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辰走上前来,看着江照雪坐在榻上,他安静为她卸下发簪,等江照雪头发轻松后,裴子辰便垂下眼眸,有些紧张拉着她起身,走到桌边给她倒了酒,温和道:“喝合卺酒吧。”
“喝了就完了。”
江照雪紧张咽了咽口水,配合和他喝下合卺酒。
裴子辰把合卺酒喝完,面上便带了些红。
他似乎是想做点什么,又不敢开口,犹豫许久后,他转头道:“我先去洗漱。”
江照雪尴尬点头,等裴子辰去净室沐浴,她终于焦急起来。
“他到底什么时候清醒?”
江照雪看了一眼身后的床,裴子辰给她拆发簪的时候,她便明显感觉到裴子辰气息有些不同了。
她清楚知道裴子辰想做什么,不由得道:“我我得做到哪一步啊?”
“走一步看一步吧”
阿南叹息:“说不定,亲你一口就清醒了呢?都走到这儿了”
这话把江照雪说得噎住,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赌徒,前面赔的太多,就有点放不开手。
她挣扎着不说话,坐在床头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裴子辰回来。
裴子辰洗漱回来,人也清醒不少,看见江照雪还衣衫完整坐在床头,他清楚知道自己今夜要做什么,心上一跳,扭过头去,低声询问:“要熄灯吗?”
“不,不用!”
江照雪立刻开口,思考着怎么和裴子辰说话。
然而裴子辰听到这句不用,脸色却是更红,颔首道:“嗯。”
房间安静下来,江照雪一言不发,正琢磨着该说什么,就感觉裴子辰走了过来。
他只穿了一件单衣,身上还带着水汽,水汽寒意扑面而来,影子将她整个人笼住。
??[56]第
56
章
江照雪听见裴子辰问好,整个人却都没有力气。
她没有裴子辰那点体力,能坚持到现在,都是她用一口灵气吊着,现下一切结束,她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干脆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没有出声。
裴子辰见状,低头亲了亲她,用流水简单为她清理过后,便起身单独去了净室。
等坐在浴桶之中,裴子辰慢慢冷静下来,思索着前因后果。
他和江照雪在诛杀宋无澜后,他本来是想带着江照雪快速出逃,远离沈玉清。
沈玉清不打算杀他,还想和江照雪和好一起寻找神器,他是隐瞒了这个消息,才能留下江照雪,他不能给江照雪任何与沈玉清接触核对信息的机会,所以哪怕冒着被沈玉清斩杀当场的风险,他都要带着江照雪逃走。
可是临时却出现了一个人挡住沈玉清,给了他机会开启鸢罗弓。
按理,鸢罗弓该是错开空间,让他带着江照雪去另一个空间等待钱思思,不曾想等他一睁眼,他就出现在了幻境,成为了沈辰。
他虽然有幻境中二十多年的记忆,但想来这应该都是灵虚扇捏造,他进入幻境应该不比江照雪早多少。
之前没有清醒时,江照雪进入他识海和鸢罗交流的内容便被单独隔离开。
清醒那一刹,识海中鸢罗所在那一面墙彻底打碎,江照雪进入他识海时和鸢罗商议做过的事也就作为记忆的一部分回归到他的脑海。
从他们的言语可以推测,江照雪在找灵虚扇,而灵虚扇和鸢罗弓同出于昊苍神君,鸢罗弓可以感知灵虚扇,所以作为主人的他,是最容易找到灵虚扇的人。
只是他陷在幻境里,无法使用鸢罗弓,而要让他清醒,方法是满足他的愿望。
所以江照雪才会做这么多。
“鸢罗。”
他温和开口。
一直在暗处躲着、瑟瑟发抖的鸢罗弓一听,就知不好,咽了咽口水道:“要不你就当我死了吧?”
“你知道女君为什么要找灵虚扇吗?”
裴子辰从水中抬起手,端详自己手上红线。
鸢罗听见是正事,松了口气,忙解释道:“因为要出去啊。”
“出去?”
“这是灵虚扇构建的幻境,如果要出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到这个幻境中的灵虚扇,它是这个幻境的阵眼,把它毁掉,自然就打开了。”
“哦,”裴子辰听着,语气平静,“为了要出去,女君牺牲巨大,她做这些,就不想出去之后怎么面对我吗?”
“她肯定想过的啊,”鸢罗弓得话,实诚道,“可除非成为灵虚扇的主人,不然出去也不会记得发生过什么。但那家伙谁都看不起,谁能成它主人?”
