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球球咕咕嘎嘎 本章:第一章

    第一章

    秦语在剧痛中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斑驳发黄的屋顶和一根摇摇欲坠的电线。她猛地坐起身,这个动作牵动了肺部,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这是...知青点的宿舍秦语不敢置信地环顾四周,二十平米的小屋里摆放着四张简易木床,墙上贴着已经褪色的农业学大寨标语,木桌上放着一个印有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

    她颤抖着伸出手,看着自己光滑细腻的皮肤,没有皱纹,没有长期化疗留下的青紫针眼。床头小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的脸庞——二十岁的秦语,扎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眼睛里还闪烁着青春的光彩。

    1975年...我重生了秦语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真实得令人想哭。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1977年,她为陆明远放弃北大录取通知书,陪他留在农村;1980年,陆明远靠她辅导考上师范,一进城就娶了青梅竹马;1995年,她被查出肺癌晚期,而已经成为教育局领导的陆明远连医药费都不肯借...

    秦语,你醒了门被推开,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浓眉大眼,正是年轻时的陆明远。他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红薯粥,你都昏迷三天了,把大家吓坏了。

    秦语死死攥住被角,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就是这张脸,这个声音,骗了她一辈子!

    多亏你把我从河里救上来。陆明远坐在床边,眼神温柔,不过你也太傻了,那么急的水流...

    秦语突然记起来,这是1975年夏天,陆明远在河边失足落水,她不顾一切跳下去救他,结果自己高烧昏迷三天。前世她醒来后感动于陆明远的关心,从此死心塌地跟着他。

    但现在,她敏锐地捕捉到陆明远眼底的不耐烦。

    生产队的活耽误了不少,你什么时候能上工果然,陆明远话锋一转,队长说了,再请假要扣工分。

    秦语心底冷笑,面上却虚弱地咳嗽两声:我...我头还很晕...

    那你再休息半天吧。陆明远放下碗,匆匆起身,我得去上工了,晚上再来看你。

    门关上后,秦语端起那碗红薯粥,直接倒进了床底的便桶。前世她不知道,这粥里的退烧药被陆明远减了大半剂量,就为了让她早点康复去干活。

    她翻身下床,从床板下摸出一个铁皮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几本保存完好的高中教材和一本笔记本——这是她偷偷藏起来的宝贝,前世为了讨好陆明远,她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帮他复习,自己的书本早就卖了换鸡蛋给他补身体。

    这一世,我要为自己活。秦语抚摸着教材封面上数学两个字,泪水模糊了视线。

    窗外传来哨声,知青们下工回来了。秦语迅速擦干眼泪躺回床上,她需要时间思考如何改变命运。

    秦语,你好点了吗女知青王雪梅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几个野果,给你摘的,很甜。

    秦语记得这个好姐妹,前世就是她把自己和陆明远的私密对话传遍全村,害她名声扫地。而现在,王雪梅眼神闪烁,时不时瞟向陆明远空着的床位。

    谢谢,放那儿吧。秦语虚弱地说,我想再睡会儿。

    王雪梅刚走,秦语就听见窗外传来压低的声音。

    她还没好是陆明远。

    装模作样吧,不就是个感冒...王雪梅的嗤笑。

    女人就是娇气,要不是她会算账,队长哪会这么照顾她...

    秦语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前世她怎么就没听出这些话里的轻蔑她蹑手蹑脚走到窗边,看见陆明远和王雪梅肩并肩走向河边,陆明远的手自然地搭在了王雪梅腰上。

    原来这么早就开始了...秦语冷笑。她回到床边,翻开数学课本,开始如饥似渴地复习起来。

    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第二章

    天刚蒙蒙亮,知青点的起床哨就尖锐地划破了宁静。秦语睁开眼睛,迅速将枕下的数学笔记塞进内衫口袋。这三天,她像只蛰伏的兽,在暗处静静观察,等待时机。

    秦语,今天该上工了吧王雪梅一边扎头发一边斜眼看她,再躺下去,队长该说闲话了。

    秦语剧烈咳嗽起来,手指紧紧揪住胸口的衣服:我...我试试...

    她缓慢地起身,动作像是七旬老妪,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前世在肿瘤科当护工的经验派上了用场——如何完美模拟一个病人的状态,她再熟悉不过。

    算了算了,别勉强。王雪梅皱眉后退一步,仿佛怕被传染,我跟队长说一声。

    等宿舍门关上,秦语立刻挺直腰板,从床底下摸出铁皮盒子。三天来,她利用养病的时间,已经复习完了高中数学前三册。手指抚过那些熟悉的公式,一种久违的踏实感涌上心头。

    1977年12月10日...秦语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个日期,那是前世高考恢复的日子。距离现在还有两年半,足够她准备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窗外传来嘈杂声,秦语凑到窗边,看见一辆吉普车扬起尘土驶入村口。村支书林大勇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几个公社干部模样的人。

    秦语瞳孔一缩。前世这天,她因为刚退烧就去上工,结果晕倒在田里,错过了这次视察。而陆明远因为勤劳肯干得到了村支书的赏识,后来还被推荐去公社当文书。

    机会来了。秦语迅速翻开一本《毛主席诗词》,用毛笔在废报纸上临摹起来。她的书法曾获全市中学生比赛一等奖,这是她为数不多带下乡的特长。

    中午时分,宿舍门被推开。秦语早已恢复病恹恹的状态,靠在床头虚弱地练字。

    秦知青,听说你病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秦语惊慌地想要起身,却被进来的林大勇按住肩膀,别动别动,养病要紧。

    林大勇五十出头,方脸阔额,眼神犀利。他身后跟着大队长和几个知青,陆明远也在其中,正殷勤地给公社干部递烟。

    这是...在练字林大勇注意到床上的报纸,眼睛一亮。

    秦语不好意思地想把报纸藏起来:随便写写...

    我看看。林大勇接过报纸,眼前一亮,好字!这北国风光,千里冰封的风字,有柳公权的味道!

    秦语适时地咳嗽两声:林书记过奖了,我父亲是中学语文老师,从小逼我练字...

    知识分子家庭啊!林大勇态度更亲切了,听说你数学也好,队里的工分账目都是你算的

    角落里的陆明远突然插话:秦语在学校是数学课代表,还参加过竞赛。他脸上堆满笑容,仿佛与有荣焉。

    秦语心中冷笑。前世陆明远最讨厌她提这些炫耀的事,现在倒主动说了——看来是想在村支书面前表现。

    正好!林大勇拍大腿,公社要搞生产统计,缺个能写会算的。秦知青养好病就来帮几天忙吧,算双倍工分!

    陆明远脸色瞬间变了。秦语知道他在想什么——前世这个美差是他的,后来还因此被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

    谢谢林书记。秦语虚弱地微笑,不过我病还没好利索,怕耽误事...

    不着急,等你好了再说。林大勇转头对大队长说,给秦知青安排点轻活,别累着了。

    人群离去时,秦语捕捉到陆明远投来的复杂眼神——惊讶、嫉妒,还有一丝警惕。她低头继续练字,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下午,秦语勉强去上工,被安排记工分。她故意算错几个数字,又及时发现更正,既展示了能力,又显得认真负责。

    秦语,收工时,陆明远凑过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晚上我给你带点红糖补补身子吧

    不用了。秦语咳嗽两声,我吃了药犯困,想早点睡。

    陆明远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堆起笑容:那明天吧。对了,林书记说的统计工作...你病没好,要不我帮你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秦语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激:你真好...不过林书记点名要我...

    我可以教你嘛。陆明远压低声音,咱们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前世骗财骗感情的关系!秦语胃里一阵翻腾。她记得清楚,1978年陆明远回城探亲,和他那个青梅竹马领了结婚证,却哄她说只是父母之命。

    我考虑考虑...秦语含糊应答,突然瞥见一个穿红格子衫的姑娘在不远处张望——林小芳,村支书的女儿,前世陆明远的干妹妹。

    陆明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立刻挺直腰板:小芳同志!找我有事

    林小芳十八九岁,圆脸大眼,扎着两条油亮的大辫子。她小跑过来,眼睛却好奇地盯着秦语:这位就是救你的秦姐姐吧我爹夸你字写得好呢!

    秦语敏锐地注意到,陆明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前世她傻乎乎以为林小芳只是陆明远的妹妹,现在才看懂这其中的算计——村支书的女儿,多好的跳板啊。

    小芳妹妹好。秦语亲热地拉住女孩的手,你爹太抬举我了。其实陆明远的字也不错,他还会画板报呢。

    陆明远眼睛一亮,没想到秦语会推荐他。但下一秒,秦语的话就让他的笑容凝固了:对了,你不是说要教我打算盘吗现在有空吗

    林小芳惊喜地拍手:好啊!我爹老嫌我算数差,正好跟你们学学!

