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轮旅行是曾在九诸上流圈层很流行的一种旅行方式,
其特点是价格昂贵,服务周到,旅途轻松——只要不遇上船难。
而现在,
这种旅行方式更加大众化,除了有钱有闲的富人以外,
还有很多退休的殷实老人,度蜜月的新婚夫妇以及婚姻危机的中年伴侣会选择这种旅行方式。
不需要操心通常旅行中的各种安排和计划,可以全心全意地享受或者陪伴伴侣,无疑能更好地享受旅途。
姜愈白还记得小时候自己许过一次生日愿望,就是能和父母来一场邮轮旅行,
因为在邮轮上,
就算有工作他们也没办法立即赶过去。
她最后确实得到了一场邮轮旅行,过程也不能说不开心,可惜不是和爸妈一起去的。
而这一次,
在她没有许愿的情况下,
爸爸和妈妈奖励了她和庄晏合一场邮轮七天游。
带着大包小包,
和庄晏合以及两位保镖一起被父母送上船时,
姜愈白还有些懵。
因为这真的是一场惊喜,直到坐上直升飞机后她才知道自己要和庄晏合去单独旅行了——如果忽略保镖的话。
庄晏合看起来比她淡定得多,
不知道是不是提前知道了。
两人在服务人员的带领下入住一层的贵宾舱,除了宽敞的空间、豪华的装修以及独立阳台这些常规配备以外,
最让人惊喜的还是全景天窗设计。
这艘飞跃海洋号上只有十间这样的贵宾舱,
据说走南北极线的时候,躺在温暖的舱内欣赏室外的冰天雪地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两人这次只有七天假期,走的是其中的赤道线,
刚好可以避开帝都最冷的一周。
飞跃海洋号一共十八层,全长超过350米,
可以容纳将近6000名乘客以及2000名员工,被称为海上的移动城市。
除了补给以及承载游客会进港口以外,它一年到头都在海上航行,有些乘客长住船上,跟着它不停地环球旅行。
姜愈白懵逼过后渐渐也生出了一分旅行的激动与兴奋,一边探索舱内的空间与设施,一边对庄晏合道:“爸爸妈妈也真是的,突然给我们这种惊喜,难道就不担心我们有其他安排吗?”
庄晏合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眼眸半敛,像是在闭目养神。
“我倒是没其他安排,”她的声音低柔沙哑,甚至显出几分蔫蔫的感觉,“你有吗?”
“虽然没有啦……”
姜愈白摸到天窗键,一阵轻微的响动过后,半圆形的全景玻璃天窗以及黑暗的夜空显现在她眼前。
外面天色已黑,因为乌云暂时看不到星星和月亮,但这个场面还是很有震撼力。
“呜哇,晏合你快——”
她激动地呼唤庄晏合,却在此时发现对方脸色有些不对。
两人半下午的时候乘坐直升机出发,此时差不多是晚餐时间。
因为打开了天窗,室内气温陡得下降了几分,庄晏合的脸色更显出几分苍白。
“晏合你怎么了?”姜愈白连忙关上天窗,几步走到庄晏合身边,着急又担心地问道,“是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
“嗯……”庄晏合想要振作一下精神,可惜生理反应有时候真的无法靠意志力克服,“我好像有点晕船。”
其实在坐直升机的时候,她就有些晕了。
不过那时候她提前吃了晕车药,睡了一路也还好。
没想到现在晕车药的效果还没完全褪去,加上晕船的症状反而更加难受了。
“晕、晕船?”姜愈白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对了,直升机应该还在,我们回去吧!”
“等等,”庄晏合拉住她的手,声音轻得一听就很虚弱,“不要那么麻烦,我适应一下就好了……坐飞机我也不太舒服。”
“真的?你确定?”姜愈白摸到她一手的冰凉,“你之前坐过邮轮吗?”
