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重复。

    过于礼貌的言语，辨不清是恳求还是命令。

    站在她面前的青年微微俯着身体，声音压得很低，磁性而柔和的嗓音像凉而润的雨丝蹭过耳廓，留下一阵令人发颤的冷意。

    空气里有油蜡融化所带来的温暖的梨木味道，四周窸窸窣窣的声响逐渐远去，不太明亮的日光透过教堂内的玻璃彩窗照进来，跟烛火掺在一起，给周遭的人影都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鼻尖充斥着清苦的薄荷香气让她的思绪略微清明了一点。

    隔着一层织物交握的掌心依旧凉得骇人，闻潇若有所思地抬起眼，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掩在透明镜片后的眼睛。

    那双眼很狭长，眼睛的轮廓被镜片模糊掉了，所以显得尤为温和。瞳孔幽深，睫毛微湿，并不卷翘，而是直挺挺地半垂着，在眼下勾着影，眼窝微微有些凹陷，正含笑凝视着她。

    明明他的神情是无比自然的，配合着那张隽秀而清俊的面容，甚至令人徒生一种霜雪消融般的温柔，但闻潇本能地感到几分不自在。

    大概是出于不太擅长与人交往的缘故，闻潇对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格外敏感。

    即使是为了测试，这个距离也有些太过靠近了，他们并不是多么亲密的关系，可建立精神链接时总得牵着手，实在是让人感到尴尬。

    可对方的行为的确称不上是冒犯，最多只是在例行公事

    她松松地抓着林序秋的手指，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与她交叠的手掌猝不及防地被她的动作被带动，衬衣折起的袖口往上卷起，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微微凸起的腕骨上有颗小痣，颜色浅淡的青筋顺着小臂向衬衣的袖口内蜿蜒而上。

    站在她身前的是一具十分结实的躯体，清瘦且有力，跟他所表现出来的文弱儒雅的气质有些不太一样。

    冷青色的血管脉络在苍白的肌肤下隐没，这双手本该是毫无瑕疵的艺术品，可密密麻麻交织在手腕上的疤痕却像是象牙雕像上丛生着的荆棘，硬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让其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过往的痕迹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但仍能窥得旧时的痛苦与惨烈。

    闻潇的瞳孔倏地晃了一下，她回想起从学姐口中得知的传言。

    他当时应该年纪还小，明明是个皇子，却连被人掳走也无人察觉，无人在意，不知到底遭受了多少难以想象的折磨才得以逃脱，平安无事地长成现在的模样。

    她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悄悄抬眼看他，心情变得复杂而微妙起来虽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似曾相识的经历令她觉得自己或许也是能略微理解一些他从前的境遇的。

    是很久很久以前，她只有在取得了令父母满意的成绩时才会得到一点学业上的微薄关心，但那也是有限度的，闻潇上辈子的世界太小了，当她没有价值，她就得不到任何人的注视。

    所以他从前也是这样的吗？

    青年同她对视着的目光依旧柔和，眼眸像久久浸泡在清泉里的紫色水晶，是朦胧且莹润的。

    闻潇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过于敏感了

    这段时间里繁重的训练和太多要考量校对的计划让她的情绪和神经都难以放松。

    她本就是小心谨慎的性格，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拉紧她的心弦，加之对方又掌握了她不为人知的秘密，她的确对他抱有警惕之心。

    闻潇知晓这位看起来温和可亲的教授不一定会像表面上这般简单，可人都是有秘密的，哪怕他真有什么别的想法，打算捏着她的把柄做些什么，可到目前为止，人家的的确确帮她遮掩了不是吗？

    她决定回去之后再仔细查查这位林教授的资料，如果他真的想要借此要挟自己，她也不会落入太被动的局面。

    再说她也的确需要一个认识的治疗师，用以规避一些特殊的身体检查。本来姐姐说会想办法替她打点，但如果是这位林教授的话，当然也是很好的，他的话语权和可信度会更高些。

    或许真的像他所说的，作为一个求知欲很重的科研人员，他对她的身体参数抱有一些试图研究的好奇吧。

    将目光从对方手腕间裸露的肌肤上收回，闻潇心头涌起一股歉意或许是她太多心了，她不该在对方明显是在展露善意的情况下如此揣度他。

    闻潇小心翼翼地抓着青年修长冰凉的指节，默不作声地跟着他的指示再次延展出自己的精神力。

    由精神力化作的丝丝缕缕的细线轻柔地缠在青年的手臂上，悄无声息地没入其中。

    作为疗愈师，他的精神力应该高出她许多，这次也许是对方有所准备的缘故，她并没有直接接触林序秋的精神力，感知不到他的情绪，只是单方面的向他展示自己的感知。

    看着少女慢慢阖上双眼，专心沉浸到更深层次的连接，林序秋不动声色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他亦早就觉察到闻潇在观察自己，知晓对方的眼神中是带着何等情绪落在他的手腕。