    夕阳西下,三人坐在打谷场边。秦语耐心教林小芳珠算口诀,余光却观察着陆明远——他明显心不在焉,眼睛不停往村支书家方向瞟。

    秦姐姐,你懂得真多!林小芳由衷赞叹,要是我也能上学就好了...

    现在学也不晚。秦语微笑,我可以教你。

    陆明远突然插话:小芳同志天资聪颖,肯定一学就会。他语气殷勤得令人作呕,其实我高中时成绩也不错...

    秦语假装没听见,继续教林小芳算术。夜幕降临,林小芳依依不舍地告别:秦姐姐,明天还能教我么

    当然。秦语笑着点头,目送女孩离开后,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陆明远凑过来:秦语,你今天...怎么突然对小芳这么热情

    她挺可爱的。秦语轻描淡写,而且村支书对我们知青很照顾,教他女儿算数算什么。

    陆明远若有所思地点头,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秦语太熟悉这种眼神了——前世每次他想利用别人时,都是这副表情。

    回到知青点,秦语发现自己的床铺被人翻过。铁皮盒子还在,但位置微微移动了。她不动声色地检查物品,发现数学笔记最后一页被撕掉了——那页记着一些高考重点公式。

    王雪梅...秦语咬牙。前世这个好姐妹就爱搞小动作,后来还散布谣言说她勾引大队会计。

    夜深人静,秦语打着手电在被窝里复习。突然,窗外传来窸窣声。她屏住呼吸,听见陆明远压低的声音:...她最近怪怪的...对,特别注意那几本破书...你帮我盯着点...

    秦语熄灭手电,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前世她怎么就没发现,自己身边盘着两条毒蛇

    第二天清晨,秦语病情反复了。她咳得惊天动地,大队长只好让她继续休息。等所有人上工后,秦语从床板下摸出另一本笔记——幸好她早有准备,重要内容都做了备份。

    陆明远,王雪梅...秦语一边抄写公式一边喃喃自语,这一世,我要让你们尝尝被算计的滋味。

    中午时分,林小芳突然来访,手里捧着一罐蜂蜜:秦姐姐,我爹让我送来的,说润肺最好!

    秦语心中一动。前世林小芳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现在看来,不过是陆明远从中作梗。她热情地招呼女孩坐下,两人聊起了村里的趣事。

    对了,秦语状似无意地问,陆明远经常去你家吗

    林小芳脸一红:嗯...他教我弟认字,还帮我爹整理文件...她低下头,陆大哥懂得可多了,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

    秦语心中冷笑。陆明远哪是去教认字,分明是去攀关系。她亲热地搂住林小芳的肩膀:小芳,想不想学更多知识我可以教你。

    真的林小芳眼睛亮晶晶的,可我笨得很...

    谁说的!秦语拿出准备好的初中课本,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看着女孩兴奋的样子,秦语心中有了计划。陆明远想靠攀附村支书上位那她就先把他这条梯子拆了。

    第三章

    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去,秦语已经坐在打谷场边的老槐树下,面前摊开一本《初中代数》。连续三天的高烧伪装让她赢得了宝贵的独处时间,足够她把数学知识系统地梳理一遍。

    秦姐姐!林小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秦语迅速合上书本,换上一副病恹恹的表情。

    林小芳小跑过来,脸颊红扑扑的:我给你带了鸡蛋!我娘说生病了要补补。她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两个还温热的鸡蛋,藏好了,别让人看见。

    秦语心头一暖。前世她对林小芳印象不深,只记得她是陆明远的干妹妹。现在近距离接触,才发现这姑娘单纯热情,像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小芳,你昨天说想学写字...秦语从兜里掏出一本自制的小册子,我连夜给你做了这个。

    林小芳接过一看,是本手写的《常用字速成》,每一页都工整地写着汉字,还配了图画和拼音。天哪!她惊呼,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纸页,这...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秦语微笑,每天晚上收工后,我可以教你半小时。

    林小芳眼眶突然红了:秦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陆大哥说你们城里知青都瞧不起我们乡下人...

    秦语心头一跳。果然,陆明远一直在暗中挑拨。他胡说。她握住林小芳的手,你爹对我们知青这么照顾,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再说了...她压低声音,我觉得你比某些知青强多了,至少不会背后说人坏话。

    林小芳眼睛一亮,凑近秦语:你也发现了王雪梅昨天还跟我娘嚼舌根,说你装病偷懒...

    秦语眯起眼睛。看来王雪梅和陆明远已经联手了。她故作惊讶:真的可我明明把医生的诊断书都交给队长了啊。

    我娘也不信她。林小芳撇嘴,对了,公社下周要办扫盲班,我爹说要推荐你去当老师呢!

    秦语心跳加速。前世这个差事落在了陆明远头上,成为他后来被推荐上大学的资本。我不行吧...她假装犹豫,陆明远不是更合适吗

    他才不行呢!林小芳脱口而出,又赶紧捂住嘴,我是说...他教过我弟,凶得很,动不动就骂人笨...

    秦语心中暗喜。看来不需要她动手,陆明远自己就把路走窄了。那...如果你爹觉得我行,我就试试。她柔声说。

    林小芳欢天喜地地走了,秦语重新翻开代数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扫盲班老师——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不仅能接触公社领导,还能为自己积累政治资本。1977年高考恢复后,政审和推荐信同样重要。

    原来你在这儿。

    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秦语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陆明远。她故意剧烈咳嗽起来,肩膀抖动得像风中落叶。

    别装了。陆明远绕到她面前,脸色阴沉,我听说你要去教扫盲班

    秦语抬起苍白的脸:什么扫盲班小芳刚跟我说,我还不清楚...

    少来这套!陆明远一把抓起地上的代数书,高烧不退的人看这个秦语,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机了

    秦语直视他的眼睛:有心机我只是想趁着养病复习一下知识,免得生疏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陆明远被问住了,脸色变幻不定。半晌,他挤出一丝笑容:语儿,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最近对我...很冷淡。

    语儿秦语差点笑出声。前世他只有在要钱要东西时才这么叫。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吟:没有...我就是病得难受...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陆明远突然蹲下来,作势要握她的手,王雪梅都跟我说了,她看见我和小芳走得太近...但那都是工作需要!我心里只有你...

    秦语猛地抽回手,胃里翻腾着厌恶。前世她就是被这套说辞骗了十年。你别这样...她瑟缩着身子,有人来了...

    远处果然传来脚步声,陆明远立刻站起身,变脸似的换上严肃表情:秦语同志,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别耽误生产。

    来的是大队会计和几个村民,陆明远迎上去,高声说着什么知青带头作用。秦语冷眼看着他的表演,慢慢收拾书本离开。

    回到宿舍,秦语从枕头套里摸出一本红色笔记本,翻开写着陆明远的那一页,在虚伪自私后面又添上善于表演。这本仇人录是她重生后特制的,记录着每个伤害过她的人的特征和把柄。

    三天后,公社扫盲班正式开班。秦语穿上了最整洁的蓝布衣裳,两条麻花辫梳得一丝不苟。教室里挤满了村民,连门口都站满了人。公社书记、村支书和教育干事坐在第一排,气氛庄重得像在开人民代表大会。

    下面,请知青秦语同志给大家上第一课!林大勇的声音洪亮有力。

    秦语走上讲台,腿微微发抖。这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台下——陆明远坐在角落,脸色阴鸷;王雪梅撇着嘴,一脸不屑;林小芳则兴奋地朝她挥手。

    乡亲们好。秦语的声音清亮坚定,今天我们先学最实用的——认工分票和记工本。

    她转身在黑板上画出工分票的样式,详细解释每个数字和符号的含义。这不是照本宣科的教学,而是她根据村民实际需求精心设计的。台下很快响起恍然大悟的感叹声。

    秦老师,一个老农突然举手,俺名字里的富字怎么写俺想学会写自己名字!

    秦语微笑点头,在黑板上写下富贵两个大字:富字这样写,上面是宀,代表房子,下面是畐,表示满溢。家里粮食满仓,就是富!

    村民们发出赞叹声,连公社书记都频频点头。秦语借机又教了几个吉祥字,还编了顺口溜帮助记忆。课堂气氛越来越热烈,原定一小时的课延长到了两小时。

    秦语同志不简单啊!课后,公社书记握着她的手,听说你高中时是数学课代表我们公社正缺这样的人才!

    秦语谦虚地低头:都是毛主席教导得好,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好!思想觉悟高!公社书记对林大勇说,这样的知青要重点培养!

