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顾衍江婉柔 本章:第5章

    那个叫鹦儿的倒是活着,嫁了庄子上的管事,三年前管事脱了奴籍,一家人离开京城,无迹可寻。

    只剩下鹦儿一个活口,茫茫人海找一个人如大海捞针,这事儿说难也难,说简单……其实也简单。

    远在北境的大将军,醉后在小妾房里说了一句不恭的话都能被呈在皇帝案头,禁龙司,神出鬼没,无所不能。

    江婉柔轻扯唇角,把那封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然后低头抚摸那双靴子。很明显是男子的款式,靴面由上好的丝绢制成,针脚细密均匀,彩色的丝线绣着象征吉祥如意的麒麟图案,光彩又华贵。

    江婉柔再一次感叹金桃的贴心。

    她绣工并不好,可作为一个贤惠的妻子,怎么能不通针线呢?她也曾花费过一下午时间,坐在绣墩儿上老老实实绣花,结果把指头戳成了蜂窝煤,她索性不难为自己了。陆奉现在还不知道,他身上的香囊、络子、剑穗,皆出自金桃之手。

    金桃很贴心,从来不绣完整,剩一个锁边儿或者差几针给江婉柔绣,嗯……怎么不算是夫人亲手所做呢?

    江婉柔把靴子收起来,想了想,又拿出来放在进门最显眼的桌案上。她估计今天陆奉又不回来了,兀自散了发髻,进里间脱衣沐浴。

    陆奉进门时,她刚好洗完出来,浓密的乌发湿漉漉垂在肩头,还有几缕贴在细腻如瓷的脸颊上,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流,下巴、锁骨,到胸前的圆润饱满处。

    如同早春桃花尖上摇摇欲坠的晨露。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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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她偏不如他的意

    江婉柔霎时脑中一片空白,等陆奉粗粝的掌心摸到她脸上时才恍然惊觉,脸颊烧得通红,急忙找锦帛裹上。妃红色的薄锻贴上成熟丰腴的身躯,雪肤半露,滑腻得似能掐出牛乳来。

    “你……你怎么这时回了。”江婉柔躬着身躯,手臂放在前胸微微遮挡,眼光闪躲着往下看。

    “过来。”

    陆奉喉结滚动,漆黑的眸光极具侵略性,直勾勾压向她,让江婉柔浑身汗毛直竖。

    她没有动,陆奉一步步走过去,挑起她的下颌,似第一次认识眼前人,放肆地盯着她。看得江柔心口惴惴,他喟叹一声:“我妇,甚美。”

    江婉柔双颊更红了,嗔怪道:“呸,老夫老妻的,你也不嫌臊。”

    她刚及笈就跟他,成婚五载,这具身子不知道被他弄过多少次,早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今天陆奉又抽什么邪风?

    陆奉轻笑一声,上前拥住她,大掌带着温热,轻轻抚摸她潮湿的乌发。

    “软光笼细脉,妖色暖鲜肤。我妻正当好年华,无需妄自菲薄。不过——”

    他的大掌摩挲着她光洁的肩膀,沉声道:“倒是很久不见你这般,小女儿情态。”

    她白日端庄,晚上倒是知情识趣,还敢大胆地跨在他身上作妖,雪肤乌发,如同聊斋里吸男人精血的妖精。

    他见过很多次她最美的样子,摄人心魂,风情万种,却都不如今日这抹羞涩来的动人。

    他们夫妻五年,陆淮翊已能识文断字,如今竟在她身上看出小女儿般羞涩情态,陆奉啧啧称奇,黑眸直直盯着她瞧。

    江婉柔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心想往常陆奉也没这毛病啊,他一贯闷头办事儿,说不了几句话,今天中邪了?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双臂勾上陆奉的脖子,娇声道:“夫君,妾冷了呢。”

    她宁愿早完事早睡觉,也不想受他这诡异的目光,三更半夜,怪渗人的。

    陆奉狠狠揉了她一把,蓦然将她拦腰抱起,横放在榻上,然后拉开床帐,起身离开。

    江婉柔的胸口起起伏伏,正动情时,眼睁睁看着他匆忙的背影。

    他、他竟在这个时候走了!

