倒:誓死保守秘密!

    三个月后,锦绣流光锦风靡长安。东西两市的绸缎庄门前车马不绝,连宫里的贵妃都遣人来订购。王宝钏趁势推出不同档次的产品,最贵的凤鸣九天锦一匹卖到百金,仍供不应求。

    三小姐,账房说这个月净利已超三万两。崔胤将账册递给王宝钏,忍不住感叹,您这经商天赋,让崔某自愧不如。

    王宝钏正要回答,忽听门外一阵骚动。大姐王金钏带着几个丫鬟闯了进来,脸上堆着笑,眼里却结着冰。

    三妹好大的排场,连亲姐姐都要通报才能见了王金钏环视着精致的账房,目光在镶金嵌玉的算盘上停留片刻,嘴角微微抽动。

    王宝钏示意崔胤先退下,亲自给大姐斟茶:大姐说笑了,不过是些商贾俗务,怕污了您的眼。

    咱们姐妹何必见外。王金钏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食盒,听说你爱吃五味斋的酥饼,我特意绕路买的。

    食盒打开,香甜气息扑面而来。王宝钏看着那金黄酥脆的饼皮,突然想起前世大姐也曾这样好心送过点心——那时她腹痛了三日,错过了父亲寿宴,让二姐出尽风头。

    小翠,你先尝尝。王宝钏招呼贴身丫鬟。

    王金钏脸色一变:三妹这是何意难道我还会下毒不成

    小翠刚咬一口,突然面色发青,捂着喉咙倒地抽搐。账房内顿时大乱,王宝钏厉声喝道:按住大姐!

    王金钏被家丁制住时,脸上狰狞的表情让王宝钏陌生又熟悉——前世她被打入冷宫时,代战公主脸上就是这样的笑容。

    搜她贴身丫鬟的身。王宝钏冷声命令。

    果然从丫鬟袖中搜出一个空药包,上面还沾着白色粉末。王金钏见事情败露,尖声叫道:凭什么你一个庶出的小贱人能风光无限我夫君说了,只要你消失,相府的资源就都是我们的!

    王宝钏心头一震。前世她一直以为大姐只是嫉妒父亲偏爱自己,没想到背后还有魏虎的唆使。她不动声色地收好证物,亲自将掺毒糕点包起来:送大姐回府,这盒点心我自会交给父亲定夺。

    王金钏被带走后,崔胤匆忙赶回,看到地上的小翠已气息奄奄。王宝钏正用银针为她催吐,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快去请孙太医!崔胤对随从喊道,随即蹲下身帮王宝钏扶住小翠,三小姐可有受伤

    王宝钏摇摇头,眼中寒光闪烁:他们敢动我身边的人,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三日后,小翠脱离危险,而王宝钏等来的不是父亲的公正裁决,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绑架。

    从商铺返回相府的路上,一队蒙面人突然冲出,打晕护卫将她掳走。王宝钏在颠簸的马车中悄悄用发簪划破车帘,记下路线。当马车停在一处荒废庄园时,她听到绑匪头子说:魏大人说了,玩够了就扔到窑子里去,永远别让她再出现在长安。

    王宝钏心沉到谷底。她早该想到,魏虎在军中势力根深蒂固,不会轻易就范。

    夜色渐浓,绑匪们开始喝酒赌钱。王宝钏磨断绳索正准备逃走,忽听外面传来打斗声。一道熟悉的身影破门而入,崔胤额角带血,手中长剑寒光凛凛。

    崔公子!王宝钏惊呼。

    崔胤二话不说拉起她就跑。两人借着月色钻入山林,身后追兵的火把如萤火般闪烁。王宝钏脚下一滑,眼看要跌入深谷,崔胤一把搂住她的腰,自己却被树枝划破手臂,鲜血瞬间浸透衣袖。

    别管我了,你先走!王宝钏急道。

    崔胤却笑了:三小姐忘了我们是合作伙伴,哪有丢下伙伴逃命的道理。

    他们在山洞中躲到天明。王宝钏撕下衣角为崔胤包扎,他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当他的手指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背时,王宝钏心头突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与前世对薛平贵那种盲目的崇拜不同,此刻她感受到的是一种踏实的心安。

    为什么冒险来救我她小声问。

    崔胤凝视着她的眼睛:因为我...

    话未说完,洞外传来搜寻的声音。崔胤一把捂住王宝钏的嘴,两人屏息贴在山壁上,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那一刻,王宝钏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想象没有这个人在身边的日子。

    获救后,王宝钏没有立即回府,而是直奔崔家商号。在那里,她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叠密信——这是她派人跟踪魏虎多月搜集的罪证,包括他私吞军饷、勾结敌商的铁证。

    三小姐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崔胤翻看信件,震惊不已。

    王宝钏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三日后,王允召集全家议事。魏虎和王金钏一脸得意地坐在左侧,看到王宝钏安然归来时,脸色瞬间惨白。

    父亲,王宝钏不慌不忙地行礼,女儿有要事禀报。

    她将绑架案始末娓娓道来,当提到魏虎名字时,对方拍案而起:血口喷人!

