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李承璟从未骗我，他如言凯旋，向陛下请旨娶我，婚后待我深情依旧。

    但那只是梦。

    我睁眼醒来，李承璟守在榻前，紧紧攥着我手不放。

    母妃，阿离…阿离！

    李承璟从梦中惊醒，眼神仓皇，猝然抱紧我，喃喃出声：阿离，幸好你在。

    我恍若未闻，只问：阿蘅呢

    李承璟很快从梦境抽离，恢复一贯的倨傲姿态。

    朕为阿蘅立了衣冠冢，让她同巫族众人葬在一起，你既不想做皇后，那以后便做朕的暖床婢。

    他后面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没听清，只知道我的阿蘅尸骨无存。

    最后，李承璟冰冷地警告我：

    巫长离，若你不想你族人落得和你女儿一样下场，便给朕好好活下去。

    他威胁我的手段，还是一样的拙劣。

    可我马上就要死了。

    他再也威胁不了我了。

    李承璟见我不语，大掌箍住我脸，眼底爱恨交织：

    阿离，从你父亲卜卦我是灾星，害死我母妃和妹妹，你巫族欠我的，就还不清了。

    所以......他一顿，俯身吻我，留在朕身边，用余生去偿还你的债。

    我凝望他许久，抚上这张让我又爱又恨的脸，笑意麻木：

    好，我还。

    巫族只剩我了。

    我也只剩这条命了，那便用这条命来还吧。

    转日是云若烟生辰。

    万国来贺，宫内外张灯结彩，连我这鸟不拉屎的冷宫都挂上两盏红灯笼。

    待到夜间，我瞥见后山梅林，火光冲天，照亮漆黑苍穹。

    我顾不上穿鞋，拉过路过侍奉的宫人颤声问：那…怎么会着火

    陛下有旨，巫族余孽血脉肮脏，埋于皇宫，只会带来灾祸，今就地焚烧，为贵妃祈福！

    我赤脚跑向梅林，脚掌被碎石扎破，摔在地上，我就挣扎往前爬。

    从冷宫到梅林那段路，全是我的血。

    可我感觉不到疼，眼中只有血红的烈火。

    这里红梅凌寒开，我曾在这里遇见李承璟，埋葬我的族人和孩子。

    今日过后，许是会成为我的埋骨之地。

    远处天际烟花绽放，人群嬉闹声从风中传来。

    不知是不是我错觉。

    我隐约听见宫人说陛下骤然离席。

    但那同我无关了。

    因为我看见火光摇曳里，父亲牵着阿蘅，身后是巫族众人，他们笑着朝我招手：

    阿离，快来，我们回家了。

    我笑着朝他们奔去。

    也是此时，李承璟跌撞从夜色里跑来，衣衫不整，发冠掉落，无比狼狈。

    他颤声求我：巫长离，你给朕滚回来！

    素白裙角被风吹得摇曳，我朝他笑着摇头：

    李承璟，我不欠你了。

    话落，我在李承璟撕心裂肺的阿离——声中，毫不犹豫跳进冲天火海。

    李承璟，我们终是两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