    走了……

    房间四角放了炭盆,炭火烧得霹啪作响,不至于让江婉柔受冻。她茫然地撑起身,却见珠帘响动,陆奉端着一个红漆楠木托盘进来,她隐约看见有朱砂和狼毫。

    陆奉在桌案前摊开宣纸,声音低沉,“夫人或许不知,为夫颇擅丹青笔墨。”

    “我为夫人作画。”

    江婉柔:“……”

    她今晚的心情千回百转,看着兴头上的陆奉,倒没说什么扫兴的话。默默蜷起小腿,侧身伏趴在榻沿儿上,让自己舒服些。

    她好脾气地问:“这样可好?”

    陆奉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好。”

    他起身上前,一把扯掉那身薄薄的妃红绸缎。

    正是春色无边。

    ……

    ***

    翌日,江婉柔又没能去春晖堂请安。

    当陆奉和江婉柔一起出现时,翠珠嘴巴张成了个圆,一拍脑袋,急道:“奴婢去端药。”

    还好她机灵,早有准备!翠珠感叹自己未雨绸缪,笑得美滋滋。

    “不用了。”

    江婉柔皮笑肉不笑,拖着僵硬的身子,对陆奉微微福身,“我身子不爽,让翠珠伺候夫君用膳,我就不送夫君出门了。”

    陆奉低头看她,“我今日休沐。”

    说罢,可能觉得语气生硬,又体贴地抓住她的手,温声道:“无妨,我今日好好陪你。”

    这下不止江婉柔心中惊悚,连翠珠也被吓得不轻。相由心生,陆奉常年用严法酷刑,身上总笼罩着一股阴寒邪佞。平日冷着脸还好,众人慑于他的威势,不敢不敬。如今刻意放柔声音,简直跟阎王微笑一样渗人,寒意从脊梁骨窜出,令人胆战心惊。

    江婉柔让翠珠退下,心中委屈又疲惫。她决定年前去普陀寺拜拜菩萨,请串佛珠,驱邪。

    她心里把陆奉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不是中邪就是颅内有疾!昨晚明明忍得青筋暴起,却装起了柳下惠,让她褪去衣衫,摆出各种羞人的姿势,折腾到三更天。

    两人夫妻多年,江婉柔自诩身经百战,脸皮也不算薄,什么花样儿都使得,昨夜硬生生被羞的几乎落泪。最后没哭出来,是她看到了陆奉眼里的火热,逼迫自己忍了下来。

    她偏不如他的意!

    两人清清白白睡了一晚,却比新婚之夜都难挨。一大早起来又看见他,江婉柔心里堵得不行,只盼他早些出门,她去把那些下流东西全烧了。

    现在听他说今日不出门,江婉柔脸上的假笑几乎挂不住,冷淡道:“我去看淮翊。”

    说罢转身就走,和往日呈现的温柔截然不同。

    她从来没对陆奉如此冷漠,在陆奉的印象里,江氏是一个好妻子,这个“好”体现在方方面面。

    她擅于持家,府中迎来送往从未出过错;她孝顺长辈,祖母喜欢她胜过自己;她温柔贤惠,衣食住行,将他照顾得无一不妥。她在他面前总是柔声细语的,床榻间亦让他尽兴痛快。作为一个妻子,一府主母,实在无可指摘。

    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尤记得当初宁安侯府那次,狭小昏暗的耳房里,少女双目泛红,如同一只绝望的小兽。纤细的胳膊不经一折,却敢抄起花瓶往他头上砸。

    那双愤怒的眼睛倔强又漂亮,让他记了很久,很久。

    他原以为是个烈性女子,谁知相处起来,她竟出乎意外地温驯。女人,听话些没什么不好。陆奉的心很大,装得下朝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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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装得下天地乾坤,却无暇在一个女人身上驻足。江氏颇得他的心,两人搭伙过日子,他主外她主内,也算和美。

    渐渐他发现,江氏虽然柔弱,却不爱哭闹。耳房那次她没哭,新婚之夜,她怕得浑身发抖,她也没哭。唯一一次掉眼泪是在生淮翊时,产婆问保大还是保小,她双眸垂泪,声声凄厉:“保大!”

    “保大!我活着能生更多的孩子,夫君、陆奉,陆奉你救我!”

    为人妇最重要的职责便是绵延子嗣,这番话堪称大逆不道,把产婆和大夫惊得瞠目结舌。

    也是从那时,他真正将她看在眼里。

    第12章

    第

    12

    章

    敢发脾气了,倒是难得。……

    陆奉因为腿疾,走的并不快。两人一前一后到前院小书房,这里环境清幽雅致,原是陆府的藏书阁,后来陆淮翊到了读书识字的年龄,特意开辟出来给他做书房。

    夫妻俩到的时候,陆淮翊正双手背后靠在墙角站立,孱弱的身板孤零零,看得江婉柔一阵心痛。

    “陆大人,陆夫人。”

    留着花白胡子的高瘦先生站起来,颤巍巍对两人拱手行礼。陆奉颔首示意,江婉柔摸了摸淮翊的头,看向老先生,美眸充满不悦。

    她不客气道:“先生,此时正是念书的时辰,我儿做错了什么,您缘何罚他站呢?”