    王宝钏不急不躁,轻轻击掌。门外押进一个绑匪,正是那日说话的头目,已经招供画押。接着她又呈上魏虎勾结西凉商人的密信,以及大姐丫鬟购买毒药的供词。

    最致命的一击是她展示的那盒毒点心——原封不动地从魏虎书房暗格中搜出。

    这...这不是我...魏虎语无伦次。

    王允面色铁青,当场下令将魏虎革职查办,王金钏则被罚去家庙思过。处理完这一切,他复杂地看着小女儿:宝钏,为父竟不知你已成长至此。

    女儿只是学会保护自己。王宝钏轻声回应。

    次日清晨,王允将一枚青铜令牌放在王宝钏手中:相府在江南的三支商队,今后由你掌管。

    令牌沉甸甸的,上面刻着王字家徽。王宝钏知道,这不仅是信任,更是一种认可。前世她为爱情放弃的一切,今生她凭实力重新握在手中。

    走出父亲书房时,崔胤正在庭院等她。晨光中,他俊挺的轮廓如镀了一层金边。王宝钏突然想起山洞那一夜未说完的话,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崔公子那日想对我说什么她鼓起勇气问道。

    崔胤深深看着她,正要开口,突然一个伙计慌慌张张跑来:公子!西凉边境告急,薛平贵率领先锋部队攻下了玉门关!

    王宝钏手中令牌当啷落地。历史果然在用另一种方式重演——薛平贵还是走上了借助西凉势力杀回大唐的老路!

    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账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王宝钏执笔的手突然一顿,墨滴在三万四千两这个数字上晕开一小片阴影。她微微蹙眉,不是因为墨渍,而是听到了前院传来的熟悉脚步声——稳健中带着一丝今日特有的急促。

    三小姐。崔胤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比平日低沉三分。

    王宝钏搁下毛笔,抬头便怔住了。崔胤今日着了正式的天青色长袍,腰间玉带上悬着那枚她从未见过的羊脂玉佩。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他手中捧着的那只紫檀木匣——上面雕刻着并蒂莲的纹样,在长安贵族中,这是求亲的象征。

    崔公子今日好生隆重。王宝钏强作镇定,指尖却不自觉摩挲着袖口。

    崔胤径直走到她面前,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对龙凤玉佩,凤佩上镶嵌着细小的红宝石,在阳光下如火焰般夺目。

    三年相伴,我心已属。崔胤的声音轻柔却坚定,这是崔氏传家之物,今日特来赠予三小姐。

    王宝钏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前世今生,这是第一次有人不是为了相府权势,而是纯粹为她这个人而来。崔胤眼中的炽热几乎要将她融化,那里面盛着的不仅是爱慕,还有对她全部的尊重与理解。

    她伸手轻抚凤佩上的红宝石,触感微凉。三年来,他们一起将锦绣商行经营成北方第一大商号;她资助的寒门学子已有七人入仕;改良的纺织技术让千万农妇增收...这一切,都有崔胤并肩的身影。

    崔公子...王宝钏开口,却发现喉咙发紧。她眼前闪过前世寒窑里冻僵的手指,冷宫中无人问津的孤寂。这一世,她发誓不再做任何人的附庸。

    天下女子困于闺阁久矣,她最终将木匣轻轻推回,我欲为她们劈开一条新路。抬起眼时,她强迫自己直视崔胤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暗淡,再给我三年,若那时公子心意未改...

    崔胤沉默良久,突然轻笑出声:三小姐误会了。我求的不是笼中金丝雀,而是能与鸿鹄比翼的凤凰。他将凤佩取出,龙佩仍留匣中,这枚凤佩请收下,不为婚约,只作见证——崔胤此生,非卿不娶。

    王宝钏指尖颤抖着接过玉佩,冰凉的玉石很快被焐热。转身时,她没让崔胤看见自己眼中闪过的泪光。

    这份温情很快被边关急报打破。三日后,八百里加急军报直入相府——西凉大军压境,已连破三城。更令人震惊的是,先锋大将竟是三年前投奔西凉的薛平贵,如今他已贵为代战公主驸马。

    粮草不足,军备老旧,这仗怎么打王允在书房来回踱步,案上摊开的边防图被他的袖风带得哗哗作响。

    王宝钏静静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地图某处——玉门关东南二十里的山谷,前世薛平贵曾向她炫耀过那里有条密道可直通关内。

