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罗弓出声,江照雪神魂瞬间化作丝线将鸢罗弓器灵猛地勒紧,鸢罗大惊,慌道:“你做什么?!”
“裴子辰接受你的力量了?”
江照雪冷声询问,鸢罗反应过来,高兴道:“对啊!”
“为什么?”
之前他一直抗拒,为什么今天突然接受了?
鸢罗闻言,立刻道:“当然是为了救你啊!”
江照雪一愣,随后就听鸢罗道:“你不知道我废了老大劲儿劝说他,可这小子冥顽不灵啊,他被灵剑仙阁教傻了,死活不肯接受我的力量,但你不是被困在里面了吗?他慌了,最后我就让你帮忙叫了他一声,他一听你叫他,他就觉得你在呼救,什么都不管,立刻接受了我。”
“因为我叫他”江照雪迟疑着,“所以他接受了你?”
“是啊。”鸢罗笑起来,“他怕你出事,你不知道,四年前你消失的时候,他差点把我碎了,可把我吓死了。还好我告诉他,你不会有多大的事儿,我还有用,还可以和他一起等你,他才消停。所以你今天一消失,他整个人就崩溃了,我就趁他病,要他命,这不就成了吗?这小子矫情得要死,拿了我的力量,还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江照雪听着,睫毛轻颤,只反问:“他很痛苦?”
“是啊,”鸢罗不太高兴,“他一天天就挂念着回真仙境,好像你们真仙境不允许我这个修炼方式?那现在他再也回不去了,难过也正常。不过没关系,很快他就会知道,力量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正道邪道,都是道!”
江照雪没说话。
外面传来脚步声,鸢罗忙道:“不过,他好像不愿意你发现这件事,你就装不知道,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说着,裴子辰声音传来:“师娘。”
“哦。”江照雪回神,立刻抽走在鸢罗弓的神魂,反应过来,招呼道,“进来吧。”
裴子辰得话,推开大门,站在门前回禀:“师娘,鲛人已经安置到客房,明日叶二少会帮忙处置。修己我也安排好,现下正在我房中,已经睡下了。”
“嗯。”江照雪点头,想了想,抬眸看去,唤道,“进来说话吧。”
裴子辰动作微僵,他在江照雪清醒时,从来不会在入夜后单独进入她的房间。
他就站在门槛前,灯笼轻轻摇曳,影子晃在他身上,忽明忽灭。
江照雪知道他的顾虑,安慰道:“今夜特殊,你需同我说的话太多,进屋吧。你我已经不在灵剑仙阁,你也不必恪守这些规矩。”
裴子辰闻言,想了想后,终于是提了口气,低声道:“弟子冒犯。”
说着,他便提步进屋,走到房中,他坐到江照雪手边下方第一个位置,静默不言。
江照雪想了想,先询问正事:“今晚什么情况你知道吗?天机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过来?沈玉清又是为何会追来?”
“若弟子没猜错,今夜宋无涯就是天机院的卧底,埋伏进入饕餮盛宴,想要将主办之人一网打尽。”
“他一个皇子,做这件事做什么?”
江照雪想不明白,裴子辰清楚解释:“因为三殿下想扳倒太子。”
江照雪敏锐抬眸,就听裴子辰继续道:“三殿下母亲本是皇后,按理来说,他才是正宫嫡出,四年前,陛下本要立储于三殿下,据闻立储的圣旨都已经开始拟定,结果有一日,他突然性情大变,开始日夜留宿在当今太子宋振安的母妃赵贵妃宫中,随后他便将立储的诏书,变成了将三殿下派到边境戍边的圣旨。”
江照雪一愣,直觉有些不对,敲着扶手,冷静道:“继续。”
“三殿下去边境后,不久皇后病死中宫。赵贵妃顺利登基,宋振安也就成了太子。而三殿下去了边境后,据悉过得极为艰难,几次都快死在战场。好在三殿下福大命大,不仅没死,还屡立战功,君上担心他在边境拥兵自重,又急急将他召回。可前皇后贤德,三殿下又有贤明,朝中还是分成了两股实力,分别支持太子和三殿下。前些时日,陛下病危,两位皇子自然都着急起来,希望陛下临去之前,一切尘埃落定。”
“所以,饕餮盛宴背后的人是太子?”江照雪听明白,宋无涯要是不确定这件事,也犯不着以身犯险。
“太子见宋无涯孤身入局,想在饕餮盛宴杀他,所以放他进来。宋无涯也知道太子一定会让他进饕餮盛宴,所以以身为饵,同天机院联系,进入饕餮楼。饕餮盛宴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若是确认是太子主局,他便绝无被拥戴的可能。”
江照雪梳理着所有:“而宋无涯和沈玉清交好,沈玉清应当给他看过我的画像,所以他在看到我的第一瞬间,就及时通知了沈玉清。而你”
江照雪抬起眼眸:“知道这里面涉及利害,怕我出事,所以一直不愿意我参与,是吗?”