    她幼时受尽磋磨,淮翊是她唯一的儿子,身子骨又弱,根本舍不得让他受委屈。

    陆淮翊冷白的小脸上浮现出点点红晕,他扯了下江婉柔的衣袖,小声道:“母亲,我没背出来书,是我的错。”

    就算背不出来也不能罚站呐,他那纸糊的身子受得了么!

    向来通情达理的江婉柔在淮翊的事上难免失去理智,脸色不太好看。反而陆奉语气温和,对老先生道:“内子无状,让先生见笑了。”

    “夫人爱子心切,何来见笑之说。”

    老先生爽朗一笑,眼神在夫妻俩之间掠过,捋着胡须道:“既然陆大人得闲,看来今日无需老朽班门弄斧。”

    陆奉微微一笑,“先生自谦了。”

    江婉柔心中微诧,陆奉在外名声暴虐,即使在自家府中,小厮丫鬟对陆奉这个主君也是畏多于敬的,二爷和三爷没事也不往他跟前凑,也不知这位先生是何身份,得陆奉如此看重。

    尽管心里依然对淮翊罚站不舒服,江婉柔婀娜地福了个身,对老先生道:“淮翊身子不好,我这当娘的总归心疼,先生勿怪。”

    老先生呵呵一笑,“两位客气了,大公子天资聪颖,又有陆大人和夫人这般严父慈母,日后必定前程似锦,顺遂无忧。”

    客客气气把老先生送走,江婉柔随后叫来个小厮,吩咐给老先生送把伞。年前这天怪得很,忽然刮风下雪,让人防不胜防。一把伞不贵重,既不谄媚又周到体贴,让人挑不出错。

    陆奉哑然失笑,“你啊——”

    难怪戚老先生对她赞不绝口。

    自从陆淮翊开始到前院书房读书,江婉柔很少来前书房看他。不是不心疼,而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淮翊是儿郎,她怕自己一味溺爱反而害了他,只能在衣物、吃食上对他用心。

    弟子用八珍玉食,总不能让先生干瞪眼,她送来的汤汤水水都会给先生备一份,逢年过节再挑些字画、孤本之类的送给先生,只盼他好好教导淮翊。天长日久,尽管她和老先生见面不多,老先生却对江婉柔感官颇佳。

    江婉柔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未竟之语,顾不上生闷气,忙问道:“莫非那老先生大有来头?”

    人是陆奉找的,江婉柔没仔细打探过,反正淮翊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总不会亏待他。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陆奉道:“淮翊的前程有我,你不必操心。”

    说罢看向一旁的陆淮翊,蓦然沉下声音,“是《科第》还是《文臣》,哪一篇没背出来?”

    陆淮翊仰着头,脆生生回道:“回父亲,这两篇儿子都温习过,都背得出来。可今日先生抽查的是第一卷的《地舆》篇,三个月之前学的,儿子忘了。”

    “哦?那看来是先生错了。”

    陆奉冷着脸,声音不辨喜怒,“我儿今日这一顿罚受得冤枉。”

    陆淮翊沉默片刻,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摇头道:“圣人曾言‘温故而知新’,前面学过的文章应当时时翻阅才是,这回是我的错,儿子认罚。”

    陆奉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便再站一炷香,今日加练五张大字,你可认?”

    陆淮翊痛快道:“我认,父亲放心,我日后定不会犯这般错。”

    陆奉脸色稍缓,江婉柔却不愿意了,她对陆奉睁圆美目,怒道:“罚什么罚?淮翊他才多大,每日的功课本就繁重,还加练,手腕还要不要了?”

    “陆奉,这里不是禁龙司,淮翊不是你的下属,更不是你的犯人,他是你亲儿子,你舍得这么糟践他!”