    温和可亲的皮囊在身上套得太久，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博取最大的信任及怜惜。

    林序秋盯着她看了几秒钟。

    他在帝星见过很多这样的眼神，家境优渥的贵族少爷小姐们总爱卖弄着自己居高临下的，伪善的怜悯。

    他调查过闻潇的背景，过往的所有经历，过于脆弱和退化的体质、单纯且愚昧的性格，跟那些养在温室里不谙世事的Omega们没什么两样他只是展现了一点狼狈的姿态，她就为此流露出天真的同情。

    由于不想暴露过多的秘密，他拒绝了她的双向连接，转而入侵了她的精神图景，而她毫不设防，似乎笃定他是安全且无害的，全然不知他内心暴涨的厌恶和杀意。

    精神图景连接着无数神经元和大脑的中枢神经，因此所有具备基本常识的帝国公民都知道不该轻易同人建立双向连接。精神力天赋越高，连接就越发紧密，在暴露出精神图景的情况下，假使其中一方带有恶意，强行发动精神攻击，另一方会立刻因为精神图景崩坏而陷入脑死亡。

    这种行为几乎是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送到他的掌心。

    林序秋无声嗤笑，忍不住蜷了下手指。

    太过弱小的生物在身处险境时，感官总会变得无比敏锐。

    像小动物一样用以预警危险的灵敏直觉让她对他的接近总是感到惶惶不安哪怕在他看中的猎物中她已经算是比较警惕。

    像是只穿梭在林间低头啜饮清泉的，极其机警的小鹿，戒备着狩猎者的一举一动。可猎人只是展露了伤痕，流下几滴眼泪，它便试探着凑上前来，用懵懂的眼神看着他，伸出柔软的舌头舔舐着他的掌心，毫无下一秒便会被子弹洞穿头颅的戒心。

    多么愚蠢，多么天真。

    他的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心。

    她的手指在林序秋掌心中缩紧，即使隔着材质厚重的手套也能感知到女性特有的温软细腻，在热度下有种接近融化的潮润感。

    闻潇的体温偏高，带着这个年纪的孩子特有的鲜活而蓬勃的生命力，即使两个人掌心交握了那么久，依然是滚烫的，盛在他掌心里热而清晰，活生生的，像一簇火。

    他甚至能觉察到少女因为紧张，手心渗出的细汗，灼热而黏稠，她身上湿漉漉的茉莉香气和肌理间甜腻的血腥气掺杂在一起。

    乱七八糟，杂乱得令人窒息。

    林序秋在心里冷漠而厌烦地如popo&739.5430，54

    此评价，然而喉结却下意识地重重滚动了一下，侧脸绷出极其分明的下颚线条。

    他的眼神缓缓掠过她脖颈上的血管，唇齿间无法控制地分泌唾液，出自某种欲望的本能，不由自主地嗅闻着她身上不带任何信息素的气息。

    先前他已经提取了她的血清样本用以研究，客观的实验结果证明她无疑是个基因退化的人类，相对劣质而残缺的基因，无法生长腺体，自然无法拥有具备性吸引力的信息素，可他却总能嗅到她身上的气味。

    她的汗液、发间的花香、乃至血液的腥气似乎都让他升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明明Beta是最冷淡中和的性别，哪怕是过高的基因匹配率也不会对他们有太大的影响，更何况林序秋也不算是正常的Beta，这种掌控之外的吸引还是第一次，让他无意识地焦躁起来。

    他在实验室仔细比对分析过闻潇体内的多巴胺、睾酮、雌激素、血清素等等无关信息素也会产生吸引力的神经递质，可始终没找到合理的解释。

    他必须得花点时间分析出这种吸引力的根源所在。

    林序秋神色沉晦地审视着面前双目紧闭，仍然沉浸在精神链接中的少女，又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投注在自己的手上。

