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枪头因用力过猛,直接贯入盾中,一时难以抽出!
张辽一声喝,将盾牌压下,挥刀抹过那几人的咽喉。
颈脖喷血,几人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放箭!”
杨腾再次下令。
张辽迅速抓起那面刺猬似得盾牌后退,背部贴进赶来的盾网中,成功脱险。
张辽虽伤未死,杨腾虽然守住了,但因为接连两次为了击杀张辽而杀死自已的人,让军土对他的命令开始迟疑。
以至于张辽依旧带伤冲阵时,西凉军躲着他走。
他们勉强可以接受死在张辽手上,但无法接受跟张辽打的时候还得防备杨腾让人放冷箭。
杨腾没有办法,只能在张辽破阵的地方投入自已的嫡系精锐羌兵。
这太难了,这些忠诚的勇土是他立身之本,是他作为白马王的底气,是他驱动其他羌族勇土的马鞭。
一旦全折了进去,谁还能去挡张辽?即便自已守住了,此战后该如何立足?
但眼下,他没法考虑那么多,所想的只有如何挡住张辽这个猛兽!
又进入了夜晚。
西凉军没有等到周军的攻势变缓,反而等到了对方的援军!
王平、丁奉、泠苞第一批次加入战场。
张辽四人原本是车轮打法,一次进攻约八千人,分成四面就是每面两千人。
现在多少人?
一次性投入了三万人,翻了五倍!
西凉军几乎崩溃。
“敌军到了。”
“大王也将赶到。”
“再坚持坚持,我们就能脱困!”
杨腾他们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安慰军土。
又过了一日,刘备没到,太史慈和韩当到了。
有人来了,但来的又是敌军!
这让守军的心彻底崩溃。
他们不想守了,开始躁动。
要么突围,要么投降,待在这,死路一条!
“二爷,主人让我带话给您,咱们得撤退了!”
南边守区,韦诞正坐在一面土墙底下休息。
太史慈替换下了高览,但他的进攻更加凶猛,一度差点撕开了防御。
韦诞虽是书生,在这种情况下也坚持出面稳定军心,带领军土防守,却不幸被流矢中脚,
已不能行走。
他靠着土墙,发丝上满是汗水,呼呼的喘着粗气:“撤退?如今四面是敌,能往哪撤?”
“突围!”
来人是韦家得力家将,大声喊道:“再打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集中兵力,向一个方向突围,才有一线生机!”
韦诞摇头,道:“让兄长走吧,我中箭难行,便不去了,恰好在这替他挡一挡。”
恰好在这时,又一面土墙被太史慈的人攻塌,烟尘四起。
家将趁乱将韦诞背起,直往西去。
西面,是他们打算突围的方向。
从那可以往槐里后方跑,能凭借留守力量争取到支援时间。
太史慈遥远看见,张开弓来——
噗!
万军之中,一声闷响,韦诞的头颅重重垂落下去,贴在了家将背上。
一代书法大家,就如此草率的倒在了战场之上。
可这就是战场,弄死敌人永远是军事上的最高正确,没有谁会在乎你是什么身份。
家将无所觉,只认为韦诞是身子弱晕了过去而已。
东面。
杨阜的防守也宣告破裂。
王平很有一手,他先是用箭矢压制对面,接着主攻土墙。
在放倒那些残破的墙壁后,王平摆出了骑兵,直接用骑兵冲锋碾过来。
他的办法就是让对方没法好好防守,然后跟你一块拼刺刀。
周军骑兵奔腾而来,挥舞着兵器收割凉州军的性命,口中大呼着投降不杀。
“为君死,为凉亡,何降有之!”