    江婉柔气急了,对陆奉点名道姓,丝毫不复往日恭敬。她心里憋屈,心想她把陆奉伺候得无微不至,不就是想让自己、让姨娘,让儿子活得好一点么,尽管她当初因为这桩婚事受尽委屈,但在淮翊出生后,她心里更多的是庆幸。

    淮翊一出生便是侯爵公子,国公府的长子嫡孙,奴仆环绕,锦衣玉食。他身子弱,整个太医院供他差遣,他开蒙,陆奉给他请最好的先生,就算以后这孩子真不成器,陆家所有的金银积累,爵位,能保他一辈子荣华富贵。

    她从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走到现在,给了淮翊她能给的一切,她受过的苦绝不会让淮翊尝,如此,也不枉此生母子缘分一场。

    陆奉或许不是个好夫君,却是个极为称职的父亲。她不用问,淮翊眼中对他的孺慕明明白白。只是她没想到他居然对淮翊那么狠,陆府这样的门第,实在没必要让孩子头悬梁锥刺股,去考个状元回来呀。

    陆奉淡淡道:“爱之不以道,适所以害之也。夫人,我以为你明白。"

    “我不明白!年关将至,学堂都罢读了,淮翊还要受罚?没有这样的道理!自今日起到大年初一,淮翊休息,不念书了。”

    他作践她不够,还要罚她儿子?昨晚实在超出了江婉柔的底线,她心中憋着气,言辞十分强硬。

    陆奉闻言深深看着她,江婉柔昂头迎着他的目光,美丽的双眸中似有两簇小火苗翕动。

    原以为陆奉会大怒,结果他看了她半天,慢悠悠说了一句“慈母多败儿”,转头走进里间,检查陆淮翊近期的大字。

    他一走,江婉柔瞬间泄了气,美眸闪过一丝茫然。方才夫妻俩说话,陆淮翊乖巧地沉默不语,现在他看着陆奉的方向,又看向神情呆滞的母亲,伸出小手,拽了下江婉柔的缇花袖口。

    “母亲,我们去玩儿抽陀螺吧?”

    他的眼睛又黑又大,在尖尖的小脸上显得灵动喜人。他说道:“我抽得可好啦,一下子能抽三只陀螺,书棋和书墨都比不过我!”

    书棋和书墨是他的书童,八九岁,伺候陆淮翊笔墨。

    江婉柔弯腰摸了摸他的小脸,有些冰凉,遂劝道:“我们在房间里玩儿好不好?有炭盆,可以脱了衣裳玩儿。”

    陆淮翊乖巧地点头,兴冲冲地去拿陀螺。他抽得起劲儿,江婉柔不懂这有什么好玩儿的,但她看着陆淮翊红扑扑的小脸儿,心里舒畅,嘴上十分捧场。

    “哎呀,淮翊真厉害呀,母亲都不会这样抽。”

    “淮翊教教母亲好不好?是这样,还是这样?”

    “不对,母亲,是这样拿的……”

    ……

    母子俩在用膳的小隔间玩耍,陆奉在书案前给淮翊批字,仅仅一墙之隔,那边的欢声笑语不断传到陆奉耳中。他往常每日检查陆淮翊的字,最近恭王案忙,有一段时日没看,已经有些不像话。

    他在一张歪歪扭扭的大字下写道:“不及往日多矣,勿要懈怠。”

    在下一张写道:“笔画松散,绵软潦草,无半分笔锋。”

    把陆淮翊的字批判得一文不值,陆奉的面上却无多少怒意,反而唇角噙笑,俊美非凡。

    方才江婉柔的模样再次浮现在心头,那双漂亮倔强的眼睛和多年前重合,依旧美得让人心惊。

    他轻笑一声,把一沓大字排列整齐,低声道:“敢发脾气了,倒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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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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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送到城南新月巷,裴大人……

    陆奉一连在府中歇了三日,江婉柔的日子愈发难过。白天还好,陪陪淮翊,处理府中事务,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晚上难熬啊,陆奉诸多手段,在她身上尽情尝试,让人羞愤欲死。

    唯一的好处是陆奉这两日格外好说话,江婉柔趁机说了鹦儿的事,让禁龙司帮忙找人,陆奉点头答应,倒没细问缘由,包括柴房里关着的马春兰,他同样没有过问一句,让江婉柔满腹的解释无从开口。

    陆奉很信任她,他秉承“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从不在内帷谈朝政;同样,关个厨娘,找个丫头,在他看来是后宅妇人之事,要打要杀理应听主母安排,他不插手。

    况且这些年来,她做得十分周到,从未出过错。

    他不问,江婉柔也不好特地把这事拿出来说道,一来并不光彩,二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如今木已成舟,淮翊都五岁了,她再揪着过去不放,也没甚么意思。