“夺嫡乃人间真龙交锋之时,”裴子辰垂着眼眸,轻声道,“师娘是命师,最受气运约束,我自然担心。”
“这是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江照雪好奇,“我看你也不是很关心这些事的人?”
“与师娘相关的所有事,我都会查清楚。”
听到这话,江照雪握茶顿住。
两人一瞬静默下来,过了许久,裴子辰轻声道:“今日可以确认,灵虚扇应当是归属三殿下,已经认主,所以才能被三殿下使用,若师娘想要,必须从三殿下身上强取。师娘应当是在三殿下身上下了追踪咒,明日弟子会去再探三殿下消息,之后再做安排。”
说着,裴子辰站起身来,行礼道:“天色已晚,若无他事,弟子先行告退。”
听着裴子辰离开的脚步声,江照雪突然开口:“裴子辰。”
裴子辰顿住脚步,江照雪抬眸看他,迟疑着道:“你你这四年过得好吗?”
这问题来得太晚,裴子辰几乎是在听见的时刻,便愣在原地。
江照雪一时也有些紧张,尴尬道:“本来我是觉得,有我没我,都是一样过的,我想着你就是顺便等等我。但是又觉得好像不一样你”
“不是顺便等等。”
裴子辰背对着她,指尖轻颤,他声音微哑,只道:“我是只在等您,一直等您。”
江照雪一愣,就听他回过头来,感觉认真看着她:“我每一天都在想,您到底是不是在骗我,您到底会不会在未来出现,我到底能不能等到您。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我每天都在做梦,会不断想起您从我手中被生生拉开、我看着您消失却无能为力的那一刻,我永远记得那一刻”
裴子辰声音停下,他盯着她,认真道:“我每一日都在回忆,我每一日都在忏悔,我诵念您的姓名,把它刻在骨子里,我忏悔于我害了您,我恨我自己无能,时间久了,师娘,”他笑起来,“我就只剩下您了。”
“好呀。”
阿南听到这话,立刻鼓掌:“好家伙,主人,他现在已经完全被你驯服了!你以后让他把天机灵玉给你,他肯定眼睛都不眨一下,太好了!”
江照雪说不出话,她听着这些,握着茶杯,想了许久,抬头看他:“那这四年,你是不是一直不开心啊?”
裴子辰闻言有些诧异,他没想到江照雪会问这个。
江照雪却是了然:“是了,咱们从掉下悬崖,我从来没带你出去玩过,你年纪又不大,正是喜欢玩的时候,天天跟我闷头干活当牛马,哪儿体会得了活着的快乐?是我大意。”
“师师娘?”裴子辰有些茫然,随后忙道,“弟子的意思是,请您以后”
“不如趁热打铁!”江照雪把茶碗一放,立刻起身,一把拉过裴子辰,高兴道,“走,我带你出去玩儿。”
“师娘!”裴子辰惊慌失措,“今夜刚刚出事,师父怕正盯着”
“他眼皮子底下做坏事,这才刺激啊!”江照雪转头教育裴子辰,“你就是好孩子当太久了,走,我带你骑仙鹤。”
“师娘”
裴子辰低声想要劝阻,又有些开不了口。
江照雪没理会他,跑去给李修己先上了个结界,占卜了一遍,确认大吉之后,才召出仙鹤,拍了拍仙鹤屁股,叫裴子辰道:“快,上来。”
“师娘”裴子辰迟疑着,“要不我御剑”
“御剑就没意思了,快,我带你玩儿,你上来!”
江照雪催促他,裴子辰看着坐在仙鹤上的人,对方伸出手,他犹豫片刻,才终于伸出手,握住江照雪刹那,江照雪一把将他拉上来,随后仙鹤猛地直线拉升,裴子辰猝不及防,只能一把环住她的腰间,随后在意识到自己做什么时,慌忙收手。
江照雪一把按住他的手,大声道:“抱着,不然摔不死你!”
