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愉站了起来，蒋芙跑到她面前，看着她身上的衣服：“你衣服哪里来的？”

    书愉还有点低落，扯着下嘴角笑了下：“沈云渡的，他看出我冷。”

    蒋芙懊恼道：“我拉肚子了。”

    又道：“穿这个太不方便了，我们去换衣服吧。”

    书愉点头，目光忽然一顿，看向蒋芙侧脸的地方，有一道微红的划痕，小眉头拧起来：“你的脸怎么伤了。”

    蒋芙听见这话，摸了上去，轻嘶了一声，脸皱成小包子，人却挺兴奋：“这是我英雄的勋章！”

    书愉不明所以：“？”

    蒋芙扬起眉，竟然有些得意：“我刚才跟李歌俏她们打了一架。”

    书愉微惊。

    蒋芙摆了摆手，显出点无所畏惧，带着受到点刺激过后无法压制的兴奋：“不用担心，我跟她们几个人打，还打赢了哈哈。我都不知道她们这么弱，根本打不过我啊。”

    书愉原本还有点担忧，但看着蒋芙这样，似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微松了一口气，声音温软道：“其他地方没受伤吧。”

    蒋芙摇头笑道：“没有。”

    书愉换完衣服出来，脸上有点迟疑：“你认识徐朝岳么？”

    话音落下，蒋芙眉头死死皱着：“怎么会不认识，就是个死变态。特别喜欢招惹女孩子，招惹就算了，还喜欢乱搞事情。”

    她一顿：“他不会来找你吧？”

    书愉点头。

    蒋芙立刻急了：“你可不要理会他啊。上学期他就招惹了两个女孩子，搞得两个女孩子在教室里为了他打架。他呢，不仅不阻止，竟然还在边上录像，最后上传到学校论坛上，闹得挺大。你说是不是有病？最后两个女生被找了家长，还受到了处分，就他全身而退。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实际上根本不是人。”

    “你千万不要理他，感觉他应该特别会pua女孩子，他做过的事可不要太多了，我都不想提。”

    书愉乖巧的点头，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刚才沈云渡的话。

    他那时候说的那些话，大概是因为清楚徐朝岳的情况，所以才在徐朝岳面前维护她，并没有更多的意思。

    可是她却忍不住升起了一些奢望。

    太阳已经出来了，特别地热烈，从阴影走出来站在太阳底下还有点热。

    书愉跟着蒋芙回到自己的班级，打算把衣服还给沈云渡。

    在班级的休息区，沈云渡闲闲坐在一个位置上，他周围有了不少人，有男有女。

    周围其实还有不少空位，到处都是空的，他只不过随意地选了一个位置，姿态散漫，不过一会儿，周围聚集的人就越来越多，他的身边也不可避免地变得热闹起来。

    特别热闹，跟周围空荡的位置形成了极大的对比。

    他身边从来不缺人，更不缺热闹。

    他低头看看手机，偶尔侧头跟人说话，笑容懒懒散散的，看上去很漫不经心，莫名有点渣，但还是很吸引人。

    书愉垂下眼眸，没有过去，心想他大概也不冷吧，跟蒋芙选了个位置坐下。

    她低头喝了一口奶茶，发现奶茶已经凉了，味道也越发甜腻。

    -

    蒋芙的铅球比赛要开始检阅了，她拉着书愉去熟悉一下环境。

    书愉走之前看了一眼赛程表，发现铅球比赛跟跳高的时间竟然撞在一起了。

    跳高比铅球比赛要早上一些，跳高准备开始的时候，铅球比赛也开始检阅了。

    书愉有一点失落，抱上蒋芙的书包，跟着蒋芙来到了检阅的地点。

    比蒋芙早到的还有几个女生，看着胳膊都比蒋芙壮一点，蒋芙有点紧张：“愉愉，好担心，我手有点软。”

    书愉弯了弯眼眸，安慰她：“加油啊。”