    林大勇满脸红光,仿佛秦语是他亲手培养的。秦语余光瞥见陆明远站在远处,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

    当晚,秦语正在宿舍整理教案,林小芳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秦姐姐,不好了!

    怎么了秦语合上本子。

    陆明远在打谷场跟人说你坏话!林小芳气得脸通红,说你装病逃避劳动,还说你教课是为了出风头...王雪梅还在旁边帮腔!

    秦语冷静地站起身:都有谁在场

    七八个村民吧,还有大队会计...林小芳急得直跺脚,你快去解释啊!

    不急。秦语从枕头下取出体温计,帮我个忙...

    十分钟后,秦语虚弱地出现在打谷场。陆明远正口沫横飞地演讲:...城里小姐吃不了苦,我们知青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陆明远同志,秦语突然出声,人群立刻安静下来,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陆明远显然没料到她会来,一时语塞。王雪梅赶紧帮腔:秦语,大家只是实话实说。你这几天不上工,却有力气去教书...

    秦语眼中泛起泪光(这是她在井边偷偷抹了生姜的效果):我...我也不想生病啊...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体温计,今天下午量的,三十八度五...林书记知道,医生说我这是过度劳累引起的...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体温计在村民手中传递,那根醒目的红线做不了假。

    那...那你怎么能去教书陆明远不甘心地质问。

    公社的任务重要,我咬牙也得坚持...秦语声音哽咽,本以为同志们会体谅,没想到...她适时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去。

    太过分了!大队会计突然出声,秦知青带病工作,你们还在背后嚼舌根!

    就是!秦老师教得多好啊!几个白天上过课的村民附和。

    陆明远脸色铁青,王雪梅也缩到了人群后面。这时林小芳按计划登场:爹!公社来电话找秦姐姐!

    秦语勉强直起身:我这就去...她摇晃了一下,林小芳赶紧扶住她。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目送秦语虚弱地离开。这场戏演得恰到好处——既保住了她病弱的人设,又揭露了陆明远的真面目。

    回到宿舍,秦语立刻洗掉眼周的生姜,长长舒了口气。今天这一仗,她赢了两个回合:在公社领导面前展示了才华,又在村民面前揭穿了陆明远。但这只是开始,她清楚陆明远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第二天清晨,秦语在宿舍门口发现了一张匿名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别太得意,有你哭的时候!

    秦语把纸条收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哭重生那天起,她就发誓这辈子只让仇人哭。

    第四章

    秦语盯着手中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别以为攀上高枝了,贱人!小心半夜走路摔断腿!她轻轻嗅了嗅纸条,一股淡淡的雪花膏味道——和王雪梅用的那种一模一样。

    有意思。秦语冷笑一声,将纸条夹进红色笔记本。这是本周第三封匿名信了,前两封只是警告,这次直接升级为人身威胁。

    窗外传来上工的哨声,秦语迅速将笔记本藏入特制的腰带内层。自从扫盲班成功后,她获得了公社的特别许可——白天可以不去田间劳动,专心备课和教学。这个特权让其他知青眼红不已,尤其是陆明远和王雪梅。

    秦语刚锁好宿舍门,身后就传来一声嗤笑:哟,秦老师又不用上工啊王雪梅倚在门框上,两条麻花辫梳得油光水滑,脸上抹着厚厚的雪花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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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社安排的。秦语淡淡回应,目光却落在王雪梅的左手上——中指内侧有块墨渍,和她昨晚在恐吓信上发现的污渍位置一致。

    王雪梅注意到秦语的目光,下意识把手藏到背后:看什么看!别以为当个扫盲老师就了不起!

    秦语突然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王雪梅,你知道写恐吓信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

    王雪梅脸色刷地变白:什...什么恐吓信你别血口喷人!

    我有说是你写的吗秦语微笑,满意地看着王雪梅额角渗出的冷汗,对了,你左手上的墨渍,和我收到的那封信上的污渍很像呢。

    王雪梅像被烫到一样跳开:你胡说!我根本没用墨水!这是...这是...她慌乱地在衣服上蹭着手。

    秦语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开。这只是个开始,她需要确凿证据。前世在肿瘤科工作时,她见过太多病人临终前的忏悔与谎言,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扫盲班教室里已经坐了二十多个村民,林小芳坐在第一排,面前摊开秦语给她的《常用字速成》。看见秦语进来,她兴奋地挥手:秦姐姐,我会写全家人的名字了!

    秦语检查了她的作业本,上面的字虽然歪歪扭扭,但一笔一划都很认真。进步真快!她由衷赞叹,今天教你记账怎么样

    太好了!林小芳眼睛发亮,我爹说如果我学得好,明年让我当记分员!

    课间休息时,林小芳神秘地拉住秦语:秦姐姐,王雪梅最近老往陆大哥屋里跑,两人鬼鬼祟祟的,肯定在使坏!

    秦语眯起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两天晚上。林小芳压低声音,昨晚我路过知青点,听见他们在说你...

    秦语心头一紧。前世这两人虽然都对她不利,但一直是各自行动。如果他们联手...她得加快计划了。

    小芳,帮我个忙。秦语从教案本里撕下一张纸,今晚七点,假装不小心把墨水泼在王雪梅床上。

    林小芳瞪大眼睛:啊那她会打死我的!

    不会。秦语微笑,你泼完立刻跑去找你爹,说发现王雪梅偷看你的日记。你爹最疼你,肯定会来知青点。

    可...可她没偷看我日记啊...

    她偷了。秦语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这是你的日记,里面写了些...有趣的内容。

    林小芳翻开一看,脸立刻红了。这本日记详细记录了王雪梅如何勾引大队会计,如何偷拿知青点的粮食...最后一页还写着王雪梅计划陷害秦语的事。

    这...这不是我写的啊!

    当然不是。秦语眨眼,但笔迹很像你对吧我临摹了你的字。

    林小芳倒吸一口冷气:秦姐姐,你...你真厉害!

    秦语拍拍她的肩:今晚有好戏看了。

    回到宿舍,秦语发现自己的床铺又被翻过了。她立刻检查藏在床板下的铁皮盒子——锁完好无损,但盒子边缘有一道新鲜的划痕。看来有人试图撬锁未果。

    秦语冷笑一声,从衣领里摸出真正的钥匙打开盒子。里面整齐摆放的数学和物理笔记都在,但最上面一本的边角有轻微折痕——有人翻看过。

    王雪梅...秦语咬牙。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高考前一周,她所有的复习资料离奇失踪,导致她最终以三分之差落榜。当时她以为是意外,现在想来,八成也是王雪梅干的。

    秦语从枕头里摸出一个小纸包,小心地撒了一些无色粉末在笔记本封面上。这是她从公社卫生所借来的荧光粉,沾上后肉眼看不见,但在紫外线下会发光。卫生所有台用来检查皮肤病的紫外线灯,正好派上用场。

    傍晚,秦语故意在食堂高声宣布要去公社送材料,晚上不回来。她注意到王雪梅和陆明远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秦语确实去了公社,但只是绕了一圈就悄悄返回,躲在知青点附近的草垛后。七点整,她看见林小芳蹦蹦跳跳地进了女生宿舍,几分钟后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直奔村支书家。

    不到十分钟,林大勇就带着几个民兵气势汹汹地来到知青点。秦语趁机混入看热闹的村民中。

    王雪梅!出来!林大勇的声音像炸雷。

    王雪梅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手上还沾着墨水:林书记,怎么了

    听说你偷看我家小芳的日记林大勇怒目圆睁,还写了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我没有!王雪梅尖叫,是那小丫头污蔑我!她刚才还往我床上泼墨水!

    林小芳立刻哭起来:爹!她撒谎!我是来找她理论的,发现她正翻我的日记本,一着急才打翻了墨水瓶...

    围观群众发出嘘声。在这个年代,偷看别人日记是极其下作的行为。

    你血口喷人!王雪梅气急败坏,那根本不是你的日记!是秦语栽赃我!

    哦林大勇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是秦知青栽赃你你又怎么确定那不是小芳的日记

    王雪梅一时语塞,脸色煞白。这时一个民兵突然喊:书记!她枕头下有东西!

    众人涌进宿舍,从王雪梅枕头下翻出几页撕碎的纸——正是秦语丢失的那几页数学笔记!

    这不是秦姐姐的复习资料吗林小芳惊呼,前天她还说被人撕了!

    王雪梅面如死灰:这...这不是我放的!有人栽赃我!

    够了!林大勇怒吼,偷东西、写恐吓信、栽赃陷害!王雪梅,你这种害群之马不配当知青!明天我就向公社汇报!

    王雪梅瘫坐在地,突然指向人群中的陆明远:是他指使我干的!他说秦语抢了他的机会,要我给她点颜色看看!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陆明远。他脸色铁青:胡说八道!我根本不...