“没……”由于体质原因,庄晏合不喜欢坐船,甚至不太喜欢坐飞机和长途大巴,“但坐过渡轮,我的体质是比较容易晕船、晕飞机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我们就不来了!”姜愈白紧紧握着她冰冷的手掌,满心自责,不禁下意识埋怨道,“爸妈也真是的,不问清楚就给这样的惊喜,现在倒好,放松度假变吃苦受罪了。”
“叔叔阿姨提早问过了,是我说没问题的。”庄晏合有些艰难地掀起眼皮,看向满脸着急的姜愈白,“我还以为邮轮更大更稳,应该不会晕呢。”
她确实是这样希冀的,只是没想到自己的体质那么敏感,连豪华舒适的邮轮都会晕。
按目前这个症状,估计需要一两天的适应时间。
“你之前就知道啦?那怎么不告诉我?”
“我不想破坏叔叔阿姨给你的惊喜,这是他们的心意。”
姜愈白坐到庄晏合的身边,一边轻抚她的背脊,一边叹气道,“你不拒绝其实是不想辜负我爸妈的心意吧?”
她很想告诉庄晏合不用这样,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这一刻,她更深刻地理解到庄晏合在姜家根本没有自由,即使她和爸爸妈妈不会明面上束缚对方,庄晏合也会束缚自己。
庄晏合会事事以她,以姜家的意志为先。
退婚果然是正确的。
“但我们确实没有一起旅行过,不是吗?”庄晏合歪头靠到姜愈白的肩膀上,“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不止是不想辜负叔叔阿姨的心意,她也想要找个机会和姜愈白独处。
当游慧敏“提醒”她,多和姜愈白培养感情时,她彻底确定两人之间那股莫名的疏离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疑惑的同时还有些不安,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从姜愈白身上看到了掩饰的痕迹,也是她第一次对事情没有一点儿头绪。
她和姜愈白真的出问题了吗?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明明已经决定不再杞人忧天,可她的直觉指向了不安。
她并不迷信所谓的第六感,却也认为这种直感是空穴来风,必有原因的。
或许是她无意中察觉到了某些蛛丝马迹,虽然不足以进行逻辑推理,却也拼凑出了一些零碎的真相。
她从来不忽视所谓的预感,只是这份预感在姜愈白的身上总是失灵,所以现在的她稍微有些迷茫。
不过,无论问题的根源在哪里,首先摆脱那个忙碌的环境总是没错的。
她一直都相信感情需要经营,整天被工作磋磨,再深厚的情感也会消耗殆尽。
在庄晏合眼中,这与其说是“蜜月旅行”,不如说更像一场倦怠伴侣间的“修复感情之旅”。
但她觉得自己和姜愈白之间的问题不大,就是缺乏了一点儿激情而已。
“也是……”因为庄晏合的这番话,姜愈白暂时打消了立即回去的念头,“等服务员送来晚餐,我问问他有没有晕船药。今晚先好好休息,如果明天症状没有减轻,我们就回去。”
她和庄晏合从来没有一起单独旅行过,她想在解除婚约之前,至少也以婚约者的关系留下一些旅行的回忆。
“我自己有带药,不过距离上次吃药的时间还短,等睡前再吃吧。”
姜愈白就明白了:“你果然知道自己会晕船。”
庄晏合虚弱地笑了一下:“对不起,是不是有点扫兴?我原本以为能忍一忍的。”
毕竟,她希望的是一场激情之旅,可不是生病和照顾病患之旅。
“怎么会?能和你一起旅行我就很开心了,”姜愈白自醒来后从没那么直观地感受过庄晏合对自己的迁就,眼眶不禁有些发红,“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她越想越觉得愧疚,也越不敢想象庄晏合究竟忍受了多少委屈。
与梦中相比,她确实没那么恶劣了,但自私和不够体谅人这一点本质上并没什么改变。
要是庄晏合决心忍耐,她根本察觉不到对方的难受。
“就是有点头晕而已,没有很难受,”庄晏合听出了她的鼻音和哭腔,微微偏过头,看到了那双明亮璀璨却微微发红的灰眸,“你不用太担心我。”
她这样说的时候,微微仰起头,像是安慰般亲吻姜愈白的嘴角,心口似有电流流过。
她其实很喜欢姜愈白为她担忧,为她牵肠挂肚,并非是嘴上说说,她能从姜愈白身上感受到那种感同身受的心疼。
如果说一份爱情有组成的成分,她觉得除了憧憬向往和爱·欲激情以外,一定还有爱怜和疼惜。
此时此刻,她能感觉到自己被姜愈白爱着,或许是因为生病中身心都比较脆弱,所以感官也更为敏锐和强烈。
“晏合……”
姜愈白抱住她半躺到沙发上,让她伏在自己怀中,一边按摩她的身体,触摸她的皮肤,一边施于温存绵长的亲吻。
久违的亲密并不像过去那般激烈急躁,反而有一种细水长流的温柔和让人悸动的包容。
庄晏合能够感觉到姜愈白对自己的体谅和爱护,能够感觉到身体在渐渐回暖,也能够感觉到两人之间重新燃起的那份激情。
虽然与过去的感觉不太一样,但她并不讨厌,甚至觉得晕车药的嗜睡副作用以及晕船的症状都变成了让人晕晕乎乎的催·情·药。
她觉得这趟旅行真是来对了,稍微的服软和示弱也很有效。
只是暂且抛却俗世的忙碌与烦恼,全身心沉浸在二人世界中,她们的感情就自然而然地回归了——这实在算不上是什么令人烦恼的大问题嘛。
第117章
克里斯蒂娜?真的是你?