    父亲,女儿愿为大军筹措粮草。她突然开口。

    王允猛地转身:胡闹!军中岂是女子该去的地方

    女儿不要上阵杀敌,只负责后勤。王宝钏不慌不忙地展开一卷账册,锦绣商行在河西有十八处粮仓,可立即调集十万石粮草。我们在陇右的工坊三日内能赶制五千套冬衣。

    见父亲仍犹豫,她加上一句:况且崔家与边军素有生意往来,熟悉地形。崔公子愿亲自押运。

    三日后,皇帝特许的诏书送达相府。王宝钏换上一身利落的骑装,长发高高束起,带着第一批粮草奔赴前线。临行前,她特意将凤佩挂在颈间,贴着心口的位置。

    边关的风沙比想象中更凛冽。当王宝钏抵达大营时,迎接她的是一众将领怀疑的目光。为首的老将军胡须花白,上下打量她的眼神充满轻蔑:小娘子还是回去绣花吧,这里刀剑无眼。

    王宝钏不恼不怒,命人抬上十几个大箱:这是特制的军服,外层涂有沙漠植物的汁液,可随环境变色。内衬夹层填充特殊棉絮,比普通冬衣轻一半,却暖和三分。

    老将军半信半疑地试穿后,脸色变了变,却仍嘴硬:花里胡哨,打仗靠的是真刀真枪!

    那这个呢王宝钏取出一个小巧的铜铃,商队用来传递信号的驼铃,不同节奏代表不同含义。即使相隔三里,也能准确接收军令。

    她当场演示了一套复杂的铃语系统,看得众将领目瞪口呆。当夜,全军换上了新式军服,哨兵配备了传信驼铃。

    崔胤带着第二批粮草抵达时,正看见王宝钏在沙盘前与将领们讨论战术。她手持细棍,点向玉门关东南方的一处山谷:这里可能有条密道,需派斥候查探。

    不可能!一位参军断然否定,下官驻守玉门关十年,从未听说有什么密道。

    王宝钏没有争辩。前世薛平贵酒后炫耀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条路是我打猎时发现的,连西凉人都不知晓...

    三更时分,斥候带回惊人消息:山谷确实有条隐蔽小路,而且发现了西凉军活动的痕迹!

    王宝钏立即建议在谷口设伏。老将军这次没有反对,亲自带兵前往。临行前,王宝钏突然要求同行。

    太危险了!崔胤拉住她的手腕。

    王宝钏摇摇头:只有我了解薛平贵的用兵习惯。她没说出后半句——只有她知道前世那个男人如何在战场上出奇制胜。

    伏击地点选在一处狭窄的谷口。王宝钏披着伪装趴在岩石后,沙漠夜晚的寒气透过特制军服仍让她微微发抖。突然,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夹杂着金属轻碰的声响。

    来了。老将军低声道。

    月光下,一队西凉士兵悄然而至。为首的男子身形挺拔,头盔下露出一张王宝钏刻骨铭心的脸——薛平贵。三年不见,他眉宇间多了几分戾气,举手投足却更显威严。

    记住暗号。薛平贵的声音随风飘来,山无棱,天地合,回令是乃敢与君绝。

    王宝钏如遭雷击。这是前世她写给薛平贵的情诗!如今竟被他用作偷袭大唐的暗号愤怒如岩浆般在胸腔沸腾,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西凉军越来越近,最前锋已进入伏击圈。老将军看向王宝钏,她却不急着发令,直到薛平贵本人也踏入死亡陷阱。

    放箭!她突然高喊,同时用尽全力向西凉军方向掷出一物——那枚崔胤送她的凤佩在月光下划出一道红光,落地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箭如雨下,西凉军猝不及防,瞬间倒下一片。薛平贵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王宝钏藏身之处。即使隔着乱军与夜色,两人还是准确锁定了彼此。

    王宝钏!薛平贵怒吼着挥剑格挡箭矢,你竟敢—

    —

    唐军伏兵四起,喊杀声震天。王宝钏冷静地观察战局,不时发出调整指令。当薛平贵试图带队突围时,她亲自操弩,一箭射穿他的肩甲。

    这一箭,还你前世负心!她低声呢喃,看着那个曾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在亲兵掩护下狼狈逃窜。

    战斗大获全胜。唐军以极小代价歼灭西凉先锋精锐,缴获大量军械。庆功宴上,老将军亲自向王宝钏敬酒:巾帼不让须眉,老夫今日开眼了!

    王宝钏浅尝辄止,心思早已飞远。此战虽胜,但薛平贵未死,西凉主力尚在。更重要的是,她清楚记得前世此时西凉国内正酝酿政变——代战公主的叔父企图夺权。如果能利用这个情报...

    在想什么崔胤不知何时来到身侧,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颈间。

    王宝钏这才想起那枚摔碎的凤佩,心头一痛:抱歉,我—

    —

    崔胤却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找工匠修好了。红宝石换成更坚硬的玄铁,不会再轻易碎裂。他顿了顿,就像我的心意。

    王宝钏接过锦囊,沉甸甸的。凤佩上的裂痕被巧手镶金,变成了一道金色的纹路——正如她心上那道前世留下的伤痕,正在被今生的温暖一点点修补。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来:报——薛平贵残部与西凉主力汇合,正向我军扑来!

