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生生扛了一周没去联系沈铎。
毕竟沈铎也没主动“关心”她,不是么?
当初撒谎说,
“四月底就得跟人结婚、否则家财不保的”言论早已到期。到期就到期,圆谎什么的,
who
cares。
阮绵在医院观察了三天,
度过危险期后,就被转移到了锦约疗养院的最顶级病房。
她“看破红尘”“参透俗世”、伤春悲秋、自怨自艾的时间并不多,
毕竟大出血过,身体还很虚弱。
大部分时间,她都处于睡眠补元气状态。
祸兮福倚,
她虽然内出血,
可除了肋骨骨折扎到脾胃导致大出血外,并无其它狰狞外伤。
否则,
瘸个腿做复健、或者毁了容做整形,
想想就很头大。
自家老阮明明日理万机、忙到飞起,可他每天都要挤时间赶过来,看看她。
被她佯怒勒令禁止,
他才作罢。到底上了岁数了,哪吃得消每日的颠簸。
不过,
老阮丝毫没提沈铎的事情,
阮绵亦心照不宣、闭口不谈。
阮绵躺在疗养院的这几日,除了睡觉,
就是陪沈铎的母亲。
准确说,是沈母陪她,枯燥被关的日子也没那么无聊。
孟似锦亲自出马,疗养院分分钟空出了两个高档区独立病房。
得知另一间是老阮总留给沈母后,孟似锦有一瞬的怔愣。
再然后,空出的两间高档病房就分布在了楼层两端。
当然,隔得再远,也就这点距离。蜗牛爬般遛过来,也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沈敏怡厨艺了得,她每天都会额外炖各种补汤给阮绵做宵夜、或者午点。
阮绵感觉自己的气血补足了,身体却没长肉,简直绝了!
当然,除了转进疗养院的第一天,阮绵提了沈铎“救她”的事情外,之后二人皆默契地没提到他。
阮绵住进疗养院的第二个周末,在应付外老妈子般的孟似锦后,她如临大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了口长长的浊气。
这样的动作委实不优雅,还被“路过”的沈母看到了。
阮绵捂住打着哈欠的嘴巴,不好意思地唤了声“阿姨”。
沈敏怡慈爱地笑了笑,而后走进。
“绵绵啊,感觉身体如何?我看你的气色恢复得很好,这几日适当下楼走走,晒晒太阳。”
“嗯嗯,多亏您、还有我家里的补汤,我感觉我充满了力量~”
“方才那个小伙子每天都来陪你,像他这般年纪轻轻、家世优越、且会照顾人的男人,不多了。真好,我们绵绵就该有最好的。”沈敏怡感叹道。
“是……是吧。”
阮绵并不想多提孟似锦,因此懒得解释什么。毕竟背景介绍得太多,总有炫富嫌疑,没意思。
“哪像我那不孝子,都快半个月没来看我这个老娘了,怕是离嫌弃我这个拖累不远了。”故作痛心疾首、明贬实褒什么的。
“沈先生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肯定是有工作上的事情。您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这点永不会变。”
阮绵实话实说,涉及到沈铎,她都不敢多说什么,怕生出不该有的期待。
“是么?你还挺了解他。”未免阮绵尴尬,沈母接着道,“他确实天天给我打电话来着,说是进了秦导的剧组,一时半会出不来。”
“知子莫若母,我又何尝不知,他是怕我忧心,故意不露面的。凭我对他的了解,他中途肯定又去医院献了血。”沈母说完,便温和地看着阮绵的眼睛。
“……他,他中途去医院做什么?我住院期间并没有听说,又有熊猫血大出血的患者啊?”
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阮绵轻咬唇瓣,不知所措、有些慌乱。
“沈铎这个人啊,打小就有主见,报喜不报忧,压力自己扛。他越是不出现,就越是在意、越是放不下,暂时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交给时间去磨平。”
沈母看似说话跳脱,实则信息量满满。
她之所以接受转到高档病房区,主要还是为了自家儿子。
而自家儿子之所以,“没事找事”二次去医院献血,且不留名。原因只能是在乎,并且是“默默守护”的在乎。
然,她这个做娘的,可不舍得儿子自我疗愈。虽然他们家配不上阮绵,可该陈述的事实,她还是得说明。
“阿姨……”
阮绵回视沈母,亦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强行克制的血液,似乎又热了下?