经过一夜的航行,
邮轮已经进入了温暖的低纬度区域,不止海上风平浪静,阳光也是热烈明媚。
第二天一早起床,
庄晏合果然觉得身体好了很多。
姜愈白照顾了她一夜,抱着她入睡,
让她那颗飘飘荡荡没有着落的心似乎有了归处。
巨大的邮轮行驶在海上,如果不去刻意感受,甚至与在陆地上没什么差别。
人的大脑和感受器官就是如此神奇,庄晏合觉得与其说是自己的感官适应了邮轮的行驶,不如说是大脑屏蔽了心理对坐船这件事的抵触与恐惧。
昨天的头晕目眩仿佛是错觉一般。
“晏合,
你真的没问题了吗?”
姜愈白看出她精神好了不少,
却还是担忧她在强撑。
“真的没事了,你不要担心,”庄晏合神态轻松,
嘴角含笑,
“让我们好好享受旅程,
好吗?”
今早广播播报,
室外温度28℃,阳光□□感温度35℃,
她难得穿了一条颜色清丽的休闲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
显出几分大学生的青春靓丽。
姜愈白确定她真的没有不舒服,
这才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换了一身色彩鲜艳的沙滩裙,拉着庄晏合去吃早餐。
她的行李是游慧敏准备的,
东西一应俱全,除了沙滩裙外还有造型更夸张的沙滩服,
有她以前穿过的,还有才拆标签的。
姜愈白以前的品味偏向艳丽、独特和张扬,无论是物品还是衣服,十分符合她那喜欢夸张和炫耀的“小朋友”特质。
虽然现在的她在审美上有了一些变化,但对花里胡哨和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是很感兴趣。
姜愈白穿着一条花花绿绿的沙滩裙,拉着清新素雅的庄晏合,堂而皇之地进了二层的餐厅。
“欢迎光临。”
站在门口的侍者目不斜视,在检查完两人的贵宾卡后恭敬地为他们引路。
餐厅里的人并不多,会来二层餐厅的一般上只有三层以上的客人。
倒不是说这里不对下层客舱的旅客开放,只是因为价格昂贵,下层客舱的旅客有性价比更高的选择。
海洋号邮轮上光是餐厅就有十七家,其他娱乐设施也是应有尽有。
邮轮上所有设施对贵宾舱的旅客免费开放,因为他们的花销都包含在了那昂贵的船票里。
两人的到来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不过基本都只是略略一撇,并没有太过冒昧的打量。
姜愈白熟练地给自己和庄晏合点了早餐,而后打量起餐厅,忍不住感叹道:“上次来的时候我才十三四岁,没想到还会有机会来这里……咦,多了一架钢琴,怎么这里也有钢琴表演了吗?”
“你之前来过?”庄晏合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我记得飞跃海洋号距离首次航行也才七年左右。”
对于昏迷前的记忆,姜愈白记得没那么准确,而且单从感官上来说得过去二十多年了,所以忍不住有这一声感叹。
“我就是首航时来过,不过那时候舱位竞争太激烈了,我们只订到了一等舱。”姜愈白看着那台钢琴想起了什么,不禁有点蠢蠢欲动,“晏合,我之前说给你弹钢琴,一直没有实现,你现在想不想听?”