“这样啊。”
裴子辰语气淡下来,明白了江照雪的打算。
她敢这么肆无忌惮,就是因为她知道出去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所以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包括成婚。
其实如果不是意外,他们本不该能结契的。
结契的婚书上必须要写正确的名字,如果写下的是沈辰的和江雪,他们根本无法结下道侣契约。
可巧就巧在,那条阴烛龙,死之前唤了江照雪的名字。
而他在这个幻境中,也未曾舍弃自己的名字,被师父从山下抱来时,他就是随母姓,叫裴子辰。
在写婚书时,或许是心中有所感知,他给上天烧了两份。
沈辰,江雪。
裴子辰,江照雪。
至于江照雪明明和沈玉清成过婚,为什么还能结契
裴子辰微微皱眉,猜想或许是因为这本来就是在幻境,这根红线是幻觉,等出去,可能一切成空。
一切成空。
他静静注视着手上的红线,珍重轻抚上它。
一面摩挲着它,一面从鸢罗空中询问灵虚扇的消息。
“也就是说,只有我能找到灵虚扇?”
“也不是,只是你是最简单的办法。”鸢罗弓简单说明了一下其他办法,“灵虚扇现在会待在现实里这个时间点的位置,他们也是可以靠其他办法找到的。”
“那要是一直找不到呢?”
“一直找不到那就麻烦了,”鸢罗有些惶恐,马上道,“这个幻境是钱思思开的,如果一直出不去,一旦钱思思愿望成真,那大家都会忘记过去,永远留在这里了。”
“明白了。”
裴子辰思考着,鸢罗见他神色平静,放心几分,赶紧劝道:“你既然醒了,愿望肯定成真了,就别拖延,你把灵力灌入我身体,我隐约感觉那小子就在附近,咱们把它找到,阵眼毁了就出去了。”
“嗯。”
裴子辰应声,手上在半空一抹,鸢罗弓就出现在他手中。
他握着鸢罗弓,突然道:“鸢罗,你知道钱思思愿望是什么吗?”
“这我怎么知道啊?”鸢罗弓有些茫然,“钱思思的愿望是向灵虚扇许的,又不是和我许的,问也得问灵虚扇啊。”
“我明白了。”
裴子辰平静轻唤,灵力缓缓注入弓身。鸢罗正准备感应灵虚扇,突然感觉灵力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他猛地拴住!
裴子辰抽取了他昨夜的记忆,随后便将鸢罗送回原本的牢狱,而后快速重建了昨夜碎开的墙壁,让它恢复薄薄一层模样。
等一切做好,裴子辰转头看向屏风,隔着屏风,仿佛能看到榻上人影。
他注视着她,想了好久,从水中起身。
去探望他的夫人。
江照雪一觉睡到第二日正午,等醒来时,周边光线被床帐遮掩,她分不清昼夜,也懒得理会,只觉通体舒畅,慢慢爬起来伸了个懒腰,便听外面脚步声传来,随后青年掀开帘子,站在床侧,垂眸看她,笑着道:“醒了?”
听到这话,江照雪动作一僵,裴子辰见她神色,便知她尴尬,递了杯茶过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轻声道:“喝口茶润润嗓吧。”
江照雪听着,赶紧僵硬着把茶喝了一口,递还给裴子辰。
裴子辰接过茶杯,看着江照雪从衣衫上露出来的印记,动作顿了顿后,他还是没忍住,微微弯下腰来,克制着亲了亲她,哑声道:“我去找衣服,你缓一缓,等会儿一起去敬茶?”
江照雪不敢多话,坐在床上赶紧点头。
裴子辰又亲了亲她的唇,才直起身来,放下床帐,似乎是去衣柜找衣服。
他这一走,江照雪终于松了口气,赶紧急唤:“阿南!阿南!”
“嗨,晨安呐”
阿南的声音在她脑海里想起来,江照雪着急道:“完了,我昨晚把裴子辰给办了!”
“他办你还是你办他?”
阿南有些奇怪,江照雪想起昨夜战况一顿,随后忙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办了,你说他现在清醒了吗?”
“呃”阿南迟疑着,听着裴子辰在外面找衣服,犹豫道,“看上去,不像清醒的样子啊。”
“可”江照雪听着,皱起眉头,“这都不清醒,他到底想要什么?”
“你要不等晚上问鸢罗?”
阿南试探,江照雪一顿,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是,今晚上我去问鸢罗。”
“而且这事儿也没这么重要。”
阿南安抚他:“而且现下峨眉墟的秘境已经到手了,这条路走不通,你让他赶紧把峨眉墟秘境继承了,灵虚扇大概就在这个秘境里,他醒不醒都一样了。”
“那你昨晚还这么劝我?”江照雪听她这么想得开,忍不住道,“你早说我昨晚”
“你昨晚怎样?你还能半路跑了?”阿南白她一眼,“我为什么这么劝你,你问问你自己。”
这话让江照雪僵住,一时有些不太敢说话。
阿南见她不安,叹了口气,安抚着道:“你别多想啦,你就当是还债嘛。你说如果灵力传送情绪是双修发门,那你四年前算不算骚扰他啊?”