    就是你!王雪梅歇斯底里地尖叫,你还说等秦语考不上大学,就会乖乖听你的话!你答应我回城后就和我结婚!

    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陆明远恼羞成怒:疯子!谁要和你结婚!

    场面一片混乱。秦语站在人群中,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计划进行得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不仅揪出了王雪梅,还让陆明远当众现形。

    最终,林大勇命令民兵把王雪梅带到大队部审查,陆明远也被严厉警告。人群散去后,林小芳悄悄拉住秦语的手:秦姐姐,你太神了!你怎么知道王雪梅会...

    嘘。秦语微笑,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当晚,秦语在煤油灯下更新她的红色笔记本,详细记录了今晚的事件。突然,窗户被轻轻叩响。

    谁

    是我。林小芳的声音,我爹让我来叫你。

    村支书家灯火通明。林大勇坐在堂屋正中的太师椅上,脸色严肃:秦知青,坐。

    秦语心跳加速。难道计划出了纰漏

    今天的事,你怎么看林大勇直截了当。

    秦语斟酌着词句:王雪梅同志可能一时糊涂...

    别打官腔。林大勇摆手,我查过了,那本日记确实不是你写的,但笔迹模仿得很像。墨水也是你让小芳泼的,对吧

    秦语后背冒出冷汗。她低估了这位老支书的洞察力。

    书记,我...

    干得漂亮!林大勇突然大笑,对付这种小人,就该以牙还牙!

    秦语愕然。林大勇继续道:我早就看出王雪梅心术不正,还有那个陆明远,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秦知青,你是个聪明人,我林大勇就欣赏聪明人!

    谢谢书记。秦语松了口气。

    别叫书记,叫林叔吧。林大勇态度亲切,小芳跟我说了,你在准备考大学

    秦语心头一紧。在这个年代,知青私下准备高考是不安心农村建设的表现,严重了会被批判。

    林叔,我只是...

    好事啊!林大勇拍大腿,咱们村要能出个大学生,那是光宗耀祖的事!你放心准备,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秦语眼眶突然湿润了。前世如果有这样的支持,她的人生会不会完全不同

    对了,林大勇压低声音,陆明远那边你小心点,那小子心黑着呢。我派人盯着他,但你也要留个心眼。

    回家的路上,林小芳挽着秦语的手臂,兴奋地说个不停。秦语却心不在焉——今晚的胜利固然可喜,但她清楚,陆明远绝不会就此罢休。前世的记忆告诉她,当这个男人被逼到绝境时,什么都干得出来。

    月光下,秦语摸了摸藏在腰间的小刀。这是她从公社农机站借来的刮刀,锋利无比。重生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夺走她的未来。

    第五章

    1977年10月21日,收音机里传出那个改变无数人命运的消息——高考恢复了!

    秦语手中的粉笔啪地断成两截。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村民都茫然地看着突然僵住的秦老师。只有她知道,这一刻等了多久。

    高...高考林小芳结结巴巴地念着这个陌生词汇。

    秦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是大学招生考试。从今年起,不用推荐,凭成绩上大学了。

    真的一个年轻村民跳起来,那俺们农村娃也能考

    能。秦语的声音微微发颤,只要符合条件,都能考。

    教室瞬间炸开了锅。秦语机械地继续讲课,心思却早已飞远。前世这一天,她正躺在卫生所——为了救陆明远落水而高烧不退。等她病愈,距离高考只剩一个半月,复习资料又被王雪梅弄丢,最终以三分之差落榜。

    秦姐姐,你手在抖。下课后,林小芳担忧地拉住她,你是不是...想考大学

    秦语没有立即回答。秋日的阳光透过槐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像碎了一地的金子。是啊,她想考,想得发疯。但这一世,她不会再重蹈覆辙。

    小芳,秦语突然转身,帮我个忙。公社有油印机对吧

    当天晚上,知青点召开了紧急会议。队长宣读完文件后,屋里炸开了锅。有人欢呼雀跃,有人愁眉苦脸,更多人是不知所措。秦语安静地坐在角落,观察每个人的表情。

    陆明远表现得最激动,他挥舞着拳头:同志们!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我们必须抓住!但他的眼神不断往秦语这边瞟。

    散会后,陆明远果然凑了过来:秦语,我们一起复习吧互相帮助。

    秦语差点笑出声。前世他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她熬夜给他整理资料、讲解题目,自己却累倒在考场上。而他一拿到录取通知书就翻脸不认人。

    好啊。秦语微笑,不过我基础差,怕拖累你。

    陆明远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怎么会!你数学那么好...我是说,我们应该互帮互助。

    那明天开始秦语假装天真地问。

    太好了!陆明远兴奋地搓手,你把资料带上,我们去河边安静的地方学。

    河边秦语心头警铃大作。前世她就是在河边意外落水的。她故作犹豫:河边太远了,不如在村支部的空屋林叔说我们可以用。

    陆明远脸色微变:村支部...人多眼杂的...

    怕什么我们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秦语意有所指,满意地看着陆明远额角暴起的青筋。

    回到宿舍,秦语从床板下取出铁皮盒子。两年多来,她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复习,已经将高中数理化全部梳理了三遍,语文和政治也做了详尽的笔记。这些纸张泛黄的笔记本,是她复仇的武器。

    得做备份。秦语喃喃自语。前世的教训告诉她,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第二天一早,秦语就去了公社。林小芳已经等在油印室门口,手里拿着钥匙。

    秦姐姐,真要印这么多啊林小芳看着秦语抱来的厚厚一摞笔记,瞪大了眼睛。

    每科两份。秦语递给她一包水果糖,帮我望风,有人来就咳嗽。

    油印机嘎吱作响,一张张复习资料被复制出来。秦语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劳累,而是紧张。这些资料一旦被发现,足以证明她不安心农村建设——虽然高考恢复了,但政策风向谁说得准呢

    秦姐姐,林小芳突然压低声音,陆大哥在公社门口转悠呢。

    秦语手一抖,一张纸被油墨糊了大半。果然,陆明远在监视她!别管他,快印完这些。

    中午,秦语将原件藏在林小芳家的阁楼里,复印件一分为二:一份随身携带,另一份埋在村后山的老槐树下。做完这些,她才去村支部赴约。

    陆明远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怎么才来

    去拿资料了。秦语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开始吧

    接下来的几天,秦语白天陪陆明远复习,晚上悄悄去林小芳家看原件。她故意在陆明远面前装笨,数学题算错,政治题背混,气得他直跳脚。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准备第五天,陆明远终于爆发了,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

    秦语委屈地低头:我...我脑子笨...

    陆明远强压怒火:算了,今天先到这里。他伸手去拿秦语的笔记本,这个借我看看,明天还你。

    秦语死死按住本子:不行!这是我全部的心血...

    小气什么!陆明远一把抢过,明天就还你!说完扬长而去。

    秦语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本笔记是她精心准备的特供版——关键公式故意写错,政治题答案也掺杂着几个致命错误。如果陆明远照这个复习...呵呵。

    当晚,秦语正在煤油灯下誊写新笔记,窗户突然被石子砸了一下。她警觉地吹灭灯,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小刀。

    秦姐姐,是我!林小芳的声音。

    秦语松了口气,开门让女孩进来。林小芳气喘吁吁,手里攥着一张纸条:我爹让我给你的!紧急!

    纸条上是林大勇潦草的字迹:王雪梅举报你私下准备高考,公社明天来查。小心。

    秦语心头一紧。虽然高考恢复了,但私自备考仍可能被扣上不安心生产的帽子。她迅速将桌上的笔记塞进怀里:小芳,帮我个忙...

    十分钟后,知青点的柴房燃起熊熊大火。所有人都跑去救火,秦语趁机溜进王雪梅的宿舍,从她枕头下摸出一叠纸——正是被撕毁的复习资料残页!

    果然是你。秦语冷笑,将证据揣好。刚转身,却撞上一堵人墙。

    陆明远。

    找什么呢他阴森森地问,手里拿着根粗木棍。

    秦语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墙壁:柴房失火了,我来通知大家...

    装什么装!陆明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一直在耍我是不是那些错题是故意的!

    秦语挣扎不开,索性抬头直视他:放开!不然我喊人了!

    喊啊!陆明远狞笑,让大家看看,不安心农村建设的反动分子是什么下场!

    他高举木棍,秦语猛地抬腿,狠狠踢向他的胯下。陆明远惨叫一声,松开了手。秦语趁机冲出房门,却被闻声赶来的王雪梅堵在门口。

    抓住她!陆明远捂着下身怒吼。

    王雪梅扑上来,尖利的指甲抓向秦语的脸。秦语侧身闪避,从腰间抽出小刀: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僵持间,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快!柴房要塌了!