对于姜愈白来说,钢琴这类技艺就是随便玩玩的范畴,但是她天赋好,即使比不上专业的钢琴家,也足够糊弄普通听众了。
上次说到为庄晏合演奏还是去年年初,可能是因为人就在身边所以觉得随时都有机会,也可能是因为太过忙碌没空想这些,姜愈白迟迟没有与庄晏合进行过乐理上的交流和探讨。
她会想到此时为庄晏合演奏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上一次她来海洋号上时有经历过类似的浪漫事迹——当然,她那时候只是一个旁观者。
庄晏合完全没想到姜愈白会突然来这一出,嘴角不禁露出了笑容。
看来铆足了劲的,也不只有她嘛。
“我当然想听,你要弹吗?”
“我问问服务员。”
姜愈白抬手招来服务员,简单交流几句过后就大大方方地站起了身。
餐厅的钢琴是船长女儿所有,表演的时间并不固定,也允许客人使用。
姜愈白起身走向钢琴所在的角落,有客人察觉到这边的动向,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服务人员适时解释。
这并非是什么特别出格的举动,不如说,在某些更加热闹的餐厅里,这种戏码三天两头就要上演一次。
邮轮加上旅行本就包含了浪漫的元素,更不要提飞跃海洋号在首航时还发生与钢琴曲有关的美丽邂逅,营销过后更是成为了美好的传说,所以无论是客人还是服务人员都已经见惯不怪。
只不过姜愈白和庄晏合同是年轻美丽的女性,这一下越发引人瞩目。
有原本要离开的客人重新坐了下来,正在吃饭的客人也放下了餐具,礼貌又矜持地给予了掌声。
姜愈白丝毫不怯场,落落大方地提裙致礼,而后打开钢琴盖坐到了椅子上。
其实自从说想给庄晏合表演后,她就有在偷偷练习,只是每次都觉得还需要再精进一些,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
要不是害怕没有时间了,她或许还会继续拖下去……又或者,她其实只是想用这个当借口才一直拖着。
姜愈白指尖在琴键上划过,确定音准没问题后目光落在了庄晏合身上。
她扬起灿烂的笑容,白皙修长的十指落在黑白的琴键上,柔美悠扬又带着一丝忧伤的琴声从她指尖流泻而出。
是变奏的《MARIAGE
DAMOUR》*。
这并不是一首多么高难度的钢琴曲,论起经典和悠久似乎也缺乏一些历史的厚重,而相比起浪漫来说,其中的悲伤和遗憾似乎更加浓重。
餐厅中一时只有钢琴声,相比起炫技,这位演奏者显然更注重情感的表达。
姜愈白弹奏得非常投入,脸上笑容犹在,目光却已经不在庄晏合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脸上的笑容,比起原曲的悲伤遗憾,其中似乎又包含了更多的乐观、豁达与释然。
当最后一个琴音落下,餐厅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姜愈白仍然面带微笑,带点夸张地提裙行礼,就像是一个刚表演完才艺的小朋友。
第一声鼓掌是从门口方向传来的,在她表演期间,餐厅里已经不知不觉又来了不少客人。
掌声陆陆续续地响起,姜愈白一边往自己的座位走,一边下意识看向门口,等看清鼓掌的人时却忍不住一愣。
那里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她认识并且非常讨厌——沈玄星,他竟然也在船上。
至于那名女性,姜愈白看着她眼睛越睁越大,难以置信到几乎忽略了沈玄星的存在。
个子高挑,身形丰腴,金发垂背,五官兼具东西方的立体与柔和,浑身散发着温柔成熟与美艳动人气质的漂亮女性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对方鼓着掌,显然也认出了她来。
“咦?”
姜愈白的脚步在桌前停下,定定地看着对方。
庄晏合并非不懂音乐,所以当姜愈白演奏完这首钢琴曲后,比起开心愉悦,她更多感受到的是疑惑和烦闷。
愈白知道这首曲子的含义吗?
不会只是看到曲名就以为这符合她俩的情况吧?