    王宝钏与崔胤对视一眼,同时起身。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相府千金王宝钏,筹粮有功,特许入朝听政,钦此——

    太监尖细的尾音在太极殿前回荡,王宝钏跪接圣旨,能感觉到背后如芒在背的目光。这是大唐开国以来,第一次有女子获准参与朝政。

    荒谬!紫袍玉带的李义府第一个跳出来,白须颤抖,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女子入朝,国将不国!

    王宝钏不急不躁地起身,特意整了整新做的衣服,深青色的衣料衬得她肤若凝脂,在一群老臣中宛如一株青竹破土而出。

    李大人此言差矣。她的声音清亮如磬,文母太姒辅佐文王,钟离春直谏齐宣,何曾误国不等对方反驳,她转向兵部尚书,张大人,前线昨日所请追加的五万石粮草,民女已备齐三万,剩余两万三日内可到。

    兵部尚书张大嘴:你...你怎知军报内容

    民女不知。王宝钏浅笑,只是根据五万大军日耗、现有存粮及运输速度推算而已。

    皇帝坐在龙椅上,眼中闪过兴味:爱卿既通筹算,可知今年江淮漕运该增该减

    这是试探,更是考验。王宝钏不慌不忙:当减三成。去岁江淮大旱,今年若强征漕粮,恐伤农本。不如改由民女商队从蜀中运粮补缺,如此既不扰民,又可充实太仓。

    满朝哗然。这个建议不仅解决了漕运难题,还暗中削弱了漕运衙门的贪腐空间。几位开明大臣开始交头接耳,眼中流露出赞赏。

    陛下!李义府不甘心地高呼,祖宗之法不可变!女子入朝,阴阳颠倒,必招天谴!

    王宝钏正要反驳,忽听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崔胤风尘仆仆地闯入,手中捧着一封火漆密信:西凉急报!

    皇帝展开信笺,脸色骤变:薛平贵率五万铁骑绕过玉门关,直扑陇右!

    朝堂大乱。王宝钏却注意到崔胤的眼神——他看似焦急,眼角却向她微微眨了眨。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说明事情另有玄机。

    果然,退朝后崔胤在偏殿向她解释:西凉主力确实东进,但薛平贵不在其中。我收到密报,他带着一队精锐秘密南下,目标很可能是...

    我。王宝钏冷静接话,他向来睚眦必报。

    崔胤点头,突然压低声音:三小姐,我有要事相告。清河崔氏来人,说我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嫡脉独子。

    王宝钏手中的茶盏一顿。清河崔氏,五姓七望之首,其嫡子的身份甚至比许多皇子还尊贵。难怪崔胤经商手段高超,处事气度不凡——那是百年世家浸润出的底蕴。

    恭喜崔公子认祖归宗。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何时启程回清河

    你不明白。崔胤突然抓住她的手,这意味着家族会逼我入仕,接管崔氏政治资源。我们之间...他哽住了。

    王宝钏恍然大悟。崔胤担心身份变化会破坏他们平等合作的关系,怕成为另一个想要掌控她的男人。

    崔公子多虑了。她反握住他的手,你若入朝为官,我们在朝野呼应,岂不更好

    崔胤眼中亮起光芒:你...不介意

    我要的不是依附大树的藤蔓。王宝钏注视着他的眼睛,而是能与凤凰比翼的鲲鹏。

    当晚,王宝钏在相府花园设宴为崔胤庆贺。牡丹盛开,月华如水,她取出一卷精心绘制的舆图:这是我规划的五年之策——女子学堂、商业联盟、税制改革...

    崔胤的手指顺着地图移动,在某处与她指尖相触:你在朝,我在野,如此可保百姓安康。

    两人相视而笑,举杯对饮。酒过三巡,崔胤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玉簪,轻轻插入王宝钏的发髻:家母遗物,说是要给...给未来儿媳。

    王宝钏脸颊发烫,却没有取下簪子。月光下,崔胤的轮廓俊美如谪仙,她鬼使神差地倾身向前...

    有刺客!远处突然传来护卫的喊声。

    一道黑影从假山后窜出,弯刀直取王宝钏咽喉!崔胤闪电般将她推开,自己肩头被划开一道血口。护卫们一拥而上,刺客见行刺不成,竟咬碎口中毒囊自尽。

    西凉死士。崔胤检查刺客衣领内的狼头刺青,面色凝重,薛平贵这是不死不休。

    王宝钏亲手为崔胤包扎伤口,心中却想到另一件事——前世薛平贵腰间也有同样的刺青,当时他说是西凉风俗。但现在看来,这可能是某个组织的标记...

    三日后,崔胤启程回清河认祖。临行前,王宝钏送他一枚金印:锦绣商行二当家的印信。无论崔公子身份如何变化,这个位置永远为你留着。

    崔胤郑重收下,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待我归来。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西凉军营中,薛平贵正将一支箭狠狠钉入地图上的长安位置。箭杆上绑着布条,赫然写着王宝钏三个血字。

    传令下去,他对帐内跪着的黑衣人说道,启动狼群,我要长安血流成河!