裴子辰被她的手死死按着,一时动弹不得。
江照雪见他僵住,顿时笑起来,带着他破上云霄后,大声道:“刺激吗!”
裴子辰说不出话,他早已御剑习惯,但由别人掌控,又是另一种感受,可无论如何,这样的攀爬,对他来说倒也不算惊险刺激。
可他抱着这个人,心跳便跃动得疯狂,他分不清这到底是源于什么,不敢应答。
江照雪见他不言,笑起来道:“我听到你心跳啦,好快,是不是很刺激?我以前在蓬莱心烦,就是这样。每次冲一冲,一切就过啦!你呀,就是年纪太小,遇到的事太多,遇到事之后,没有人陪着,好不容易有一根浮木,结果这根浮木断了,你就一直留在四年前走不出来,可现在你放心,师娘回来啦!”
听到这话,裴子辰心念一动,他转眸看她,哑声道:“回来,就不会走了吗?”
“走不走不重要呀,”江照雪迎着风,温和道,“重要的是,我只是你的开始,我带着你感受这个世界的好,以后你学会了,就不会害怕了。你看,今天我教你第一课,不高兴就来点刺激的!学会了吗?”
裴子辰没有出声,江照雪带他在天上上上下下,裴子辰什么都看不到,他静静注视着身侧这个人。
玩了一会儿,江照雪也有些累,她拉着裴子辰落到山顶上,眺望远处皇城,从袋子里掏出两壶酒,扔给裴子辰。
裴子辰一愣,江照雪立刻道:“跟着我就得破戒,我讨厌灵剑仙阁。”
裴子辰听着,犹豫片刻,拿起了酒壶,江照雪看着山下灯火阑珊,笑着道:“裴子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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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裴子辰的情绪伴随着灵力传来,随着他额头无意识的轻蹭和手臂在肩头滑落的摩擦,异样感突然滋生上来,江照雪惊得猛地睁眼,抬手将裴子辰仓皇一推。
这一推裴子辰纹然不动,只迷茫抬头,茫然轻唤:“师娘?”
江照雪心跳微快,她觉得自己出了问题,这声音听到耳朵里都像勾引。
她闻着裴子辰身上的酒气,暗呸了自己几声,赶忙推攮他道:“赶紧起来,这么大人别撒娇,回去睡觉了,明天还有正事。”
裴子辰得话一顿,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但或许是酒意上头,他也无法多想,只能撑着自己起身,有些头痛道:“是弟子冒犯。”
江照雪心虚爬起身来,拉住仙鹤缰绳,轻咳了一声:“确实冒犯,不过你是我命侍,酒意上头,高兴了想进识海分享一下喜悦之情,可以理解。”
裴子辰恍恍惚惚听着,江照雪不敢多留,赶紧骑着仙鹤悄悄飞回叶府,把裴子辰送回房间。
裴子辰明显是醉了,走路有几分踉跄,但还尚存些许理智,一直推拒道:“师娘,我自己回去就行。”
“没事没事,”江照雪怕他半路倒在地上,扶着他送进屋中,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安慰道,“别摔着,好好休息。”
说着,她顺手给李修己拉了一下被子,便赶紧逃出房间:“走了啊。”
她急急忙忙关上大门,小跑回了房间。
等回了自己屋中,她给自己扇着风,重重舒了口气,按着阿南的指引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才缓解了一点情绪。
阿南见她忐忑模样,有些不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江照雪不说话,只再喝了一口水,等彻底镇定下来,她才终于回到床上,给自己拉上被子,又忍不住回想起刚才那一刹。
她不是不懂事的。
虽然没有彻底成功,但比起裴子辰,她还是有过那么点男女体验的。
毕竟,她和沈玉清,其实也有过一段还不错的时光。
那时候他们还没成亲,九幽境也没犯界,算是她和沈玉清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每天没什么事,最大的爱好就是去堵他。
他捉妖,她蹲点。
他历练,她偶遇。
那时候她还是真仙境最耀眼的明珠,被一个天之骄女这么死缠烂打,沈玉清就算嘴上拒绝,但应该还是心动的。
所以每次虽然嘴上说着让她回去,但每次还是会接纳她拙劣谎言。
摔了他就扶,崴脚他就背,所以她总觉得,他应当也是喜欢她,只是脸皮薄,需要她再努力一点。
这么缠得久了,所有人都说他们会在一起,他似乎也快接受这件事。
她就记得有一天杀了一只水妖,天上下了大雨,他和她淋得全身通湿,她拉着他跑进山洞,他领着她在山洞里过夜。
他用衣服隔开两个人,然而她却还是大着胆子探过头去,就看见他正脱光了换衣的模样。
那是她第一次看他赤、裸的身体,看见水珠从他肌肉上滑落,她就感觉水珠仿佛是落在她心上,那一晚她心神不宁,口干舌燥,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沈玉清的呼吸也很浅,明显也没睡着。
等到最后,她大概是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便隔着帘子,小心翼翼道:“沈泽渊,我可不可以摸一下你啊?”