    他整理了片刻思绪，开始接触闻潇延展出的精神力。

    由于是初次接受精神力引导的缘故，她能从精神图景中分出来的精神力具象化很弱，只是纤细的寥寥几根，像是猫咪用爪子随意拨弄着毛线团中的几根细线，软趴趴地搭在他的手臂上，维系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就消失不见。

    早就听说这个女孩拥有S级的精神力，不知是否跟精神力有关呢？

    他有心探究，于是难得小心地从自己的身体里找出那几根丝线替她凝实。

    精神力相接的瞬间，两人几乎是同时颤栗了一下。

    林序秋迟疑地看向女孩的脸庞，“精神力异变

    ？”

    某些一见钟情不自知的笨蛋（指指点点）

    等真反应过来你就完蛋啦！给妹当狗要排队领好久的号码牌呢！

    小林，一款前期好感度稳定在负数，一加好感度就直接飙升到爆表的恋爱脑。

    啊啊啊啊啊我回来了我终于能跟大家贴贴了呜呜呜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各位宝，看评论区真的好感动呜呜呜我觉得我能看一晚上，感觉好幸福呜呜呜

    真的特别想念特别特别感谢大家！

    爱各位宝宝！（疯狂鞠躬）（抱起来疯狂亲亲亲亲亲亲）

    59.改写

    闻潇过了一会儿才懵懂地睁开眼，不远处正对着她的烛台刺得她眼眶泛红，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蒙着一层朦胧的水雾，她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睫毛便被溢出来的泪水沾湿，一小簇一小簇地拢在一起，像是蝴蝶纤长的尾翼。

    她无声地侧过脸去看不远处的青年，他正微微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支透明质地的玻璃管，眉目深沉，神色专注，与她隔着一小段距离。

    深灰色的长风衣沾到了圣泉滴落的水珠，衣摆似乎是有些湿了，自然地垂坠在他的腿弯，越发显得他的身形修长而清峻，带着学术分子特有的儒雅气质，却又在其手臂伸展间露出流畅紧绷的肌肉线条。

    “如您所见。”

    将用以感应的腕带放进密封袋里仔细地合上封口，林序秋转过身来，白皙的脸庞沾着一点被溅到的透明水珠。

    “您的精神力发生了异变。经过观测现在您可以直接与同伴建立精神力共享连接，但具体的参数还需要后续来我这里进行下一步的数值测试。”

    刚苏醒的意识还绕着圈，闻潇停顿了几秒，抬眼看他，“不需要借助辅助仪器的连接共享吗？”

    林序秋含笑点头，“按照通俗的说法，这种异变被称作精神力共享，可以在不开放双方精神图景的前提下与同伴共享精神力，使彼此的思维感官相通。”

    他侧眸看着周围仍在努力控制精神力引导的其他学生，似乎是已经洞悉了闻潇的想法似的，轻声补充道，“由不可控因素导致的学员能力异变在系统留存档案后，被允许在各类竞技赛事中使用。”

    闻潇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精神力”对她来说是一个抽象且模糊的概念，如果非要一个具体的意象来描述的话，就像是池塘里的水，一次性使用太多就会干涸，但经过适当的休憩后又会缓慢恢复，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池塘是满的，但并不知道该如何去使用它。

    能借用精神力跟机甲建立连接已经是意外之喜，但她从没想过精神力还能这样用。

    她捏紧衣角，心中飞快地思考着要将这个新能力用在哪里。

    用途说大不大，但说小也绝不算小。

    在部分外星系的作战环境中可能会出现特殊的磁场干扰通讯信号，为了最大限度的模拟战斗的真实感，竞技场上不允许使用实时通讯设备，因此除了团体赛以外的竞赛中是不能借助机甲的精神力共链的，也无法直接与队友商量策略，及时改变战术，所以格外考验队员的临场应变能力、单兵作战能力和平时与队友们培养训练出来的默契。

    预选赛开赛在即，达奈和里莎都是高年级，个人的战斗风格比较鲜明，团赛积分都不高。闻潇前两天还在为自己跟新队友们之间难言的配合感到烦恼，但拥有精神力共享之后眼下这个难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对她们的小队来说这是个很好用的辅助和控场能力，就是不知道具体能到什么程度。

    她停住发散的思维，安安静静地站在窗下，颊边浮起两个浅浅的酒窝，认真地同不远处的青年道谢，“真的很感谢您。”