    秦语抓住机会撞开王雪梅,冲进混乱的人群中。她一口气跑到村口的小河边,才停下来喘息。冰凉的河水映着月光,像一面破碎的镜子。

    就是这条河。前世1977年11月5日,她在这里意外落水,高烧不退,错过了最关键的两周复习时间。

    秦语蹲下身,盯着湍急的河水。现在想来,那天陆明远反常地约她来河边散步,又恰好在她蹲下洗手时从背后靠近...真的是意外吗

    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比河水还冷。如果那次落水不是意外,那么陆明远从那时起就想除掉她了。为什么就为了不让她参加高考

    不,一定有更深的原因。秦语皱眉思索。前世她落水后,陆明远表现得异常殷勤,不仅日夜照顾,还主动帮她整理复习资料...等等,资料!

    秦语猛地站起身。她落水后,所有笔记都被水泡坏了,只能依靠陆明远提供的精简版复习。而那版资料漏掉了许多关键知识点...又是故意的

    原来如此...秦语冷笑。陆明远不仅要她落榜,还要她感激他的帮助!

    远处传来呼喊声,火把的光亮向河边移动。秦语迅速躲进芦苇丛。现在还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她需要更多证据,更周全的计划。

    高考报名就要开始了,这场生死博弈才刚刚进入高潮。

    第六章

    高考报名表在秦语手中微微发颤。公社教育科的小张干事推了推眼镜:秦语同志,你确定报考志愿只填北京大学要不要填个保底的

    就北大。秦语坚定地写下这三个字。前世她为陆明远放弃了北大录取通知书,这一世,她要亲手拿回来。

    走出公社大门,秦语警觉地环顾四周。自从上周那场冲突后,陆明远和王雪梅暂时消停了,但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特别是今天——准考证要发了。

    秦姐姐!林小芳从树后蹦出来,手里攥着一封信,我爹让我给你的!

    秦语迅速拆开,是林大勇潦草的字迹:陆昨晚去公社找张干事了,小心。

    秦语眯起眼睛。陆明远果然在打准考证的主意!她摸了摸藏在贴身口袋里的备份准考证——这是她三天前偷偷找小张干事多要的一份,理由是怕丢。

    小芳,帮我个忙。秦语附在女孩耳边低语几句。林小芳眼睛瞪得溜圆,连连点头。

    回到知青点,秦语故意在众人面前不小心掉落准考证。她眼角余光瞥见陆明远的目光立刻黏在了那张薄薄的纸片上。

    哎呀,这么重要的东西可要收好。王雪梅假惺惺地帮她捡起来,眼睛却贪婪地扫视着准考证上的信息。

    秦语感激地笑笑:谢谢,我太粗心了。她将准考证小心地放进外套口袋——一个很容易被偷的位置。

    晚饭后,秦语假装去河边洗衣服,实则躲在附近的草垛后观察。果然,不到十分钟,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女生宿舍。

    秦语数了二十秒,然后轻手轻脚地跟上去。宿舍门虚掩着,她透过门缝看见陆明远正疯狂翻找她的枕头和被褥。

    找什么呢秦语猛地推开门。

    陆明远浑身一颤,转身时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收起的狰狞。但下一秒,他就换上了那副熟悉的假笑:语儿,我...我来还你之前借我的笔记本...

    是吗秦语冷笑,那怎么翻我枕头

    我...陆明远眼珠乱转,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找到了!你上次说想看的高考大纲!

    秦语不为所动:陆明远,你偷我准考证

    胡说!陆明远涨红了脸,我怎么会...

    秦语突然高喊:抓贼啊!有人偷东西!

    陆明远脸色大变,扑上来要捂她的嘴。秦语早有准备,侧身闪开的同时又大喊:快来人啊!

    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陆明远慌了神,转身就要跳窗逃跑,却被窗外伸进来的一根扁担当头拦住——是林小芳!

    想跑林小芳像只小老虎一样堵在窗口。

    门被撞开,林大勇带着几个民兵冲了进来。场面一片混乱,陆明远被按在地上,嘴里还在狡辩:误会!我是来...

    这是什么林大勇从陆明远口袋里摸出一张对折的纸,展开一看,正是秦语的准考证!

    我...我是帮她保管!陆明远挣扎着喊道,怕她弄丢了!

    秦语不慌不忙地从内衣口袋掏出另一张准考证:那这张呢我从公社回来就直接放这儿了,你怎么保管

    陆明远面如死灰。林大勇怒喝:好你个陆明远!破坏知青高考,这是反革命行为!

    不是!我只是...陆明远突然指向秦语,是她陷害我!她故意...

    够了!林大勇打断他,人赃俱获,你还狡辩!转头对民兵说,押到大队部去!

    等等。秦语突然说,林叔,能不能让我单独跟他说几句话

    林大勇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带人退到门外。秦语蹲下身,平视被按在地上的陆明远。

    陆明远,写个认错书,保证不再骚扰我高考,我就让林叔从轻处理。她声音冷静得可怕,否则,明天公社就会知道你偷准考证的事,你连报名的资格都会被取消。

    陆明远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秦语微笑,认错书,或者前途尽毁,你选。

    最终,在民兵的见证下,陆明远写了一份认错书,详细交代了他偷准考证的经过,并签字按了手印。秦语小心地将这份文件收好,这是她对付陆明远的杀手锏。

    滚吧。林大勇厌恶地摆摆手,再有下次,直接送公社处理!

    陆明远踉跄着跑出大队部,临走时投向秦语的那一瞥,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秦丫头,你得小心了。林大勇忧心忡忡地说,那小子眼神不对。

    秦语点点头。她比谁都清楚陆明远有多危险。前世他能为回城名额害她落水,今生就能为高考做出更疯狂的事。

    高考前三天,秦语将所有复习资料转移到林小芳家,自己只带必需品。她甚至准备了防身的石灰粉和小刀,睡觉时都保持警觉。

    高考前一天傍晚,秦语正在宿舍整理考试用品,林小芳慌慌张张地跑来:秦姐姐!我刚听见陆明远和王雪梅在打谷场密谋,说要让你明天出意外!

    秦语心头一紧:具体怎么说的

    他们说...说要让你赶不上考试...林小芳急得快哭了,但没听清具体计划。

    秦语沉思片刻,突然问:明天去县城最早的车是几点

    五点半,拖拉机。林小芳说,但你不是七点的考试吗那么早...

    不,我改计划了。秦语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小芳,再帮我个忙。

    当晚,秦语假装早早睡下,实则和衣而卧。凌晨三点,她悄悄起身,摸黑收拾好考试用品。四点整,林小芳牵着一辆自行车在村口等她。

    我爹不知道我借车。林小芳小声说,你骑到公社只要一小时,能赶上头班去县城的汽车。

    秦语紧紧拥抱了这个勇敢的女孩:谢谢你,小芳。等我考完...

    一声树枝断裂的脆响打断了她们。秦语警觉地转头,看见一个黑影迅速隐入树林。

    有人跟踪我们!林小芳惊呼。

    秦语心跳如鼓。计划泄露了!她迅速调整方案:小芳,你骑自行车往公社方向去,吸引注意力。我走小路去邻村搭车。

    太危险了!那条小路晚上有狼!

    比陆明远安全多了。秦语苦笑,将准考证藏进内衣,记住,无论谁问,都说我去公社赶车了。

    两人分头行动。秦语钻入漆黑的山路,借着微弱的月光艰难前行。荆棘划破了她的裤腿和手臂,但她顾不上疼痛,只想尽快赶到邻村。

    一个小时后,秦语终于看见了邻村的灯火。她长舒一口气,加快脚步。就在这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秦语来不及回头,本能地往旁边一滚。一根粗木棍擦着她的耳朵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跑得挺快啊。陆明远阴森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双眼通红,手里握着那根木棍,活像索命的恶鬼。

    秦语慢慢后退:你怎么找到我的

    跟踪林小芳那个蠢丫头呗。陆明远狞笑,就知道你会耍花样。

    秦语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小刀:陆明远,认错书还在我手里。你敢动我,明天它就会出现在公社书记桌上。

    认错书陆明远哈哈大笑,等你成了残废,看谁还会信你的鬼话!他举起木棍,放心,我不会杀你,只是让你赶不上考试而已...

    秦语猛地扬手,一把石灰粉撒向陆明远的脸。他惨叫一声,捂住眼睛。秦语趁机转身就跑,却听见身后陆明远疯狂的咒骂和脚步声——他闭着眼凭记忆追了上来!