    帐外,代战公主静静听着,手中把玩着一枚与薛平贵腰间刺青一模一样的玉佩,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商税改革,势在必行!

    王宝钏的声音在太极殿内回荡。她手持奏章,指尖在关键数据上轻轻点过,每一个数字都像利箭射向反对派的心脏,无声地宣示着自己的立场。

    自古士农工商,商为末流。户部尚书刘仁轨冷笑,若提高商人地位,谁还愿务农届时粮价飞涨,百姓如何度日

    王宝钏不慌不忙展开一卷绢布:刘大人请看,这是近十年各道粮食产量与商税收入对比。凡是商路畅通之地,农产反增三成——因为商人运销,农夫才敢多种。

    她向前一步,袖中飘出淡淡的沉香味:至于末流之说...范蠡助越王称霸后泛舟商海,吕不韦以商谋国,何曾轻贱

    刘仁轨脸色铁青:巧言令色!

    下官倒觉得王小姐言之有理。年轻的户部侍郎张谏之突然开口——正是王宝钏早年资助的寒门学子之一,江南东道试行商税新政后,去岁税收反增两成。

    皇帝若有所思地敲着龙椅扶手:爱卿既有良策,不妨细说。

    王宝钏深施一礼,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奏折。当她条分缕析地阐述茶盐税制改革方案时,刘仁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她提出的数据,竟与户部秘不示人的账册完全吻合!

    退朝后,王宝钏在宫门外被张谏之拦住:恩师,刘尚书不会善罢甘休。下官听闻他正联合御史台...

    多谢提醒。王宝钏微笑,我自有应对之策。

    她的策略正在城南如火如荼地展开。昔日荒废的宅院如今挂上了锦绣女子学堂的匾额,三十余名年龄不一的女子正在院中学习。年纪大的跟着女先生念《女诫》,年幼的则围着一个沙盘,学习基础算数。

    三小姐,您来了!女管事惊喜地迎上来。

    王宝钏点点头,从随从手中接过一株小树苗:今日我们种下这株桃树,愿来日桃李满天下。

    围观的人群中传来嗤笑:女子读书有何用终究要嫁人生子!

    王宝钏恍若未闻,亲手挖土栽树。当她为树苗浇下第一瓢水时,学堂里所有女孩齐声背诵起《论语》篇章,清脆的童音如清泉涤荡尘埃。围观者的嘲笑渐渐变成了惊叹。

    三小姐!一个相府家丁慌慌张张跑来,老爷...老爷被锦衣卫带走了!

    王宝钏手中的水瓢砰然落地。

    刑部大牢外,王宝钏被拦在门外。无论她如何打点,狱卒只是摇头:上头有令,王相爷涉及通敌叛国,任何人不得探视。

    通敌荒谬!王宝钏强压怒火,可有证据

    听说从相爷书房搜出了与西凉往来的密信...

    回到相府,王宝钏直奔父亲书房。翻检间,她发现书架后的暗格已被撬开,里面空空如也。正当她失望之际,墙角一抹反光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半枚嵌在地板缝隙中的玉佩。

    王宝钏用发簪小心翼翼挑出玉佩,顿时浑身冰凉。玉佩上刻着狼头纹样,与刺杀她的西凉死士刺青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玉佩背面刻着天佑二字——这是先帝的年号。

    小姐,崔公子到了。小翠在门外轻声禀报。

    崔胤风尘仆仆,眼中满是担忧:我刚到长安就听说伯父出事。清河崔氏愿全力相助。

    我需要两样东西。王宝钏握紧玉佩,第一,查清这玉佩的来历;第二,联络我们资助过的所有寒门官员。

    三日后,一份密报送到王宝钏手中。她读完立刻焚毁,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果然如此...

    当夜,崔氏别院密室中,七位身着便服的官员静静听完王宝钏的分析。张谏之第一个拍案而起:刘仁轨这老贼!竟敢伪造证据构陷忠良!

    不止是他。王宝钏展开一幅关系图,背后还有李义府,以及...她指向图中一个狼头标记,西凉潜伏在长安的暗桩。

    证据何在刑部主事问道。

    王宝钏取出一叠文书:这是刘仁轨之子与西凉商人的密会记录,以及他们伪造家父笔迹的草稿。她又指向崔胤,崔公子已请动清河崔氏在御史台的人脉。

    半月后,朝堂风云突变。御史台上本弹劾刘仁轨勾结外敌、构陷忠良,证据确凿。皇帝震怒,下令释放王允,严惩涉案官员。而扭转局面的关键证据,正是那枚狼头玉佩——它实为先帝赐予心腹的密令符,证明王允当年曾奉密旨调查西凉渗透势力。

    宝钏,为父老了。出狱后的王允仿佛一夜白头,朝中局势诡谲,今后相府...就交给你了。

    王宝钏跪接父亲递来的相府印,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那夜她独自站在皇宫角楼,望着长安万家灯火,突然明白了一个残酷的真理:在这世道,善意与智慧远远不够,唯有掌握生杀大权才能真正保护所爱之人。

    这个觉悟来得正是时候。次日黎明,八百里加急军报惊动全城——西凉三十万大军压境,连破七城,主帅薛平贵扬言要血洗长安!