    纯白的衣摆在风中微微摇曳，镜面般的大理石地面上倒映着一枝清隽的莲花，好像连那被烛光映照得微微泛黄的地面也衬出一点暮色西斜的意味。

    烛光下她的眼瞳清透，是种凝固的琥珀一样的浅棕色，东方人常见的瞳色，让人想起幼生的鹿和懵懂的野猫。

    她有一点开心地弯起眼睛，“这个能力对我来说真的很有用，您又帮了我一次。”

    林序秋正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她。

    哪怕是对于昆古尼尔的天之骄子们而言，能力发生良性异变也是很罕见的，但她看上去太过平静了，到底是早有准备，还是说

    “嗯？”

    教堂顶端的铜钟铛铛响了两声，樱桃树上的鸟雀扑棱起翅膀，已经接近下课时间了，修女们陆陆续续地收回腕带，在纸质的分析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大多数孩子们的入门课程已经结束，周遭的环境变得嘈杂起来。

    林序秋慢条斯理地接过同伴们陆陆续续递过来的文件，简单扫了一眼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不远处的女孩儿身上。

    她说话时总是轻声细语，叫人不得不仔细去听。

    片刻后他忍不住温吞地微笑起来，半侧过脸同闻潇对视，“我并没有替您做些什么。”

    特殊材质打造的镜片让他的眼睛始终带有一层朦胧的失焦感，令人看不真切，只觉得他目光柔和，无从探知眼底的深渊。

    他扶了扶微微滑下鼻梁的镜框，客观地阐述道，“之所以会产生精神力异变，完全是因为您本身。”

    “精神力本源在经过一定变量的引导和梳理后有特定几率会发生变异现象，而我只是完成了分内的工作。由于测量仪器不全，具体数值暂时无法确定，但经过初步判定，精神力共享的覆盖范围为半径五十米的圆形区域，处于该范围内的同伴感官将成倍提升，会出现短暂的范围性透视能力。”

    “透视能力”闻潇垂下脸，很认真地试着寻找刚才出现过的感觉。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刚刚确实有很短暂的一瞬间，她感觉到四周存在的一切都在她眼中出现了淡红色的轮廓，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枝头小鸟胸骨起伏的弧度、玻璃彩窗中掺杂的宝石、甚至连建造教堂所用的白色花岗岩的密度都纤毫毕现。

    这种透视能力如果可以掌控的话，在她落单的情况下，或者一些特殊的任务中，提前预警或者避人耳目都会很方便。

    她反反复复尝试了半天，但直到精神力有些透支了都没再找出同样的感觉。

    闻潇不由得蹙起眉，有些困惑地推测其中的关键，“是要在建立连接的情况下才可以吗？”

    林序秋笑了笑，“的确如此。”

    他垂下长而直的睫毛，于是镜片下立即盖出一层浅淡的阴影，昏黄的烛光里他的眼睑皮肤几乎薄得透出血管，有种易碎的剔透感。

    他柔声安抚道，“不要着急，透视对精神力的消耗很大，最好是在建立连接后使用，有同伴的精神力作辅助支撑会更稳定，您很聪明，能把精神力调配得很好，但具体的透视能力还要慢慢摸索，等熟练之后就可以独立支配了。”

    闻潇看着青年的侧脸，闻言立即小幅度地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基于您的身体状况，现有的药剂以及营养液或许并不适配于您的身体各项机能需求。”

    青年垂下眼眸，镜片后的目光缓缓触碰到女孩宽大的袖口下纤细的小臂，没有明显的，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洁白而柔软，像初生的赤裸羔他的手指关节无意识地微微蜷曲，食指与拇指隔着质感厚重的手套不由自主地轻捻了一下。

    与周围强壮矫捷的Alpha们相比，她似乎一折就断了，脆弱又麻烦，是需要小心对待的，不能用寻常的方法。

    他垂下眼睫，精密运转的大脑略微停转了片刻，像是碰到了可口的猎物却无从下口，只能焦躁地踱步那样，注视着女孩的身体微微蹙起眉头。

    铜制烛托上的火光晃动起来，有温暖的风从窗口灌进来，连带着女孩修身的白袍被吹得微微往后扬起，显现出一截柔韧的腰肢轮廓，像一支百合从水里抽出了纤长的花茎，被风折起花瓣，随着空气的流动，若有若无地供出一股甜润的香气，他移开视线，喉结滞涩地滚动了一下，难言的焦灼在烤灼胃袋，空荡荡的口腔和胃从内壁灼烧起来。