    姚金玉中途过来一趟,说三爷房里的一个妾怀了,刚诊出来。三房有喜,江婉柔作为当家主母,送了一柄玉如意,两对儿金镯子,一套百子千孙帷帐外加两斤燕窝。

    姚金玉福了个身,笑道:“长嫂阔气!我代尚未出世的孩子先谢过嫂嫂。”

    “一家人,无需多礼。”

    江婉柔唇角含笑,姚金玉曾给她使过不少绊子,但她却不讨厌她。后宅之争向来如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两人立场不同罢了。随着三爷房里日渐热闹,她倒是真心对姚金玉有了几分欣赏。

    陆府的三爷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温柔多情,听说未娶妻之前,在青楼楚馆有诸多红颜知己,极尽风流。江南姚家只富不贵,姚金玉嫁给陆三爷是高攀,也不大敢管他。谁知这姑娘出乎意料地“大度”,三爷的红颜,纳了!三爷的表妹,纳了!三爷看中什么人,统统纳进府,也从不赐避子药,有本事就怀,生下就给名分,三房一度乌烟瘴气,姬妾斗成了乌眼鸡。

    久而久之,三爷逐渐不爱去外头了,府中妾室通房争宠,弄得他心烦,反而能在妻子这里得一清净,妻子贤惠大度,知情识趣,三爷很给她体面。姚金玉稳坐钓鱼台,三房姬妾虽多,可从来没有妾室敢在她面前呛声。毕竟三爷的“真爱”多不胜数,明媒正娶的妻子只有一个。

    也曾有拎不清的妄想取代夫人的位置,那时三爷确实待她如珠似宝,只去她房里,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那意味。那女子还怀了孕,结果命不好,一尸三命,怀的是双胎。三爷消沉了一段日子,后来依旧依红偎翠,好不热闹。那次后,三房就没有子嗣出生了。

    姚金玉面含喜色,似乎那即将出世的是她的亲生孩子。江婉柔送了东西,忍不住道:“三弟妹如此大度,倒是三爷的福气。”

    平心而论,如果她和姚金玉易地而处,她也不会做得比她好。她不能接受养别人的孩子,更不能忍受淮翊的东西分给别人。

    “哎呦,长嫂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姚金玉用手绢捂着嘴直笑,“也没甚么,生个庶子以后帮衬我儿子,女儿就更好说了,一副嫁妆了事,将来还能多一份姻亲,怎么都不亏。倒是大爷——”

    她收敛笑意,正色道:“长嫂,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大房一根独苗儿,没个兄弟帮衬,淮翊以后,或许会很辛苦。”

    江婉柔轻叹一口气,“我如今只盼他身子好些,其余的……看缘分吧。”

    这种事也不是她说了就能算,她喝了那么多年的药,陆奉龙精虎猛的,也不太像有毛病的样子。而且怀孕产子对女人来说是鬼门关,她当年受了好大的罪,这会儿实在没必要自找罪受。

    前有当年的事没查清,后有陆奉和他那未婚妻的一笔烂账,那颗红玛瑙还不知是哪位佳人遗落的耳珰,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解决吧。

    姚金玉提点过了,也不再深言,起身笑道:“也是,是我杞人忧天。大爷和长嫂夫妻恩爱,兴许好消息将近了。”

    这几天陆奉一反常态留在府中,姚金玉略有耳闻,朝江婉柔挤眉弄眼道:“嫂嫂御夫有术,得空一定要教教我呀。”

    他以为江婉柔将她上次的话听进去了,勾得陆奉夜夜笙歌。毕竟江婉柔连续几日不曾去老祖宗那里请安,谁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江婉柔面色僵硬地把姚金玉送走,她哪里是御夫有术,她是被御的那个好么!这等私密事不足为外人道,只能闷头吃个哑巴亏。

    她心绪烦乱,翠珠拿着账册问库房多的几框水果和荔枝怎么安置,节礼已经送过一遍,各府送的东西皆有定数,比如周家和姚家,两家的东西一模一样,再给谁家添都不合适。她看着账册头疼半天,脑中忽然闪过一个隽雅的身影。

    “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江婉柔喃喃自语,对翠珠道:“库房里是不是还有几匹流光锦?你让人取来,加上那些水果,一起送到……送到城南新月巷,裴大人住处。”

    当时说去拜访人家,她竟然忘了。如今倒是有空,只是论辈分,她比五姐姐低,她应该去拜访五姐,可两人如今都嫁了人,女子出嫁从夫,她这些年还没低过头,就是江婉雪当王妃那会儿,她也只送了礼,不用亲自登门拜见。