    眼看就要被追上,前方突然亮起刺眼的车灯。一辆拖拉机突突地驶来,车上是邻村的几个村民。

    救命!有人要杀我!秦语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拖拉机停下,几个壮汉跳下来。陆明远见势不妙,转身就逃,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姑娘,没事吧一个老农关切地问。

    秦语双腿发软,强撑着道谢:谢谢大叔...我...我要赶高考...

    高考老农一拍大腿,快上车!我们正好去县城!

    拖拉机颠簸着驶向县城,东方已经泛白。秦语紧紧攥着准考证,心跳仍未平静。太险了...如果不是她早有准备...

    考场上,秦语强迫自己集中精力答题。数学卷子出奇的简单,那些她反复演练过的题型一一呈现。走出考场时,她甚至有种不真实感——就这么考完了

    在县城招待所住了两天,考完最后一科,秦语才返回村里。刚进村口,她就感觉气氛不对。村民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见她就停止交谈,投来异样的目光。

    林小芳飞奔过来,脸色惨白:秦姐姐!出大事了!陆明远被抓了!

    原来,高考第二天,陆明远酒后闯入女生宿舍,意图对王雪梅不轨,被当场抓获。更戏剧性的是,王雪梅为了自保,供出了两人合谋破坏秦语高考的计划,包括准备在秦语考完回村路上制造意外。

    活该!林小芳解气地说,我爹已经上报公社,要取消他的考试资格!

    秦语却笑不出来。她太了解陆明远了——这个男人就像条毒蛇,死前也要咬人一口。

    果然,当晚秦语被叫到大队部。公社来了两个干部,面色严肃:秦语同志,有人举报你长期不安心农村建设,私下准备高考,还诬陷革命同志...

    秦语早有准备。她平静地掏出陆明远的认错书,又请林大勇作证王雪梅的举报纯属报复。最后,她拿出这几年的扫盲班教学记录和村民联名表扬信。

    各位领导,她声音哽咽,我一心为农村建设出力,扫盲班教了上百村民认字算数。高考是国家的政策,我响应号召有什么错

    公社干部面面相觑,态度立刻软化。临走时,那位年长的还拍拍她的肩:秦语同志,你是个好青年。别担心,组织上会还你清白。

    风波过后,村里恢复了平静。陆明远被送去县里接受教育,王雪梅也调去了别的知青点。秦语每天照常劳动,内心却如绷紧的弦,等待高考结果的宣判。

    一个月后,邮递员骑着那辆叮当作响的自行车来到知青点,手里举着一封挂号信:秦语!北大录取通知书!

    秦语接过那封印着红色大学章的信封,手指颤抖得几乎拆不开。当北京大学四个烫金大字映入眼帘时,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这一世,她终于抓住了自己的命运。

    第七章

    北大录取通知书在秦语手中沉甸甸的。她反复抚摸着那个鲜红的印章,仿佛要确认这不是梦境。宿舍外,闻讯而来的村民越聚越多,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乖乖,北大啊!

    咱村头一个大学生!

    秦老师真有出息...

    林小芳挤进人群,一把抱住秦语又蹦又跳:秦姐姐!我就知道你能考上!她声音压得极低,陆明远回来了,刚被放出来...

    秦语身体一僵。前世陆明远就是在得知她考上大学后,用甜言蜜语哄她放弃录取通知书的。这一世,他只会更疯狂。

    小芳,秦语将通知书折好藏入贴身的暗袋,帮我给你爹捎个信...

    夜深了,知青点恢复了平静。秦语将煤油灯调暗,假装睡下,实则和衣而卧。枕头下是她从公社农机站借来的铁扳手,足有两斤重;腰间别着那把锋利的小刀;床头还放了一包石灰粉——这是她最后的防线。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秦语盯着那些变幻的光斑,耳朵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声响。蛙鸣、虫叫、远处偶尔的犬吠...直到一个不协调的咯吱声——有人踩到了门廊的朽木。

    秦语屏住呼吸,手悄悄摸向扳手。门闩被轻轻拨动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来人很熟练,不到十秒,门就开了条缝。

    一个黑影闪进来,反手关上门。借着微弱的月光,秦语认出那是陆明远。他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泛着冷光——是刀!

    秦语...陆明远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很久没说话了,醒醒,我们谈谈...

    秦语一动不动,装作熟睡。陆明远靠近床边,突然暴起,一刀扎向被子!刀刃穿透棉被,深深插入床板。

    啊!陆明远发现床上没人,惊愕地转身。

    秦语从门后闪出,铁扳手狠狠砸在他持刀的手腕上。当啷一声,刀子落地。陆明远惨叫一声,踉跄后退。

    陆明远,半夜持刀闯入女知青宿舍,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秦语声音冷静得可怕,扳手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陆明远捂着手腕,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变得狰狞:贱人!你毁了我一辈子!他扑上来,想用体重优势压倒秦语,没有录取通知书,我看你怎么上大学!

    秦语早有准备,侧身闪避的同时扬起石灰粉。陆明远下意识闭眼,秦语的扳手已经重重砸在他膝盖上。

    啊!陆明远跪倒在地,疼得面目扭曲,我...我要去公社告你!

    告我什么秦语冷笑,点亮煤油灯,告你半夜持刀行凶她指了指门外,林书记和民兵都在外面听着呢。

    仿佛接到信号,门被猛地踹开。林大勇带着四个民兵冲进来,后面跟着一群被惊醒的知青和村民。

    陆明远!林大勇怒吼,你胆大包天!

    陆明远面如死灰,突然变脸似的哭起来:林书记!我是冤枉的!我只是...只是想和秦语谈谈...那把刀是我防身用的...

    放屁!林大勇一脚踢开地上的刀,谈什么需要半夜拿刀谈

    秦语从枕下摸出录取通知书,完好无损:他想毁了我的通知书。她转向陆明远,眼中燃烧着两世的怒火,就像前世你骗我放弃北大一样!

    你...你胡说什么...陆明远眼神闪烁。

    秦语不再看他,转向众人:同志们,今晚我要揭发陆明远的真面目。她从腰间掏出一个小本子,这是我这几年记录的陆明远的所作所为。

    在煤油灯摇曳的光线下,秦语一条条念出陆明远的罪状:偷准考证、指使王雪梅撕复习资料、河边谋杀未遂...每一条都有时间地点和人证。最后,她拿出陆明远写的那份认错书。

    但这还不是最恶心的。秦语声音提高,陆明远早有未婚妻,是城里李副县长的女儿!他一边跟我谈对象,一边攀高枝!

    胡说!陆明远跳起来,你血口喷人!

    秦语不慌不忙从本子里抽出一张照片:这是你去年回城探亲时和李家姑娘的订婚照,背面还有日期。需要我念一下你写给她的情书吗亲爱的秀娟...

    陆明远如遭雷击,瘫坐在地。人群爆发出一阵愤怒的咒骂。

    人渣!

    败类!

    该送公安局!

    林大勇脸色铁青:陆明远,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明远突然跪着爬到秦语脚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语儿...我错了...我一时糊涂...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

    情分秦语冷笑,你对我有什么情分前世骗我放弃北大,今生想毁我前程她转向林大勇,林叔,我建议把陆明远送公社处理。持刀行凶、破坏高考、乱搞男女关系...够他喝一壶了。

    不要!陆明远抱住秦语的腿,求求你...我错了...我以后做牛做马...

    秦语厌恶地踢开他:陆明远,你记住——这辈子,我不会再给你任何伤害我的机会。

    林大勇指挥民兵把瘫软的陆明远拖走,围观的村民对着他吐口水、扔烂菜叶。秦语站在门口,看着这个前世毁了她一生的男人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走,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快意,只有一种释然。

    秦丫头,没事吧林大勇关切地问。

    秦语摇摇头:林叔,谢谢您及时赶到。

    嗨,多亏你让小芳报信。林大勇拍拍她的肩,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准备上学的事呢。

    人群散去后,秦语坐在床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后怕,而是激动。她做到了!彻底摆脱了陆明远的阴影!前世那个让她生不如死的恶魔,今生在她面前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月光依旧清冷,但秦语觉得,今晚的月光特别明亮,仿佛在为她新生而庆祝。

    第二天一早,公社就派车来把陆明远带走了。秦语作为受害人,也被请去做了笔录。公社书记亲自接待她,态度异常和蔼。

    秦语同志,你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了。书记递给她一杯茶,陆明远的问题很严重,县里会严肃处理。你放心去上大学,他的档案里会记上这一笔,以后别想有好出路!

    秦语道谢后,状似无意地问:书记,他那个未婚妻...李副县长知道这事吗

    书记意味深长地笑了:李家姑娘今早来电话,已经解除婚约了。他压低声音,其实李家早就调查过陆明远,发现他在乡下有作风问题,一直不同意这门亲事...