    蒋芙点头，听见裁判老师大喇叭喊她的名字，走过去领号码牌，书愉站在线外看着她。

    班里还有一个女生跟蒋芙一样报名了这个项目，第一轮是先到那个女孩子，第二轮才轮到蒋芙。

    等待的时间有点长，也不如其他项目来得刺激，书愉拿出手机看看，忽然一条朋友圈刷了出来。

    是零依依。

    她什么话也没说，只配了一段短视频。

    书愉顿了顿，点开那个视频。

    视频中，少年身材高挑，穿着黑色的运动服，视线往裁判老师望了一眼，接着小跑着跑到跳高杆处，轻轻一跃，如同灵活的燕，那么高的杆子，超过他脖颈，他却像是压根没用什么力，极其轻松地跳了过去。

    掌声热烈的响起，欢呼声阵阵高涨，还有齐声高呼他的名字。

    他从垫子上走下来，谁也没看，神色放松，黑发被风吹得微扬起，下颌线条流畅，棱角分明。

    书愉看完这个视频，心口闷得厉害，轻呼出一口气，锁上了屏幕，将手机放回了衣兜里。

    时间缓缓流逝，轮到蒋芙了，几轮下来，她成绩都还不错，最后排在了第二，通过预赛进入了决赛。

    时间紧，中间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决赛很快就开始了。

    书愉接过蒋芙递回来的水，在预赛蒋芙就表现得很不错，这给了她很大的决心。

    忽然，广播传来了广播员甜美的声音：

    “高二一班的沈云渡同学，请马上到跳高领奖台来领奖。重复一遍，高二一班的沈云渡同学，请到马上到跳高领奖台领奖。”

    蒋芙听见这话，还剩下最后一投，她倚靠在书愉身上，笑眯眯道：“我猜沈云渡肯定还是第一。”

    书愉微勾起唇角，没说话。

    蒋芙发挥也很好，尤其是最后一投，操场发挥，直接拿下了第一。

    书愉也为她高兴。

    回到休息区，蒋芙为班级赢得了一枚金牌和加分，得到了一路的赞扬，乐得她的笑声就没听停过。

    两人坐在位置上，蒋芙摸着自己的奖牌，跟边上的同学交流，高兴道：“我们今早拿了几个奖啊，一共几分？”

    书愉一顿，边听着蒋芙聊天，时不时回应她的问题，看见零依依又发了一条朋友圈。

    不受控制的，她又点了进去。

    这次她配了四个字：他的金牌。

    她脖子上带着一枚奖牌，奖牌被她拿起来，搭在脸侧拍照，她歪着头拍照。

    穿着黑衣的少年懒洋洋地坐在她边上，没有看镜头，正仰头喝水，骨相极佳，轮廓线条漂亮，长睫毛垂下，黑发有点湿润，贴在白皙饱满的额头，挡住了点眼睛。

    隔着屏幕，似乎都能感受到少年身上的温度，散发着荷尔蒙的桀骜野性，忽然有点超脱这个年纪的性魅力。

    他的奖牌在她的手里。

    蒋芙转过来，书愉连忙将手机页面退出，心里酸酸涨涨，眼眶也酸，因为照片里那点亲近，眼泪差点想要落下来，难受得不行。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也没有立场。

    但他们的距离还是近到她害怕。

    -

    校运会第一天下来，一班分数暂时领先。

    蒋芙挽着书愉的手臂，从拿到铅球冠军后，一整天她的笑容就没下来过：“方牧他们说到落雨小筑聚餐，沈云渡请客，愉愉你去不去？”

    书愉微愣：“方牧？”

    她记得蒋芙跟方牧不大熟的，平日似乎没说话几个话。

    蒋芙点头，大咧咧道：“我今天发现他这个还不错，有点义气。”