    她和五姐关系实在一般,隐约记得她的模样,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兴许见面不一定认得出来,何必走这一遭。

    人不去,礼便重一些吧。

    江婉柔心中思忖:如若她记得不错,两人成婚四年,孩子估计也三岁了,送个长命锁,金项圈不会出错;流光锦在京中是稀罕物,给娘家姐姐正合适。姐夫那样一个俊雅的人物,金银俗了,笔墨纸砚刚刚好。他们夫妻既然上京,老家年迈的爹娘也该来了,老人家舟车劳顿,再带些灵芝人参……

    陆府库房非常丰厚,逢年过节宫里赏的,下面人孝敬的,各种姻亲送的……江婉柔从来不心疼,按照往年惯例,年前皇帝还要赏一波,后宫有一波,把库房堆得满满当当。

    她把翠珠叫来,温声叮嘱道:“那日我们和裴大人有误会,你向来伶俐嘴甜,陪个罪,好好说话。”

    “夫人放心,奴婢省的。”

    丰厚的节礼足足拉了两架马车,翠珠带着小厮护卫,一路浩浩荡荡,裴宅的门房没见过这阵仗,竟不敢让人进门。

    翠珠好声好气道:“老伯,我是陆奉陆大人家的侍婢,奉夫人之命,给裴大人送年礼。”

    门房老伯警惕地看着众人,“我家大人刚进京,不认识什么陆大人,姑娘走错门了吧。”

    “没走错,哎呀,您不知道陆府,还不知道宁安侯府江家吗?您家夫人和我家夫人,是亲姐妹呀!”

    老伯神情略有松动,依然拦着门不让进,“我家夫人去了城外的送子观音庙,傍晚才回来,你们改日再来吧。”

    翠珠被固执的门房气个仰倒!宰相门人七品官,以往她报出陆府的名号,哪家不是毕恭毕敬把她请进去,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偏偏夫人在她出门前特意交代过一句“好好说话”,她也不敢得罪,一筹莫展间,余光瞥见一个鸦青色的身影。

    “裴大人?裴大人!”

    翠珠眼尖,记性也不错,一眼就认出方才从壁后闪过去的是一面之缘的裴璋,趁门房愣神间,她小巧的身子钻过去,跑到裴璋跟前,俏生生行了个礼。

    “裴大人好,奴婢奉夫人之命,特意来给您请安!”

    少女声音清脆,把“特意”两字咬得格外重。

    第14章

    第

    14

    章

    我们要个孩子

    “你家夫人?”

    裴璋博闻强识,立刻认出眼前这个圆脸丫头的身份,他温声道:“免礼,陆夫人礼意周至,裴某心领了。今日天寒,翠珠姑娘进来喝杯热茶罢。”

    翠珠慌忙摆手,“不不不,奴婢不敢。这是春节的礼单,请裴大人过目。”

    翠珠没想到裴璋竟然还记得自己一个丫鬟的名字,脸色的笑意多了几分真诚。裴璋和陆奉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不是说身份、地位或者相貌这种流于表面的东西,而是两人的气质天差地别。倘若陆奉是一把嗜血的寒刃,裴璋就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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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块温润的璞玉,让人看见就觉得舒服。

    翠珠在陆府时从不敢直视陆奉,尽管她是江婉柔的贴身丫鬟,服侍主母整整四年,但她跟陆奉说的话不超过十句。江婉柔跟姚金玉不一样,三爷多看了哪个丫头一眼,不等他开口,姚金玉自己先做主把人送给三爷,十分有“正室”风范。江婉柔从不会主动给陆奉塞女人,即使在她身子不方便的时候。

    听说曾经也有丫头觉得自己天生丽质,想攀一攀高枝,无一例外全都犯了陆奉的忌讳,被乱棍生生打死。她刚来时金桃就告诫过她,锦光院庙小,容不下“有志向”的大佛。她胆小,从不敢对主君生出旁的心思,从不往上凑。

    陆奉也不习惯用丫鬟,他沐浴不用人伺候,平时穿戴喝茶大多是江婉柔在做,小丫头们最多做脱靴洗脚之类的杂活。

    而且陆奉是世家公子,骨子里的矜骄。从不会留意妻子身边伺候的丫头叫什么,在他眼里都是伺候他的奴才。如今一面之缘的裴璋竟能叫出自己的名字,翠珠心里高兴,话也不自觉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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