    走出公社大门,秦语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天空湛蓝如洗,就像她的未来一样明朗开阔。

    回到村里,秦语开始收拾行装。四年大学,她可能很少回来了。林小芳红着眼眶帮她叠衣服:秦姐姐,我会想你的...

    傻丫头。秦语摸摸她的头,你可以给我写信啊。对了...她从箱底拿出一套崭新的初中课本,送你的,继续学习,说不定哪天你也考上大学呢!

    林小芳惊喜地接过书,突然压低声音:秦姐姐,王雪梅说要见你...

    秦语皱眉。王雪梅自从揭发陆明远后,就被调到了邻村知青点。她找我干什么

    她说...有重要的事告诉你。林小芳不安地绞着手指,关于陆明远的。

    秦语思索片刻,点点头:让她来吧,我倒要听听还有什么惊喜。

    傍晚,王雪梅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村口老槐树下。她比上次见面瘦了一圈,眼睛下面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秦语...王雪梅声音沙哑,我...我是来道歉的...

    秦语不为所动:就这

    还有...王雪梅四下张望,确定没人后,才神秘地说,陆明远在牢里放话说...说要报复你...他认识些地痞流氓...

    秦语冷笑:让他来。

    你不明白!王雪梅急得直跺脚,他说...说就算你上了大学,他也有办法让你毕不了业...他叔叔在教育部工作...

    秦语心头一凛。这点她确实不知道,前世陆明远从未提过有什么教育部的关系。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秦语锐利地盯着王雪梅。

    王雪梅低下头:我...我良心发现...她突然哭了,秦语,其实我一直嫉妒你...你漂亮、聪明...陆明远表面上跟我好,心里只有你...

    秦语差点笑出声。陆明远心里只有他自己!但她没戳破,只是淡淡地说:谢谢提醒。不过,我有办法对付他。

    王雪梅走后,秦语立刻去找林大勇。当晚,一份关于陆明远破坏高考、持刀行凶、乱搞男女关系的详细材料,连同他亲笔写的认错书复印件,被寄往省教育厅和北京大学招生办。

    这下,他叔叔就是教育部长也救不了他了。秦语将邮寄回执小心收好,这是她给陆明远准备的最后一份礼物。

    第八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知青点的窗户洒进来,照在秦语摊开的北大录取通知书上。她轻轻抚过上面烫金的校徽,指尖传来微微的凸起感,真实得令人心颤。

    秦姐姐!林小芳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脸蛋红扑扑的,公社张干事来了,说要见你!

    秦语迅速将通知书收好。自从陆明远被送走后的这半个月,她一直保持警惕,生怕再出什么变故。

    公社张干事站在院子里,身边停着那辆熟悉的二八自行车。看见秦语出来,他笑着招手:秦语同志,好消息!你的高考成绩出来了——全县第一!

    虽然早已知道录取结果,但听到全县第一这四个字,秦语还是感到一阵眩晕。前世她连考场都没能走进去,今生却成了状元!

    县里要表彰你呢!张干事兴奋地说,明天有个颁奖大会,县委书记亲自给你发奖状!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叹和掌声。秦语微笑着道谢,眼角余光却瞥见人群边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陆明远。

    他比上次见面更加憔悴,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像是几天没换。见秦语看过来,他下意识想躲,又强撑着站定,眼神复杂地望过来。

    对了,张干事压低声音,那个陆明远...也参加高考了,但成绩很差,连中专线都没过。他撇撇嘴,听说他政审也有问题,以后招工都难了。

    秦语点点头,心中毫无波澜。前世陆明远靠她辅导上了师范,今生没了她的帮助,果然原形毕露。

    颁奖大会在县礼堂举行。秦语穿着林小芳娘特意为她缝制的蓝布衣裳,站在台上接过县委书记颁发的奖状和搪瓷杯奖品。台下闪光灯亮成一片——这是县里多少年没出过北大生了,还是女的!

    秦语同志是我们县知青的榜样!县委书记洪亮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礼堂,她证明了在毛主席的指引下,知识青年在农村这个大熔炉里也能锻炼成才!

    掌声雷动。秦语面带微笑,目光扫过台下。突然,她在最后一排看见了陆明远。他死死盯着台上的她,眼中交织着嫉妒、怨恨和不甘,那表情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

    散会后,秦语刚走出礼堂,就被陆明远拦住了。

    恭喜啊,状元。他声音嘶哑,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秦语绕过他就走。陆明远急忙跟上:秦语!我们谈谈...就五分钟!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秦语脚步不停。

    我知道我错了!陆明远突然提高音量,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你给我个机会...我愿意改...

    秦语停下脚步,转身看他:陆明远,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考上北大吗

    陆明远一愣。

    因为没有你。秦语一字一顿地说,没有你的拖累,没有你的欺骗,我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陆明远脸色煞白:你...你就这么恨我

    不,我不恨你。秦语平静地说,恨你太浪费感情了。我只是...不在乎你了。

    这句话比任何咒骂都更有杀伤力。陆明远踉跄后退一步,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你会后悔的...他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北大又怎样我叔叔...

    你叔叔在教育部是吧秦语冷笑,从包里掏出一封信,巧了,我正好给教育部写了封信,附上了你的认错书和公社的处理意见。你猜怎么着他们回信说会严肃处理。

    陆明远面如死灰。秦语逼近一步:对了,北京大学招生办也收到了同样材料。陆明远,你这辈子别想踏进任何大学校门了。

    你...你这个贱人!陆明远终于撕下伪装,面目狰狞,你以为上了北大就高人一等了我告诉你...

    省省吧。秦语打断他,留着这点力气想想怎么在乡下活下去吧。毕竟...你哪儿也去不了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陆明远在原地发抖。这一次,他没有再追上来。

    回到村里,秦语开始认真准备行装。北大九月初开学,她打算提前半个月出发,先回老家看看父母。前世因为追随陆明远,她已经十多年没回过家了。

    秦姐姐,这个给你。林小芳红着眼眶递过来一个蓝布包,我娘做的鞋,城里穿...还有我晒的柿子干,路上吃...

    秦语接过包袱,心头涌起一阵暖意。前世她在这个村子只记得陆明远,忽略了这么多真心待她的人。

    小芳,我有东西给你。秦语从箱底拿出一个鼓鼓的档案袋,这是我所有的复习笔记和资料,都留给你。

    林小芳瞪大眼睛:这...这太贵重了...

    还有这个。秦语又拿出一封信,我给县中学写了推荐信,林叔也答应帮你说话。明年你就能去读高中了。

    林小芳哇地哭出来,紧紧抱住秦语:秦姐姐...我一定会考上大学...去找你...

    我等你。秦语轻拍她的背,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陆明远最近有什么动静

    林小芳擦擦眼泪:可惨了。公社取消了他的知青补贴,派他去最偏远的山坡地干活。听说他天天喝酒,还跟村里二流子混在一起...

    秦语点点头。陆明远正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根本不需要她再推一把。

    离村前的晚上,林大勇设宴为秦语送行。村支部的小院里摆了三桌,全村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秦语被让到主桌,面前堆满了村民们送来的礼物:鸡蛋、红枣、手工鞋垫...甚至还有一对活母鸡。

    秦丫头,林大勇举杯,你是咱村的骄傲!以后当了科学家,别忘了回来看看!

    怎么会忘。秦语真诚地说,没有大家的支持,我走不到今天。

    酒过三巡,林大勇把秦语叫到里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公社给你的补助,五十块钱,路上用。

    秦语连忙推辞:林叔,这太多了...

    拿着!林大勇硬塞给她,又压低声音,还有件事...陆明远昨天偷了大队部的介绍信,可能跑回城了。

    秦语皱眉:他跑不了。没有政审材料,城里不会给他落户。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大勇点头,不过你还是小心点,那小子疯了,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

    秦语谢过林大勇,心里却并不担心。陆明远现在就像条丧家之犬,连咬人的力气都没了。

    第二天一早,全村人都来送行。秦语穿着崭新的蓝布衣裳,胸前别着大红花,被众人簇拥着来到村口。公社派来的拖拉机已经等在那里,车斗里堆满了乡亲们送的土特产。

    秦老师,常写信啊!

    到了北京拍个照片寄回来!

    好好学习,为国争光!

    告别声中,秦语一一握过乡亲们粗糙的手。最后轮到林小芳时,小姑娘哭成了泪人,死死抱着她不放手。

    傻丫头。秦语也红了眼眶,记住我说的话,好好学习。我在北京等你。

    拖拉机突突地启动,载着秦语驶向公社,再从那里转车去县城。风吹起她的发梢,带着初秋的清爽。秦语没有回头看那个渐渐远去的村庄——前世困住她的牢笼,今生成了她新生的起点。

    县城汽车站人声鼎沸。秦语买好去省城的票,坐在长椅上等候。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陆明远!