    朝堂上乱作一团。老将们或推诿或主和,无人敢领兵迎战。

    陛下,臣女愿往。

    清亮的女声如利剑劈开嘈杂。王宝钏出列跪拜,卸下钗环,以白布束发:家父蒙冤时,臣女曾暗中调查西凉军情。薛平贵此来,必走陇山道,因其妻代战公主熟悉此路。

    胡闹!李义府厉声呵斥,女子领兵,自古未闻!

    冼夫人平岭南,娘子军助高祖,何言未闻王宝钏昂首反驳,臣女不要将军衔,只请为监军,与前线将士共进退。

    皇帝犹豫之际,殿外突然传来通报:清河崔氏崔胤,率三千家兵请见!

    崔胤一身戎装踏入大殿,单膝跪在王宝钏身侧:臣愿率崔家军为国效力,请陛下恩准王小姐同行。西凉军情诡谲,非通晓其内情者不能制。

    皇帝看着这对璧人,终于点头:准奏。王宝钏为监军,崔胤为副将,即日启程!

    出征前夜,王宝钏在相府祠堂焚香告慰祖先。崔胤悄然出现,将一件轻甲披在她肩上:特制的,比寻常铠甲轻一半。

    王宝钏抚摸着甲片上精美的凤纹,突然转身抱住崔胤:这一战凶险万分,若有不测...

    不会有。崔胤轻吻她的发丝,我们一起回来,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对同心结,完成这个仪式。

    月光透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祠堂墙壁上,与历代王氏先祖的牌位融为一体,仿佛冥冥中已得认可。

    与此同时,西凉军营中,薛平贵正对着长安方向举起血酒:王宝钏,这次我要亲手斩下你的头颅,祭奠前世你给我的耻辱!

    帐外,一弯血月高悬,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陇山道狭窄处,西凉军旌旗如林。

    王宝钏站在战车上,银甲在朝阳下泛着冷光。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战场——血腥气混着尘土味扑面而来,远处西凉军阵中传来的战鼓声震得人胸腔发闷。她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保持清醒。

    监军大人,敌军派使者前来。副将低声禀报。

    王宝钏眯起眼睛。远处一骑飞奔而来,马背上的人金甲红袍,在万军之中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即使隔着数百步,她也能认出那个刻入骨髓的身影——薛平贵。

    王宝钏!薛平贵在阵前勒马,声音里带着讥诮,你不在闺阁绣花,跑来战场送死么

    唐军阵中一阵骚动。王宝钏抬手示意安静,亲自驱车向前。她银甲白袍,在黄沙滚滚的战场上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薛平贵,或者该叫你西凉驸马她的声音清亮如泉,在峡谷中回荡,前世你骗我苦守寒窑十八载,自己却在西凉另娶新欢。今生见我识破你的真面目,就恼羞成怒要置我于死地

    薛平贵脸色骤变。这番话不仅揭露了他的真面目,更暗示了他们都是重生者的秘密。

    胡言乱语!他厉声喝道,但西凉军中已响起窃窃私语。代战公主就在中军,这番话无疑会传入她耳中。

    西凉军中哗然。薛平贵猛地抽箭搭弓,箭矢破空而来。王宝钏不躲不闪,身侧崔胤闪电般举盾格挡,箭尖在盾面上迸出火星。

    杀!薛平贵怒吼。

    两军如潮水般碰撞在一起。王宝钏早有准备,令旗一挥,唐军阵型突变,长枪兵在前,弓箭手居后,将西凉先锋部队引入峡谷狭窄处。这是她研究地形后设下的陷阱,专克西凉骑兵优势。

    战斗持续到日落。王宝钏的银甲溅满鲜血,但眼神依然清明。她不断调整战术,每一次变阵都精准克制薛平贵的进攻。西凉军死伤惨重,却始终无法突破唐军防线。

    监军妙计!老将军兴奋地报告,敌军已退十里!

    王宝钏却无喜色。她太了解薛平贵了,他绝不会轻易认输。果然,探马急报:西凉一支奇兵正绕道偷袭唐军粮草大营!

    崔胤,你带三千精兵去救。王宝钏下令,同时悄悄递过一张纸条。崔胤看后眼中精光一闪,领命而去。

    夜半时分,王宝钏正在帐中研究沙盘,突然帐外一阵骚动。她冲出帐门,只见火光中崔胤被亲兵抬回,胸口插着一支羽箭,鲜血已浸透半边衣甲。

    医官!王宝钏的声音变了调。

    箭伤比想象的更严重。箭头卡在肋骨间,离心脏仅寸许。当医官艰难取出箭簇时,崔胤已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箭上...有毒...医官颤抖着检查伤口处泛黑的血液,怕是...怕是西凉特有的七日断魂散...