*
沈铎冲了把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肉眼觉得气色恢复了许多,苍白度属于自家母亲能接受的程度,是时候去探望母亲了。
下周要进组,秦导那部剧的男三,一个讨喜且容易圈粉的正面角色,女主的伯乐兼上司——霸道总裁本裁。
他并没答应做被秦导包养的男情人,却依旧被通知,得了这么个好角色。
这背后的助力很明显,必然是投资方之一的阮氏。
最关键的是,母亲的肾源排了很多年都没轮上,他都被耗得没脾气了。
未曾想昨天晚上他接到主治医生的电话,说临时有了适配的肾源,千载难逢。之所以会轮上他,是因为对方要求24小时内收齐七百万,谁先付全款就归谁。
七百万……除了顶级豪门,谁家会压这么大笔存款做流动资产,怎么得也得存个大额,多赚点利息。
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沈铎难得欢喜到失态,只要能治好母亲,七百万现金算得了什么。
待欢喜劲儿过去,沈铎理智回笼,他很快便意识到,这“天降”肾源的推动者,必然还是阮氏。
沈铎不禁苦笑,短短三天时间,母亲的医疗环境、自己的工作饭碗、到现在最棘手的适配肾源,统统得到了解决。
感叹权势关系的同时,他也认清了事实,那就是阮氏是真的很想跟他划清关系,把所谓人情还清。
这是生怕他不要脸地纠缠阮氏的宝贝千金么?沈铎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手机有电话进来,沈铎稳住情绪,接通电话。
“喂,欧阳。”
“老沈啊,你是认真的吧。你把手上五分之一的股权贱卖,别人可都觉得你是傻子啊。不是,你缺钱我可以借你啊,干嘛卖股权?!”
“暂时卖掉而已,以后我自然还会拿回来。有谁要就立刻卖掉,谢了兄弟。”
“你……!死倔!要买的人多了去了,你个傻子!那我卖了啊,一小时内钱到你卡上,你自己查收吧。气死我了你,挂了!”
“好,拜拜。”
沈铎双手撑着水池台面,定定看着某一点,薄唇轻抿。
他卡里常年保持五百万活期存款,眼下卖掉一些定价三百万的股权,一共八百万,总该稳了。
他左手熟练地转了下手机,使屏幕正向对着自己,而后单手拨通聂医生电话,这个肾源他要定了。
后续的手术,他也得提前跟聂医生探讨好。
受了半辈子苦的母亲,即将重新拥有良好的身体状况,沈铎感怀的同时,亦觉得,他欠阮氏的相较下更多。
他又不喜欢欠人情,唯一能填补的,目前也就自己的血型了。
手上的事情都有了大致的思绪,沈铎换下居家服,去花店买了些母亲喜爱的鲜花。
临付钱的时候,看着满天星花桶,只稍作犹豫,便又包了束满天星。
万一……他见到了阮绵,也该送些什么。
沈叔叔以自己纯正的直男审美,只觉得满天星可爱讨喜,像极了阮绵,便包了些。
殊不知,满天星的花语是,隐忍克制的爱。
好巧不巧,冥冥注定。
沈铎在疗养院地下车库停车的时候,看见一辆豪车打前方驶过。
而从对方降下的车玻璃,他看到豪车主人正是孟家少主,那个他献完血醒来便看到的,温柔深情地照顾阮绵的男人。
年轻、门当户对、且似乎没什么负面新闻,再回想到阮氏老总同他说的话,沈铎双手紧握方向盘。
哧……沈铎啊沈铎,你个老匹夫,到底在自恋些什么?最近得到的太多了,过分贪心,必然会被反噬,到头来大梦一场空。
他扯了扯唇角,看了眼副驾驶系着缎带的花束,神色晦暗不明。
*
听了沈母一席话,阮绵初始心动又有复跳的趋势。
聊了会儿后,她便跟着去了沈母的病房,看她作画。
两人有说有笑,阮绵主动提及了自己的小姨。
沈敏怡对她自然有印象,两人有了共同话题,聊得越发投入。
直到房门被轻轻扣响,来人稍清了清嗓子。
阮绵忙回头看向门口,待看清来人,心头莫名泛酸,不争气的眼泪又蓄满了眼眸,连带着许久未见的盛世美颜都被模糊了。
沈叔叔的脸色似乎依旧苍白,献血过量不说,后续肯定也没好好补上。
“妈,阮小姐也在,真巧。”
不辩情绪的嗓音,熟悉又陌生。
阮小姐么……该死的,她更想哭了呜呜呜……
喊什么阮小姐,谁特么是小姐,难听死了,呸!