沈泽渊听着,呼吸一滞。
江照雪本来以为他又要骂她妖性难除,然而对方只是沉默。
过了许久后,她竟就感觉他伸出手,拉过她的手,隔着衣帘触碰上她。
那一碰像是着了火,那一晚沈玉清差点做到最后,只是在最后一刹骤然清醒。
他低低喘息着,抬手捂上她的眼睛,哑着声道:“等我”
他低头亲吻她:“阿雪,等我回去回禀师门”
“我来娶你。”
是他说他来娶她的。
江照雪终于有些恍惚想起来。
只是沈玉清回去就后悔了。
大约还是嫌弃她妖修出身,又或者下了床就清醒,反正他回了灵剑仙阁,就了无音讯,她在蓬莱等了许久,还美滋滋和江照月说,他肯定要带着孤钧老祖来提亲。
结果等了一日又一日,最后只等来他的道歉信。
她气得带人打上灵剑仙阁,结果九幽境犯界,他便去了前线。
九幽境和真仙境打了差不多一年,那一年他们奔走两地,她是命师,永远被保护在最后方。
他则始终在最前线。
直到沧溟海大战,她一路狂奔去救他,他们才终于再见。那时候她也不想问他为什么了。
她只想救他,想他活着。
可救了他,他不领情,这么多年,他始终责怪她擅作主张,责怪她救人、逼婚。
她在这种责怪里越发乖张,她没明白,她做错什么了,娶她是她说的,婚是灵剑仙阁求的,结果成婚后他不闻不问,碰一下就像是她在强迫他。
只是他越是如此抵抗,她越想要他屈服。
两百年她软的硬的,明的暗的,喝酒下药,讨好说谎,用尽手段。
直到最后在江州那年,她站在雨里,终于彻底死心。
本来也不念想了,可在慕锦月入门前一个月,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冒雨前来。
她睡到半夜,迷迷糊糊惊醒,就看他坐在床边。
他身上披着雨夜的冷,见江照雪醒过来,他转眸看去。
江照雪睡得有些恍惚,她撑着起身,慢慢意识到旁边坐的是谁,喃喃出声:“阿渊?”
沈玉清慢慢抬眼,他在夜色里静静看着她,看了许久。
然后他一点点凑到她面前,她以为他又想教训她,皱起眉头:“你又想发什么疯”
“疯”字还没出声,他就吻上她。
她睁大眼,感觉他像少年时,第一次亲吻她那样,克制又温柔。
她听着淅淅沥沥雨声,睁大眼眸,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他的亲吻中流下泪来。
他吻过她,便又停住,只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道:“阿雪,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犯错了。”
她听不明白:“我做错什么了?”
沈玉清没说话,他只轻轻靠着她,似乎很是疲惫。
他靠了她一会儿,她不敢惊扰他,静默不言。
在她以为他会歇在屋里时,他却再次起身,又恢复平日冷淡模样,叮嘱道:“师兄出事,我下山为他料理,会带回来一个弟子,日后你需好生照看,如姐如母,不得欺她。”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半夜来通知这件事,毕竟他的弟子众多,她也从来没管过。
直到半个月后,他带回了慕锦月。
想到慕锦月,江照雪嘲弄一笑。
心里那些伤春悲秋、绮丽情动一瞬全部消散,她彻底冷静下来,暗骂了一句自己丧心病狂、连窝边草的主意都打之后,便闭上眼睛。
江照雪裴子辰睡得香甜时,沈玉清跟着天机院的人勘察着饕餮楼。
“这里的人都死光了。”
天机院院长傅长生看着饕餮楼包间内的惨烈景象,皱着眉头道:“尸体碎尽被阴气腐蚀,手段极为残忍,好像有很多人同时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