    王宝钏眼前一黑,扶住床柱才没倒下。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薛平贵登基后,就是用这种毒药处死了几位劝谏的大臣。

    用我的解毒丹。她强自镇定,从贴身的锦囊中取出一枚碧绿药丸,这是相府秘方,可解百毒。

    医官闻了闻,摇头:只能延缓,不能根治。除非...除非有解药...

    王宝钏握紧崔胤冰凉的手。这只手曾为她挡过刺客的刀,曾在她跌倒时稳稳扶住她,曾温柔地拂去她发间落花。如今它无力地垂着,指尖已开始泛青。

    所有人都退下后,王宝钏终于崩溃。她伏在崔胤胸前,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醒醒...求你醒醒...她哽咽着凑近他耳边,你若醒来,我即刻嫁你,什么朝堂商场都不管了...

    这是她两世为人第一次将爱情置于一切之上。前世为薛平贵放弃所有却不得善终,今生她本打算先立业再谈婚嫁,可此刻她才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算重生也难再遇。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副将慌张闯入:监军大人,截获西凉密信!

    王宝钏抹去泪水,展开染血的绢布。信中内容让她瞳孔骤缩——薛平贵腰间狼头刺青竟是西凉皇室私生子的标记!他与代战公主实为同父异母的兄妹,前世他隐瞒这一身份登基,今生又欺骗公主感情获取兵权...

    传令下去。王宝钏突然站起身,眼中燃起冰冷的火焰,全军佯装粮草不济,分批撤退。派几个逃兵去西凉营中报信,就说...崔将军重伤不治,我军士气崩溃。

    副将愕然:这...

    照做。王宝钏转向昏迷的崔胤,轻抚他苍白的脸颊,我要亲自去会会代战公主。

    三日后,唐军溃退三十里。薛平贵果然中计,率轻骑追击,结果在葫芦谷遭遇埋伏。王宝钏早已研究透他的用兵习惯,每一处伏兵都针对他的弱点。当薛平贵发现自己每一步都被预判时,脸上的惊恐比箭矢更让王宝钏快意。

    与此同时,王宝钏派出的心腹已成功见到代战公主。当那卷薛平贵前世写的情诗呈上时,公主的脸色瞬间惨白——因为其中几句与薛平贵对她说的誓言一字不差!

    报——西凉军内乱!探马飞奔来报,代战公主突然撤兵,薛平贵正率残部追赶!

    王宝钏嘴角微扬。她知道,决胜时刻到了。

    全军听令!她拔出佩剑,剑尖直指苍穹,随我活捉薛平贵,为崔将军报仇!

    唐军如出闸猛虎扑向西凉残兵。王宝钏亲自披挂上阵,银甲在夕阳下如一团燃烧的火焰。此刻她不再是那个苦守寒窑的弱女子,而是掌控全局的统帅,誓要亲手终结这场跨越两世的恩怨!

    狂风在断魂崖上呼啸,卷起王宝钏散落的发丝。她手中的长剑稳稳指向薛平贵的咽喉,剑尖映着落日,如一滴将落未落的血。

    你输了。王宝钏的声音比剑锋更冷。

    薛平贵金甲残破,脸上布满血污。他背靠悬崖,身后是百丈深渊。西凉残兵已被唐军包围,代战公主早带着主力撤回边境。这场跨越两世的恩怨,终于到了清算的时刻。

    宝钏...薛平贵突然软下声调,眼中泛起王宝钏熟悉的光芒——那是前世他哄她苦守寒窑时常用的神情,我错了,这一世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有西凉兵权,你有大唐人脉,我们可以...

    闭嘴!王宝钏剑尖前送,在他颈上划出一道血线,前世你借我攀附相府,今生又想靠代战上位。你爱的从来只有权力!她提高声音,让周围将士都听得清楚,两世为人,你始终是那个自私自利的薛平贵!

    薛平贵面容扭曲,突然狂笑:那你呢王宝钏!你以为自己多高尚不过是个为报仇不择手段的毒妇!

    王宝钏不怒反笑:我为保护所爱之人而战,为天下女子争一条新路而行。而你...她剑锋下移,挑开薛平贵腰间玉佩,连这狼头纹身都是偷来的身份!西凉王的私生子,欺骗代战公主与兄长相恋的畜生!

    玉佩坠地碎裂,露出内层刻着的西凉王室密纹。周围西凉士兵见状哗然,有人甚至丢下兵器。薛平贵脸色惨白,他最大的秘密被当众揭穿了。

    贱人!薛平贵暴起发难,弯刀直取王宝钏心口!

    王宝钏早有防备,侧身避过的同时剑锋上挑。两件兵器相撞,火花四溅。她这些月来暗中苦练的剑法此刻尽数施展,每一招都针对薛平贵的弱点。三十回合后,薛平贵已左支右绌,右臂被刺中,弯刀当啷落地。

    这一剑,为前世的王宝钏!她刺穿薛平贵左肩。

    这一剑,为寒窑十八年!右腿再添一道伤口。

    薛平贵跪倒在地,眼中终于露出前世临死前的恐惧。王宝钏高举长剑,阳光在剑身上流转如火焰:这一剑...