自家儿子啥都好,就是这嘴皮子不行,白瞎了这么好看的唇形。
沈母素来温和的眉眼,难得带上了嫌弃。她轻轻拍了拍阮绵的手背,而后看向自己没出息的好大儿。
在触及儿子手中包装得很好看的满天星花束时,她脸上的嫌恶散去,眉梢轻挑,露出了孺子可教的神情。毕竟,像她这般的鲜花爱好者,主流鲜花的花语她都是知道的。
唔……这家花店的审美还不错,捆扎花束的秋香绿色缎带蛮有特色的,还挺适配。
沈铎:?
几日不见,自家老母亲的面部表情似乎变得丰富多彩了些。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她虽然没有说话,可所有情绪和想法都生动地展现在了脸上。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面前两个女人都不回话,这样显得他很尴尬。
“唔……沈铎啊,你这眼光还不错,花都挺好看,是提前做了功课吗?”沈敏怡终究是开口了。
“我路过花店,想着你们应该会喜欢,就挑着买了。”
沈铎无比庆幸,自己把满天星花束带了来,他还真没想到,阮绵这个点会在母亲这儿。
他无法控制本能,虽然在回母亲的话,可却是看着阮绵说的。
她的脸色虽依旧苍白,可相较于那天躺在病床上如纸般的惨白,已是好了太多了。唇色带了些润泽的粉,她恢复得很好。
“每种花的含义都不一样,你就没提前研究下?”沈母心下一沉,果然太看得起他了。
“……还真没,我晚些回去学习下?”
沈母:……
带不动,随他去打一辈子光棍吧。
直男沈叔叔眨了眨眼,怪无辜的。他也不是第一次给母亲买鲜花了,怎么今日还讲究上了。
花都是看哪个新鲜就买哪个,除了满天星的包扎缎带是他指定选择的,其它都是店员搭配的。
听着他俩的对话,阮绵把注意力转向花束。
在看清那个秋香绿色缎带包扎成的立体生动蝴蝶结时,心中的委屈和压抑散了大半。
这和那日游轮上相遇时,她系的那条九成相似。
“沈先生……这是送给我的吗?”
“是,此次算是历劫,往后必然顺遂安康,所得皆所愿。”
沈铎递上花束,却被母亲制止。
“这么大一捧花,绵绵这个弱女娃怎么拿?你给她送去房里吧,我这睡意上来了,先眯会。”沈敏怡继而看着阮绵道,“绵绵啊,你也需要多休息,让沈铎送你回房间,好好养养精神。”
阮绵点了点头,乖巧道:“那阿姨您先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陪您聊天。”
“好孩子~”
不到三分钟的路程,阮绵走得手足无措。按理说她是个话唠吧,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起头。
沈铎目视前方,最大程度地放慢步调,和她并肩走着,一时也没出声。
等阮绵想要开口的时候,显然已经到了她的病房。护工正在整理她的房间,想多说什么,必然是不合适的。
“阮小姐,这花就摆在接待室的长桌上吧,如何?”
沈铎看到了阮绵房间窗台上摆着的精贵花束,折射五彩光的不斐花瓶,花朵上尤带着水珠,一看就知是刚打理的鲜花。
想到方才在停车场看到的孟似锦,沈铎心里有了关联,于是主动开口,不叫阮绵为难。
“不要。先放在水里养着,晚些时候我自己放进花瓶里。”
阮绵双手抱过花束,二人免不了肌肤相触,她并不躲避,而是大着胆子直直看着沈铎。贝齿本能地寻着内嘴唇咬着,再配上水润纯稚的双眸,简直就是纯欲甜妹暴击。
当然,她的初心并不是勾引,只是想透过双眼看本质,看看沈叔叔对她到底有没有那么一丢丢的心动。
无奈,沈铎深深凝视她,越凝、这眉毛皱得就越紧,双眸如墨,她竟然什么都探不出来。
直到最后,沈铎干脆错开了视线,情绪不明道:“快进去休息吧,好好保重身体。”
说完竟是错身,欲走。
“等一下!”阮绵忙揪住男人的衣袖,眼瞧着被熨烫得齐整的布料多了深深的皱痕,她忙松手,心虚道:“不好意思啊沈铎哥,我帮你理理……”
她把花束放在桌边,而后低头,给布料抹平。
看看毛茸茸的脑袋在眼皮子底下晃悠,沈铎竟抬起另一只手,想着揉揉脑袋,还好他及时刹住了。
大手悬于空中,未免尴尬,转道拍了拍瘦削的肩膀,柔声道:“没事,没那么讲究。”
阮绵笑了笑,决定还是主动出击一把,“沈铎哥,许久没见了,我们聊会儿天吧,我在这儿都快闷死啦~我们去楼下走走?医生说了,我要多晒太阳。”
“好。”
对于她的任何请求,沈铎都做不到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