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年被留在了警局，接受调查了两天。

    他被释放的那天，已经分不清楚昼夜，刺目的阳光让他一时恍惚。

    回到空荡荡的家，他忽然发现，江和言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

    大到她的化妆桌，书架，小到她喜欢的书籍、玩偶、唱片，两人牙刷杯里失去的另一半……

    一切具象化地提醒着他。

    他的妻子真的已经不在了。

    傅瑜年拿起桌上的抱抱梨瓷器，这是那年他们去瓷都旅行，江和言亲手捏的，还在上面刻上了两个人的昵称。

    【年年有言言】

    那是言言走出阴霾，他答应带她环球旅行的第一站。

    记忆里的女孩笑靥如花，“阿瑜，怎么样，好看吗?这个嘟着嘴的梨是你，这个闭上眼睛的梨是我。”

    “抱抱梨，寓意是我们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傅瑜年惘然地捏紧，泪水轰然落下。

    如今也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半。

    什么也没有留下。

    他还没有带她去看答应的挪威森林，峡湾极光，还没带她亲自登上热气球，去远洋航线上看冰山……

    记忆里的妻子总是沉默寡言的，只有他费尽心思逗她时，才会展露笑颜。

    他忽然有些想不起来，言言笑起来的样子了。

    傅瑜年慌乱中，打开她遗落在家中的电脑，想找寻她的照片。

    结果便看到了那个文件夹。

    傅瑜年怔住了，文件名正是他不久前偷偷替她删掉的。

    原来……她早就备份过了，或许她从很早之前，就对自己失望了。

    而他，连看都没有看过这些证据，就一味地相信了沈馥雪向他示弱的话。

    傅瑜年颤抖着点进去。

    第一个视频映入眼中。

    竟是江和言，身上没有任何遮挡，地上是被划烂的校服和内衣。

    为首的女生在翻转镜头时不甚入镜，那人正是沈馥雪。

    “有福同享，我待会要传到班群里，让大家一起观瞻啊！”

    言言，他的言言。

    原来在没遇见他之前，她的痛苦都那么残忍且真实。

    而他居然会对这样伤害过她的人，心存怜悯，甚至不相信她。

    “言言……我错了，真的错了。”

    偏听则暗，偏爱则愚。

    从前沉浸在温柔乡里的傅瑜年从未想过，他以为只是年少轻狂的沈馥雪，真面目却让他无比震惊。

    还有那天沈馥雪失去孩子时，她诬陷江和言推她的录音。

    依然是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趾高气昂。

    “像你这样的下等人，生下来就注定是要给我当垫脚石的，你的苦难都是我造成的吗?明明，是你自己没用啊。”

    “你没本事留住自己的东西，自己的男人，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被我抢走。”

    “敢不敢跟我打个赌?你猜，在你和我之间，他会选择谁?”

    ……

    傅瑜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紧接着，是第二个视频，第三个视频……

    里面全都是沈馥雪霸凌江和言，以及许多受害者的视频。

    他看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助绝望的江和言。

    甚至连哭都没了力气，只剩下空洞的绝望。

    不止是她，还有千千万万个她。

    无数悲哀绝望的声音，一张张惊恐绝望的面孔，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那些视频像素已经模糊，可依然能看出沈馥雪的脸庞。

    那张恶魔般的笑脸，与现在一样，别无二致。

    傅瑜年难以置信，这么多年了，这些视频被发在外网，被成千上万的人传看、戏谑。

    他的夫人，每时每刻都在饱受着怎样的煎熬?

    如果他能多关心她一点，能够真的感同身受，或许，就能早点发现她的病情，言言就不会那么决绝地跳楼了……

    是他大错特错，才会在她生命的最后阶段刺痛了她的心。

    傅瑜年想着想着，眼前猛然一黑，似乎天光大暗。

    他曾经被人照亮的世界，也一片漆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