    监军且慢!副将突然高喊,留他性命交给朝廷发落更有价值!

    王宝钏剑势一顿。就在这瞬息之间,薛平贵猛地滚向悬崖边缘。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一脚踏空,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坠下悬崖!

    众人冲到崖边,只见薛平贵挂在一棵突出的松树上,被西凉残兵用绳索救起。王宝钏没有下令追击,只是静静看着那个曾让她魂牵梦萦又恨之入骨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她知道,这一战已彻底斩断了两世的孽缘。

    收兵。她转身下令,声音平静得如同刚结束一场寻常演练。

    唐军凯旋的号角响彻云霄,而王宝钏的心早已飞回军营。三日来,崔胤一直昏迷不醒,军医说若今日再不醒,恐怕...

    她甩甩头,不敢往下想。快马加鞭赶回大营,远远就看见自己的营帐外围满了人。王宝钏心头一紧,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

    监军大人!医官满脸喜色地迎上来,崔将军醒了!

    王宝钏冲进帐内,只见崔胤靠坐在床榻上,脸色仍苍白如纸,但眼睛已恢复神采。看到她一身血污,他眉头微蹙:你...受伤了

    简单四个字,让王宝钏强撑多日的坚强瞬间崩塌。她跪倒在床前,泪如雨下:没有...都是别人的血...

    崔胤虚弱地抬手,轻抚她凌乱的发丝。王宝钏抓住他的手贴在脸颊,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三日来不眠不休的担忧、手刃仇敌的快意、劫后余生的庆幸,所有情绪如决堤洪水奔涌而出。

    我听见了...崔胤声音很轻,你说...若我醒来...就嫁我...

    王宝钏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到他眼中温柔的笑意。这一刻,前世的创伤终于彻底愈合。她不再是被抛弃的寒窑妇,不再是冷宫中郁郁而终的废后,而是一个被真心爱着的女子。

    是。她哽咽着点头,我嫁你。

    三个月后,长安城张灯结彩。这场婚礼轰动全城,不仅因为新娘是护国功臣王宝钏,更因其打破无数陈规——她既着凤冠霞帔,又在礼服外披挂半副轻甲;既行新妇之礼,又受朝廷册封。

    皇帝亲临相府,赐下护国公主金印,开创女子封爵先例。当崔胤为妻子扶正甲胄时,观礼的文武百官无不惊叹——这绝非寻常夫妻,而是真正的并肩王侯。

    朕有个想法。宴席间,皇帝突然开口,护国公主才学出众,可否在翰林院设女子学堂,教导宫中女官

    王宝钏与崔胤交换一个眼神,起身行礼:臣妾愿为天下女子请命——请陛下准许开设女子科举,让才学之士无论男女,皆能为国效力。

    满座哗然。皇帝沉吟良久,终于点头:准卿所奏。不过...先从地方试行。

    这一试,就是五年光阴。

    五年后春闱放榜日,长安朱雀大街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当十名女举人的名字被高声宣读时,人群中爆发出震天欢呼。王宝钏站在城楼上,怀中抱着三岁的女儿,身旁是牵着五岁长子的崔胤。

    娘亲,那些姐姐为什么哭呀小女孩好奇地问。

    因为她们的人生从此不同了。王宝钏轻抚女儿柔软的发丝,目光扫过城下激动的人群。她看到了当年第一批女子学堂的学生,如今已成了教书先生;看到了曾受她资助的寒门才女,如今入朝为官;更看到了无数普通百姓家的女儿,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崔胤悄悄握住她的手:累不累

    王宝钏摇摇头,靠在他肩上。这五年来,她将锦绣商行交给得力助手经营,自己与崔胤共同辅佐朝政。崔胤官至中书侍郎,而她则以护国公主身份参与国事,夫妻二人配合无间,成为朝中一股清流。

    夕阳西下,王宝钏牵着儿女走下城楼。路过西市时,她忽然驻足——寒窑旧址上如今建起了一座女子医馆,门前排队的妇孺络绎不绝。恍惚间,她仿佛看到前世的自己从寒窑中走出,那个满心绝望的王宝钏与如今的她隔空对望。

    怎么了崔胤轻声问。

    王宝钏收回目光,微笑摇头: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当晚,她在日记中写道:前世我如笼中雀,为情所困,郁郁而终;今生我似云间凤,先破牢笼,再浴火重生。非是苍天厚待,唯自强不息耳。

    写罢搁笔,窗外明月如洗。崔胤正在庭院教长子辨认星辰,女儿趴在他肩头昏昏欲睡。王宝钏静静看着这温馨一幕,心中满是宁静喜乐。

    这一世,她不仅自己挣脱了命运枷锁,更为天下女子劈开了一条新路。从苦守寒窑到执掌江山,王宝钏终于完成了最华丽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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