    书愉犹豫着，因为白日那点情绪不大想见他，她到现在也没有消化好情绪，总担心自己事态。

    可蒋芙晃了晃她的手臂，带着点恳求：“愉愉，我想去，你陪我吧。”

    书愉看着她，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败下阵来，点了点头。

    蒋芙欢呼一声：“愉愉果然最好了！”

    蒋芙给方牧发信息，问好包厢号，拉着书愉往前走。

    推开包厢门，书愉往里一看，里面坐了不少人。

    沈云渡姿态懒散，没骨头似地坐在包厢里窗边的位置，他洗过澡了，穿着白色的卫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大长腿肆无忌惮地踩在地上，一只踩在边上的椅子横栏上，

    绚烂的五彩黄昏在他身后绽放，天地浓艳，那光像是从远处步步蔓延过来，最后打在他脖颈上，他浸在黄昏里，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话，他这个画中人，漂亮得不可思议。

    他边上的黄志俊笑嘻嘻地，不时跟他说话，他垂眸望着手机，偶尔敷衍地回复一字半句。

    并没有注意到她们进来了。

    他边上还有两个位置，有人似乎想坐过去，但是这个时候，方牧忽然朝她们招手，高兴道：“书愉，蒋芙，这边！给你们留了位置。”

    蒋芙望过去，说了声来了，立刻拉着书愉走过去。

    书愉因为心里有点难堪的小九九，也有点不为人知的别扭，想坐在方牧身边，不想他摆了下手，道：“你坐渡哥边上，你是他同桌啊。”

    书愉顿了顿，蒋芙已经在方牧身边坐下了，她只能装作不大在意地坐了下来。

    只是书愉坐下来才注意到，因为被沈云渡踩着，这张椅子是歪了。

    书愉有点憋闷，抬眸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又不大想跟他说话。

    她很清楚她暗自闹别扭没意思，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还有点想着离他远远的，这样就不会难受了吧。

    沈云渡没抬头，视线还落在手机上。

    方牧大声说：“渡哥，人都来齐了，现在可以点菜了。”

    沈云渡抬了抬眼皮，懒洋洋的视线和书愉对上了，一顿，看见了她眼眸里的怨念，看见她站着，纤白的手把在椅子，嘴巴抿着紧紧的，有一点莫名地倔。

    他脚挪开，看见少女默不作声地将椅子挪好，一句话不说地坐了下来。

    他微眯了眯眼。

    书愉将书包脱下来，余光里看见黑色的手机被放在桌面上，侍者走进来，递上来了两张菜单，其中一张递给了沈云渡。

    下一瞬，就被放在了书愉面前。

    书愉下意识侧头看过去。

    沈云渡轻抬下颌，淡声道：“你们点。”

    她收回视线，将菜单往蒋芙的位置推了下，软声道：“芙芙，你点吧。”

    方牧正在跟人抢着点单，听见她们推来推去：“别客气啊，狠狠宰他，他又不缺钱。”

    书愉听见沈云渡懒懒哼笑了声，声音又低又撩，仿佛能感受到少年胸膛上轻微的震动，他倒是没反驳。

    菜很快就上来了，摆满了一大桌。

    书愉安静地吃着饭，手机放在桌面上，忽然一条短信进来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13xxxxxxxxxx，这个是不是你那什么后爸的号码？他竟然挂了我电话。

    书愉瞳孔微缩，抓着筷子的手指猛地收紧。

    —到底是不是？你快回我，不是赶紧把他号码给我发过来。

    —快发过来，老子找他有事。

    —书愉，我让你回我的话。

    —你这贱人不会认了认贼作父？不认亲爹了吧。

    —你果然跟你妈一样贱。

    信息一条一条跳出来，书愉咀嚼的动作顿住，

    忽然，蒋芙跟方牧说着话，比划的时候撞了书愉一下，书愉正吃着辣椒，猛地呛到了，咳嗽出声。

    “诶呀，愉愉你还好么？”