    他蜷缩在候车室的角落,衣服脏得看不出本色,正狼吞虎咽地啃着一个干馒头。看见秦语,他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像是怕被认出来。

    秦语平静地移开目光,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个陌生人。广播里响起检票的通知,她拎起行李走向站台,一次也没有回头。

    开往省城的班车缓缓驶出车站。秦语靠窗坐着,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农田、村庄、远山...像一页页翻过的日历,记录着她前世今生的悲欢离合。

    车上有小孩在哭闹,有妇女在高声聊天,还有人在抽烟。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本应令人不适,秦语却觉得无比真实、鲜活。这是她新人生的气息,嘈杂而美好。

    省城火车站比汽车站大了十倍不止。秦语排队买好去北京的硬座票,距离发车还有六个小时。她决定去附近的邮局给父母拍个电报,告诉他们自己考上大学的好消息。

    前世因为追随陆明远,她和父母闹翻,直到父亲去世都没能和解。这一世,她要好好弥补这些遗憾。

    邮局里,秦语认真地填写电报单。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她回头一看,几个警察押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走进来——是陆明远!

    就是他!邮局工作人员指着陆明远,偷拆别人的汇款单!

    陆明远拼命挣扎:我没有!我只是...只是看看...

    他的狡辩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站在柜台前的秦语。两人四目相对,陆明远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羞愧,随即变成了扭曲的嫉妒。

    秦语!他突然大喊,你满意了吧我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警察厉声呵斥:老实点!

    秦语平静地交完电报费,转身向外走。陆明远还在身后叫骂,声音却越来越远:...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的...贱人...

    阳光明媚的街道上,秦语深吸一口气,将陆明远的声音彻底抛在脑后。他的诅咒、威胁,都像秋日的蚊蝇,嗡嗡作响却无伤大雅。

    傍晚时分,秦语登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硬座车厢挤满了人,行李架上塞得满满当当。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小心地把装有录取通知书和户口迁移证的背包抱在胸前。

    汽笛长鸣,车轮缓缓转动。站台上送行的人群开始后退,建筑、树木、远山...一切都在视野中慢慢缩小、远去。

    秦语靠在窗边,感受着火车加速的震动。夕阳将天空染成绚烂的金红色,仿佛在为她铺就一条辉煌的前路。

    北大,北京,新的人生...她轻轻闭上眼睛,任由风吹拂面庞。

    这一次,她终于走在了正确的轨道上。

    第九章

    1982年春,北京中关村。

    秦语站在中科院物理所五楼的窗前,夕阳的余晖为她的白大褂镀上一层金边。四年北大时光将她打磨得更加沉稳自信,眉眼间的稚气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锐利。

    秦语,会议要开始了。同事在门口提醒。

    秦语点点头,最后检查了一遍手中的报告。作为中科院的实习生,能够参与这个国家重点项目的研讨会已是莫大的荣幸,而她更是被导师指定为小组代表发言。

    会议室里坐满了学术界的前辈,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茶香和烟味。秦语深呼吸平复心跳,这种场合她已不再紧张,但依然保持敬畏。

    下面请量子通讯组的秦语同志汇报阶段性成果。主持会议的副院长说道。

    秦语站起身,走向讲台。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蓝色列宁装的女教师悄悄溜进来,坐在最后一排。那熟悉的圆脸和麻花辫让秦语瞬间恍惚——

    林小芳

    名字脱口而出,麦克风将她的惊讶传遍整个会议室。女教师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秦姐姐

    会场一阵轻笑。秦语耳根发热,迅速调整状态:抱歉各位老师,我遇到了一位老朋友。她朝林小芳眨眨眼,转向黑板,下面我开始汇报...

    半小时的专业汇报行云流水,秦语清晰的理论分析和扎实的实验数据赢得了阵阵掌声。会议一结束,她就冲向最后一排。

    真是你!秦语抓住林小芳的手,你怎么在这儿

    林小芳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我考上了师范...现在县中学教书...来进修...天哪秦姐姐!你都成科学家了!

    两个姑娘又笑又跳,引来周围善意的目光。秦语拉着林小芳来到走廊,细细打量这个四年未见的小妹妹——当年的村姑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教师,虽然衣着依然朴素,但眼神中透着自信的光芒。

    你真的做到了!秦语眼眶发热,我就知道你能行!

    多亏你的笔记和鼓励。林小芳从布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给,你最爱吃的柿饼,我亲手晒的。

    熟悉的甜香让秦语瞬间回到那个小山村。两人找了间空办公室,迫不及待地分享这四年的经历。

    ...你走后的第二年,我就去了县中学。林小芳嘴里塞满柿饼,含糊不清地说,去年刚毕业,校长就让我教初中数学!

    秦语笑着擦掉她嘴角的碎屑:林叔他们好吗

    好着呢!我爹现在见人就吹他有个当老师的闺女,还有个当科学家的干女儿!林小芳突然压低声音,对了...你听说陆明远的事了吗

    秦语摇摇头。北大四年,她几乎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他惨透了。林小芳凑近,你走后没多久,他就跟村里会计的女儿结婚了,结果不到半年就离了,说是他打老婆...

    秦语皱眉:然后呢

    后来他倒卖粮票被抓,判了三年。林小芳撇撇嘴,最绝的是,他那个城里青梅竹马——叫什么秀娟的,去年嫁给了县供销社主任的儿子!

    秦语轻轻啊了一声。前世那个最终嫁给陆明远的李秀娟,今生另嫁他人了。命运的齿轮转得如此精准,让她不禁有些恍惚。

    秦姐姐...你还在意他吗林小芳小心翼翼地问。

    谁陆明远秦语笑了,早就不了。就像不在意脚下的蚂蚁一样。

    这不是逞强。四年北大生活,实验室里的彻夜不眠,图书馆的书山学海,未名湖畔的晨读夜跑...这些充实而美好的经历早已将前世的阴影冲刷干净。偶尔想起陆明远,就像想起一场久远的噩梦,醒来便无足轻重。

    我就知道!林小芳拍手,你现在这么厉害,哪还会惦记那种人渣!对了...她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封信,这是王雪梅托我带给你的。

    王雪梅秦语惊讶地接过信,她怎么了

    她现在是我同事,在小学部教书。林小芳做了个鬼脸,变化可大了,简直换了个人。她说想跟你道歉,但不敢直接找你,就写了信。

    秦语将信收好,没有立即拆开。无论王雪梅想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夕阳西沉,两人依依不舍地道别。林小芳还要赶去师范学院的进修班,秦语则要回实验室继续未完成的实验。

    秦姐姐,我以后能常来找你吗林小芳眼巴巴地问。

    当然!秦语抱了抱她,周末来我宿舍,我给你做好吃的。

    送走林小芳,秦语没有立即回实验室。她爬上了物理所的楼顶平台。北京的黄昏美得惊心动魄,远处颐和园的昆明湖像一块碧玉,镶嵌在层层叠叠的灰瓦红墙间。

    微风拂过面颊,秦语深吸一口气。四年前那个满心仇恨的秦语,如今站在了这里,成为了自己曾经梦想中的样子。而陆明远...她摇摇头,那个名字甚至不能再激起她心中一丝波澜。

    口袋里的信纸沙沙作响。秦语拿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了。

    秦语:王雪梅的字迹工整了许多,

    首先为过去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这些年我一直在反思,当年为什么会那么恶毒...或许是因为嫉妒你的优秀,或许是被陆明远蒙蔽...无论如何,我没有借口。

    听说你考上了北大,我由衷地为你高兴。我也在努力学习,去年拿到了师范文凭。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可能一辈子都是那个心胸狭窄的王雪梅...

    最后告诉你一件事:陆明远在狱中给我写过信,想让我帮他申诉。我把信烧了。有些人永远不值得原谅。

    祝前程似锦。

    王雪梅

    1982.3.15

    秦语将信折好,放回信封。王雪梅的忏悔来得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在那个小山村里,她们都曾是困兽,互相撕咬只为争夺一点点生存空间。而今,各自走出了新天地,昔日的恩怨自然显得可笑而渺小。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秦语仰头看向满天繁星。四年前在火车上,她也曾这样仰望星空,那时心中满是对未来的忐忑与期待。而今,未来已来,她正站在曾经梦想的地方。

    实验室的灯光依然亮着,同事们还在工作。秦语转身下楼,步伐轻快而坚定。那里有她的实验,她的梦想,她全新的人生。

    至于陆明远...就让他永远留在过去的阴影里吧。而她,要向着更明亮的远方走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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