她很想在姜愈白回来后问个清楚,却发现姜愈白在自己面前突然停下,嘴里还发出了能让她“咯噔”的那声“咦”。
“怎么了愈白?”
庄晏合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朝门口看去,却见到了一个最近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
沈玄星……那个阴魂不散的沈玄星,为什么会在这里?
庄晏合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了身,全身心进入了戒备状态,而同一时间,沈玄星也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
姜愈白察觉到了沈玄星的动向,也察觉到了庄晏合的反应。
沈玄星会来这件事,晏合知道吗?
她的大脑不可遏制地立即浮现出这个念头,心口则条件反射地产生了几分刺痛。
除了妒忌以外,其中还夹杂着怀疑庄晏合的羞愧与自责。
其实她选择放手并不只是想让庄晏合解脱,也是想让自己解脱。
醒来的时间越久,配合做实验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开始怀疑那个梦的准确性和真实性。
可当怀疑起这个梦的预知能力后,她得到的并不是解脱,想到的并不是庄晏合有不爱上沈玄星的可能,而是自己的感情和执念算什么。
她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悖论中。
如果否认了那个预知梦,似乎就否认了自己对庄晏合的感情,可如果承认那个预知梦,她就无法忽略庄晏合不爱自己的事实。
她也曾考虑过彻底忘掉那个梦,就当作它不存在,让一切顺其自然。
可是她做不到。
准确来说,是那个梦塑造了现在的她,是那十六年造就了此刻的姜愈白,是梦中那个最终凄惨死去的姜愈白替她受了所有的罪。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并没有比原本的自己成熟长进多少,毕竟从现实角度来说,她才昏睡了一个月,仍然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十八岁少女。
她在梦中里除了犯错、捣乱、受苦以外,也根本没学到什么东西,只是下定决心改邪归正而已。
到底梦中的那个姜愈白是真正的她,还是现在这个姜愈白是真正的她呢?
庄晏合如果不爱梦中的她,而爱上了现在这个她,那真的能算是爱她吗?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开始钻类似的牛角尖。
不过如果庄晏合真的说爱她,她恐怕会什么都顾不上。
不仅是梦里那十六年的纠缠,现实醒来后她也一直和庄晏合在一起,庄晏合对她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她依然围着庄晏合转,心绪为她所牵动,爱与私心反复纠结。
有时候她会觉得好不公平,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经历了那十六年,有时候她又觉得很庆幸,庄晏合只认识现在的这个她。
而在决定放手后,她终于想通了。
只要有那个预知梦的存在,自己和庄晏合永远存在时间与空间上的错位,讨论爱或不爱都太奢侈了。
她好讨厌沈玄星,可她又知道自己讨厌的并不只是沈玄星。
沈玄星只是那个符号,只是她不安的具现化,只是她与庄晏合永远无法跨越的那个隔阂的代表。
不止是庄晏合,这个世界上或许都没有人能够理解她。
她在这样想的时候,甚至有种身体里存在着两个自己的错觉。
“晏合,”沈玄星来到了两人面前,满脸笑容地道,“姜小姐,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两位。”
他在叫庄晏合的名字时表现出了更多的亲近,客观上来说,两人是同事关系,来往和交流更多也更熟悉。
主观上来说,两人把对方当作对手,沈玄星是庄晏合现在最警惕的人,而庄晏合是沈玄星目前证明自己的最大障碍。
这种“亲近”夹杂着剑拔弩张和恶心对方的意图。
而在叫姜愈白时,那声“姜小姐”除了克制和疏远以外,还夹杂进了调侃与促狭,仿佛是在提醒姜愈白,两人之前发生的不愉快。
“我也没想到,”庄晏合拉住姜愈白的手,戴上了牢不可破的微笑面具,“会在这里遇到殿下。”
姜愈白的手松松地回握了庄晏合,但她的注意力并不在沈玄星的身上,因为先前站在门口的那位女性就在沈玄星身后。
她看着对方,对方也看着她。
“克里斯蒂娜?”姜愈白惊讶又不确定地道,“真的是你?”