    “是、是这样吗”

    闻潇顺着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捏了下自己的胳膊，这段时间的高强度训练让她的手臂线条更加紧实，甚至她在训练后曲起手肘也能摸到自己隐隐隆起的肌肉群。

    虽然跟Alpha们追求的那种强壮的力量感还有一定的差距，但跟从前在家时的绵软无力相比已经好上太多了，她甚至觉得经过大量训练消耗后思维都变得清明了不少。

    至于他说的不适配身体机能需求什么的，闻潇的理解是大概在说她的营养没跟上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的积分并不富裕，她也不贪心，能用营养液补充基本元素已经很好了。

    等她攒够了很多很多积分，再去买点高档试剂补充一下。

    “充分的营养供给是很重要的。”林序秋扶了下眼镜，他似乎极擅长拿捏交往的界限，说话时咬字轻柔和缓，哪怕是说出通知或是命令一般强硬的话语，也叫人很难生出推拒的念头。

    青年莞尔，骨白色的牙齿在浅色嘴唇间隐没又出现，他柔和地轻声开口，“接下来您就不用去感光室了，下周起我会为您调制合适的补充药剂。”

    “不，不用了。”

    年轻的女孩立刻摇了摇头，低垂着眼睫，与他的刻意做出来的客套模样不同，言语中总显出一种生涩的，不善应对的紧张，“那样太麻烦您了”

    林序秋并没有跟她探讨麻烦与否的话题，只是微笑着递过来一支淡粉色的药剂。

    “生物科技的最新研究成果，可以补充精神力，只是功效还不算太稳定，效果对一般的Alpha来说太浪费了，但很适合您，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随时跟我交流使用感想，我们会对产品做出改进。”

    闻潇抿了抿唇，他的态度太好，理由充分，礼数也过分周到。

    她不好再推拒，只好在心里默默添上一笔人情，双手小心地接过药剂，“谢谢您。”

    在德穆兰修女抬手示意孩子们站回原来的位置，做今日最后一次祷告之前，青年从风衣口袋里拿出光脑，隔着一段距离扫过闻潇的手腕。

    “这是我的私人通讯号，接下来如果有进一步的研究配合或者配置好了药剂，我会再通知您。”

    换回常服的学生们陆续走出教堂，随着最后一个蒙着黑纱的修女细心地关好窗户，轻轻带上教堂左侧的白色橡木门，日光被彻底隔绝在教堂之外，只余烛火在地面上投下微微摇曳的光影。

    青年凝视着地上的阴影，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神色平静地拿出口袋里的光脑。

    滴滴一声轻响，毫无声线起伏的连载更新搜Qｑｕｎ

    电子声在幽静的教堂中回荡。

    通信认证接入，通讯已加密。

    潺潺的泉水从池中圣母手上捧起的陶罐中滴落，昏黄的烛光粘稠地折射在冰冷的镜片上，镜片后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吞噬掉了全部的光，却没有一星半点情绪的碎片反射出来，看起来有种邪异的惊悚。

    他看着悬于十字架上的耶稣像沉默了片刻，对着通话另一侧的人下达命令，“狙杀行动暂停，把人撤掉。”

    他侧身打开石阶上的手提箱，面无表情地扯掉手套，又从低温储藏箱里扯了两张清洁湿巾，眸色深沉地擦拭着自己的手腕、掌心、手指、以及本就无比洁净的指甲缝隙。

    真可惜。

    青年摘下眼镜，缓缓擦拭着透明的镜片。

    他很少改动已经写好的剧本。

    按照原本的计划，在他研究完具体的数值，提取到相应的生物基因后，她会在两周后的假期返程中死于飞船迁跃失控，可现在又发生了新的变故。

    这个女孩身上的确有很多一时间难以解释的东西，无法掌控，必须得继续观察。

    并未沾上脏污的清洁湿巾被丢进垃圾桶里，透明的镜片后狭长的眼眸略显疲惫地半阖着。

    他喜欢条理清晰的一切，包括干净无尘的工作环境，有条不紊的研究内容，利益分明的人际关系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规划好了步骤，那按部就班就是最合适的运作方式。

    他厌恶所有不确定性，厌烦所有难以捉摸的、含糊的概念，憎恶这种临时修改剧本的工作，他甚至已经安排好了军校里的确不方便动手，新生第一次月假是最佳的下手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