    喉咙很痒，她侧头努力克制着，脸因为咳嗽涨得有些红，眼前及时递过来一杯椰子汁，被一只干净的手拿着。

    书愉微顿，接了过来，喝了一大口，脸蛋半埋在杯子里，轻声说了谢谢。

    书愉喝了半杯，缓过那股子劲儿，眼睛泛着点泪光，雾蒙蒙的，眼尾有点红，甚至小小的鼻头有一点红，看上去有点可怜兮兮。

    沈云渡手指微顿，刚要将她手中似乎拿不稳的杯子拿回来。

    放在桌面的手机忽然亮了，有人打电话给她。

    书愉猛地将手里的椰汁放下，声音有点大，一桌子人看过来，她在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拿上手机，站了起来，很快收敛住自己的事态，歉意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她快步走出了包厢。

    书愉来到厕所，胸口上下起伏着，呼吸也沉，电话响了又断，响了又断，她手指扣在手机边缘，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带着微微的疼。

    第四次的时候她终于接通那个电话，没等对面的人说话，她直接开口，近乎质问：“他们给了你一百万。”

    电话那头的人似被她这么冲的语气镇住，但是很快，他就嚷嚷着叫喊：“一百万怎么了？不就一百万，要是以前，老子看得上这一百万？”

    她压制自己的脾气：“那是以前，你还没变成这幅鬼样子。”

    电话那头讥讽道：“你害怕了。书愉，你害怕我找他？怎么你还真把他当爹了？”

    她难以控制地提高音量：“他不欠我！凭什么要为我花一百万！”

    “他的钱不就是你妈的钱！”

    书愉闭了闭眼：“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现在想想，才要一百万实在是太亏了。那娘们现在嫁的应该不错吧，我当初就是信了她的话，她当初那么爽快，肯定很有钱，一百万就能要个养了这么大的女儿，还是我亏了。”

    书愉拧开水龙头，冷水哗啦啦打在她手上，她弯腰冰冷的水扑到脸上，冷水划入衣领，她人也清醒了不少，语气平静：“你觉得他们想要我么？”

    “想不想要老子不清楚，现在老子觉得亏了，你赶紧把你继父的号码发过来。”

    “你是不是把那钱赌完了？”

    “你什么态度？是不是见不到我，胆子就要肥了是吧。看来还是当初没把你打死，现在才有命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书愉挂了电话，快速将这个电话号码拉黑了，她翻出通讯录，手指停在黎叔叔三个字上，许久，都没有点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锁上屏幕，在原地站了许久，从厕所走了出去。

    她没往包厢里走，而是走到院子里，风打在脸上，打算等自己冷静一点。

    耳边忽然传来了女童哇哇哇大哭的声音，书愉脚步一顿，沿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前面是小从竹林，她绕过走廊，看见一个小豆丁哭得眼睛红红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玩具火车，额头红了一大块，肿起来了，两个膝盖也脏兮兮的，可见摔得不清。

    只是似乎被人逗乐乐，现在眉眼带笑，笑起来有些滑稽，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书愉脚步停住，正准备转身，忽然看见小豆丁想要歪倒，被人扶正了。

    小豆丁手里的玩具掉下来，也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捡了起来。一截手腕露在外，骨骼清晰的长指懒洋洋地勾抓着玩具。

    书愉微愣，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少年身姿挺拔的身影在这个时候全部暴露了出来。

    她傻住了。

    沈云渡姿态懒散，清冷的黑眸，柔软的黑发，白色卫衣干净又利落，仍旧带着点清澈的少年气，看见她的瞬间，瞳孔闪过一丝意外。

    但是书愉完全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

    因为她看见，他头上竟然戴着白色的长长的兔耳朵！

    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眼眸里，黑眸像是浸入万千星河，格外明亮，他歪了下头，兔耳朵很轻地动了一下。

    恍惚间，少年那狭长的眼眸像是氤氲着某种欲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