江照雪听着,立刻有些心虚。
阿南仔细思考着,突然道:“你说,沈玉清给你传送灵力每次都这么急,是不是因为这个啊?”
这话让江照雪一愣,她突然反应过来。
当年沈玉清第一次给她传输灵力治疗火毒时,她就这么做过。
只是沈玉清从未告诉过她,这算双修之法。
他只是在第一时间就急急甩手,随后惊慌怒斥她:“你做什么?!”
那时候她不懂他在害怕什么,只有些委屈告诉他:“我在和你分享我的高兴啊。”
“都受伤了,还不知好好反省,”沈玉清得话,重新握住她的手,低声训斥,“你一个法修,那是你能凑上去的地方吗?现下中了火毒,还高兴什么?”
“因为见到你啊。”江照雪大大方方,“以后每个月都能见到你,我当然高兴。”
这话说得沈玉清一顿,他转过眼眸,似是有些狼狈,只道:“以后不准如此。”
“这有什么关系?”江照雪奇怪,“我高兴,也想你高兴。”
“我说不准就不准。”沈玉清冷眼抬眸,盯着她警告,“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更不可对别人做这种事。”
这种警告对于江照雪来说毫无用处,甚至她还叛逆总是如此。
沈玉清后来每次传送灵力,都极为匆忙,她一直以为是他不耐于她不听话,现下突然意识到,或许也不是不耐,只是,避嫌吧?
“怎么就不早说,害我疼这么久。”
江照雪一想就有些烦躁,也懒得多想,果断掀起床帐,从床帐中起身。
裴子辰早已准备好衣衫,见她出来,便熟练拿过衣衫,为她穿衣。
她盲眼时,他也这么侍奉过她,江照雪见他动作和过去没有区别,心里那点期盼又浮上来:“子辰?”
裴子辰闻言,心上一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笑着抬眼:“夫人喜欢我这个名字?”
江照雪得话,狐疑打量着他。
裴子辰神色不变,任由她盯着,为她打好内衫衣结后,又取了腰带,环到她身后,仿若拥抱一般为她系上。
这动作是过去裴子辰不敢做的。
江照雪一时又有些不敢确定,只能试探道:“时苍,你好像很熟悉女人的衣服?”
“我经常做梦。”裴子辰半真半假开口,垂眸看着手中衣结,为她系上腰带,随后领着她去洗漱,一面为她准备东西,一面道,“梦里我好像经常在照顾你,我们一起在一个雪山里走,你什么都不会,我”
裴子辰说着,脸色浮了一层薄红,但一想自己身份,又镇定下来,给她揉了帕子,轻声道:“我还帮你洗过小衣。”
江照雪一听,也有些尴尬。
裴子辰继续道:“后来你还眼盲,更是许多事都做不了。不过你本来也不会,所以我得一直帮忙。”
“原来如此。”
江照雪听着,明白他是把现实的事情当成梦,想了片刻后,她又觉不对,忙道:“那那我在梦里,和你是什么关系?”
如果是师娘,他应该不会这么淡定。
这话果然把裴子辰问住,他皱了皱眉,思考着道:“我应该是你的侍卫?”
说着,裴子辰似是觉得有些好笑:“我好像唤你女这样”
江照雪琢磨着,感觉裴子辰应该是没醒了。
既然不醒,她便干脆换了一条路,立刻道:“时苍,你什么时候去继承秘境?”
“我们才成婚,”裴子辰听她催促,垂下眼睫,遮住眼中神色,带着笑道,“你便赶着我去出去了?”
“我是怕出意外”
“秘境已经与我关联,不会有什么意外。”裴子辰慢慢悠悠给她簪发,轻声道,“这些时日,与夫人无干之事,我不想管。”
“我没什么事”
江照雪一听,立刻回身,想催促裴子辰。
但在回身瞬间,她手刚好无意识滑撞什么东西,江照雪一时僵住,裴子辰平静垂眸。
他今日穿得庄重,白色蓝边长衫,外套绣鹤大氅,衣料层层叠叠,倒看不出衣下痕迹。
他气质温润清正,神色从容,如果不是江照雪碰到,根本看不出这人此刻正压抑着什么。
江照雪愣愣看着他,似是有些震惊。
裴子辰见状,面上看不出喜怒,只低头亲了亲她,抬手抹去脖颈上的痕迹,温和道:“我有事。”
说着,他直起身,伸手握住她的手,拉着她道:“走吧,去敬茶。”
江照雪被他拉着起身,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年轻人。
当真是年轻人!
一想到裴子辰此刻还是位硬汉,江照雪便忍不住偷看他,总想看看他这种样子时和平日到底有什么不同。
她偷偷瞟他,看一眼那俊美若仙从容清和的脸,往下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