第118章
世界上没有比破坏这类伴侣关系更简单的事了。
克里斯蒂娜,
姜愈白曾经钢琴老师的女儿,也是她在国外唯一的玩伴,从年龄上来说,
更接近于她的babysitter。
如果算上梦里的时间,她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过对方了。
醒来后虽然偶有想起过克里斯蒂娜,
但姜愈白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采采,真的是你。”
美丽的金发女性一张口是非常标准的九诸语,在庄晏合反应过来之前,对方已经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姜愈白。
“几年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姜愈白被一股大力拉着肩膀弯下了腰,
整个脑袋都被克里斯蒂娜抱在怀里——就像是小时候一样。
她整张脸埋在柔软之中,
感觉都快窒息了。
“等、等等克丽丝,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姜愈白一边喊一边从克里斯蒂娜的怀里挣脱出来,看着眼前这位打扮优雅的金发大姐姐仍然有些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为什么……”她说着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克里斯蒂娜身上的衣物,
“会是这副打扮?”
“什么叫这副打扮?”克里斯蒂娜撩了撩金色的长发,
笑容璀璨地道,
“怎么,
不合适吗?”
克里斯蒂娜穿着一身淡金色的长裙,华丽得实在不像一大早来餐厅会穿的打扮。
最主要的是对方的外表和她印象中的那个短发爽朗少女差别有点大,
倒是和她的母亲凯特老师更像了几分。
是啊,就算是在现实里也已经过去了六七年,
克丽丝比她大五岁,
怎么也不可能再是那个带她上树抓鸟,下海捞鱼的假小子了。
“没有,”故人重逢,
姜愈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非常合适,
只是让我有点认不出来了。”
克里斯蒂娜穿着高跟鞋,个子比姜愈白还高一截,伸手揽着她的肩膀,一副特别大姐头的模样:“我差点也没认出你来,咦,你的脸怎么了?”
“这个说来话长……”
姜愈白被她用记忆中的姿势搂着,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虽然外表发生了改变,但克丽丝的性格倒是没怎么变。
“愈白……”庄晏合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互动,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不为我们介绍一下吗?”
克里斯蒂娜带点绿色的瞳眸循声望向庄晏合,一脸好奇地道:“她就是你的未婚妻?”
姜愈白和庄晏合都不禁一怔。
“你怎么知道的?”
回国之后不久,姜愈白就和克丽丝一家失去了联系,订婚自然也没通知或者邀请对方。
从预知梦来看,克里斯蒂娜对她而言如同很多人那种,一朝分别永远没能再见的少年玩伴的存在。
“你们九诸的王子殿下告诉我的,”克里斯蒂娜指了指沈玄星,“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奇妙的缘分。”
姜愈白这才意识到,克里斯蒂娜和沈玄星同时出现并非巧合!
“你们认识?”
“殿下来到我们海洋号上,我作为船长的女儿,怎么也得认识一下吧?”
姜愈白有点头晕:“船长女儿?我怎么记得当初凯特老师在海洋号上邂逅了一位女性钢琴师?她、她们分手了吗?”
要知道那段经历,可是给年幼的她留下了不小的冲击。
那位凯特老师如果最后和船长结婚,她记忆中那个朦胧的爱情童话就要破灭了。
克里斯蒂娜哈哈大笑:“不,那位钢琴师就是船长,我和妈妈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她们结婚后我们一家就基本在海洋号上生活了,也是这样才阴差阳错和你失去了联系。”
沈玄星看着姜愈白晕头转向的模样,以及庄晏合微沉的脸色,用非常装腔作势的语气道:“我从克丽丝那里听说了不少你们过去的事,连我都不禁要感叹命运的神奇呢。”
庄晏合的目光轻轻从沈玄星脸上扫过,嘴角努力勾起了一丝笑意:“克丽丝和愈白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想说,不如我们坐下来聊吧63*00
。”
姜愈白一曲表演完毕本就引人注目,沈玄星作为九诸的储君,上船后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再加上一个船长女儿,此时简直是万众瞩目。
克里斯蒂娜扫视了一周,放开姜愈白的肩膀又恢复成了一派优雅端庄的模样。
“在那之前我要先完成我的演出,”她说着冲姜愈白眨了眨眼,微笑道,“算是送给你的重逢礼物了。”
克里斯蒂娜的母亲是一位钢琴家,虽然不至于举世闻名,但能被姜家选中教导姜愈白,各方面都没得说。
克里斯蒂娜自小练琴,又是常年表演,这一手钢琴当然是姜愈白完全不能比的。
就算是最不懂音乐的门外汉,也能一耳朵听出这专业与业余的差别。
姜愈白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被比下去有什么难堪的,和其他客人一起为克里斯蒂娜鼓掌。
沈玄星堂而皇之地坐到了她们这桌上,看着注意力几乎都在那位异域金发美女身上的姜愈白,以及一脸阴郁的庄晏合,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在他们这样的阶级中,爱情才是最奢侈、最可笑也最不牢靠的东西。
他一直都坚信这一点,并且相信庄晏合也认同这一点。
对任何人来说,姜愈白这个单纯、容易操控又有点感情用事的姜家继承人都太诱人了。
在与庄晏合订婚之前,她的身边没什么狂蜂浪蝶完全是因为严成的存在。
即便如此,她朋友中暗怀鬼胎的人也不少,像姜愈白这样的身份,只是与她交好就能获得巨大的利益。
沈玄星一开始真的只是想和姜愈白当“好朋友”的,“友情”这种东西,在他们这个圈子中有时候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姜愈白,竟然让这位姜家继承人讨厌了。
至于庄晏合……坦白地说,他很忌惮这个女人,因为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他完全有理由怀疑,姜愈白会讨厌自己是受了这个女人的影响。
结合严成的话来推断,他甚至已经认定庄晏合就是自己最大的阻碍。
姜家的上一代是相当坚定的“中立派”,即使无法拉拢也不太可能坏他的好事。
但庄晏合有非常明显的好恶,就像他不喜欢庄晏合一样,他能感觉出来庄晏合也很讨厌他。
那么现在他要做的事已经非常明朗了,为了方便浑水摸鱼,无论是排除庄晏合这个对手还是让姜家更乱一些,破坏两人的婚约关系都是很有性价比的方法。
姜愈白虽然讨厌他……看起来甚至有点讨厌男人,但总有喜欢的类型,这位克里斯蒂娜小姐就是他千挑万选为两人准备的惊喜。
虚情假意、貌合神离,姜愈白和庄晏合之间的感情在他看来本就危机重重,世界上没有比破坏这类伴侣关系更简单的事了。
克里斯蒂娜演奏完后来到姜愈白身边落座,虽然六七年不见,但她对姜愈白所表现出的熟稔和亲昵就仿佛两人从未分开过。
即使是第一次见面,庄晏合也能从克里斯蒂娜身上感觉出她是一位极富浪漫主义情怀的女性。
她自小跟随母亲生活,经历极其丰富多彩,尤其是成为海洋号船长的女儿之后,一直进行着以年为单位的环球旅行。
她几乎每天都会在一个新的地方醒来,每天都能有新的邂逅,她看似只身处在一艘邮轮上,实际却生活在整个星球上。
“……对我来说,每个明天都是惊喜!我学会了很多语言,还跟着船长妈妈学会了怎么驾驶邮轮,”克里斯蒂娜支着下巴,兴致勃勃地道,“我会在各个餐厅中表演,乘客可以用自己的故事换我的一首演奏曲,我还希望将来可以将这些故事集结成书。”
她的生活听起来是那么精彩,在这看起来航道固定的邮轮上,她可以期待那么多未知的未来,就连庄晏合也不禁被她的话题吸引。
“有一次,我们遇到了一群虎鲸,它们为了节省体力跟了我们一路,那时候的乘客可真是幸运啊,能够见到虎鲸捕食的场景。”
她的话题也是跨度巨大,偶尔像动物世界,偶尔又像狗血八点档。
“……哦,可怜的菲欧娜女士,明明是为了修复与丈夫的感情才进行的这趟邮轮之旅,她的丈夫却一路都在想怎么偷吃,”克里斯蒂娜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所以我邀请那位美丽的女士跳了一支舞,还邀请她到我的房间春风一度。”
姜愈白呆呆地张着嘴,听小时候的玩伴大方地讲述旅途中的“艳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