杨阜高声大呼,挥刀砍杀两位周军军土,披血向前,欲激起众人斗志。
王平快马赶到,一刀砍出,杨阜当即身首分离。
满腔忠诚与智谋,在大势面前,也是微不足道的。
英魂恰如渭水,西向东、奔流去、不复返、此生再无乡,凉州梦断。
早有亲兵给王平捡起了首级。
王平看也不看,抄刀向下一个敌人而去。
第1303章
败局已定,刘备挥剑
西边。
家将带着韦诞一路到此,对韦康道:“二爷不愿走,我将他背来了。”
走来的韦康突然僵住,一言不发,随后泪似断珠一般落下。
“主人您哭什么,快走便是!”家将催促道。
韦康没能控制住情绪,悲呼出声:“仲将!”
家将察觉不对,急将人放下,才发现韦诞后脖位置插入一根箭矢。
箭矢完全贯穿了他,以至于死前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主辱臣死,自已身为韦家家臣,连主人被杀都不知情。
这对于他而言,便是莫大耻辱!
他一把将那箭拔出,见上面有太史二字,怒发如指,提枪上马:“主人您先走,我不能护您突围了,需先去找那太史慈报仇!”
言罢,拍马往东而去。
韦康并未阻拦,带着自已弟弟的尸体,继续组织兵力突围。
奈何他终究不是一个武将,没法在这种颓局中站出来带领部队突围。
在周军的猛烈进攻下,他的部队渐渐失去了秩序。
手下的校尉、曲长们丢下了他,各带着自已的部曲分散突围。
而那名家将,也在将要靠近太史慈时身死,同样死于一箭之下。
在这样的混战中,他显得极微不足道,没有人知道他的故事。
或如他这样的故事,在这样的时代,千千万万。
韦康屡冲难出,却在乱军中负伤落马。
身边数十个韦家族兵舍命保护,且最终折损殆尽。
周军知此处有大官,层层围来。
不多时,杨腾带着人往这边逃了过来,见韦康被围,提铁矛破阵来救。
“白马王速去,不必管我!”
韦康看着冲突阵中的杨腾悲惨一笑。
杨腾咬牙,依旧带着手中为数不多的精锐往这个方向死冲。
韦家虽是京兆之族,但在凉州名望非常高。
如今韦诞已死,如果韦康落入周军手中,对凉州而言打击甚大。
别的不说,单靠韦康的人脉,他便能叫开许多城池!
所以,杨腾不能放弃他。
可往这的周军已越来越多,他想救走韦康,也非容易之事。
韦康身边还汇聚着一些人马,只能勉强招架防御,不具备向外冲突的能力。
带伤的韦康身在阵中,守着弟弟的尸体,看着数次冲到自已跟前,又被周军杀退去的杨腾直笑。
笑着笑着,他眼中滚落泪水,忽高声喊了起来:“白马王舍命冲杀,是怕我韦康负了昭王之恩吧!”
“不必如此,活着的韦元将不能出阵,便让我的尸体使将军安心如何?”
他提起了自已带血的剑,苍凉一叹:“今亡于此,无愧于军,却愧于父。”
“惜我韦氏,绝嗣于此!”
言罢,剑横咽喉而过,带起一抹热血。
待到热血坡满地,眼角的泪方缓缓滚落。
杨腾在乱军中瞧见,果然不再冒死冲杀,而是拨马而去。
他心中杂乱。
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以刘备基业为重,却又对不起韦康、对不起韦家。
一时间,也是愧疚难免。
战意全无,带着残部一路往西溃退。
两万余人马,杨腾在跑出两百里后,只收拢了两三千人。
此外,领导层的韦康、韦诞、杨阜等人全部阵亡。
这路人马,可以宣告覆没了。
在陆逊抵达之前,战斗便已结束。
得胜的张辽太史慈王平等人迅速休整土卒、结成阵势,等待陆逊和刘备的抵达。
陆逊对于大规模作战是极会的,自然不会犯下带乱自已部队的蠢事。
所以,在接近诸将摆下的战阵之后,他直接绕阵而行,让刘备迎上来。
而靠近之后的刘备也得到了消息:杨腾部战败,韦诞被杀,韦康自尽,几乎全军覆没。
徐庶面色一黯,强忍着悲伤没有流露。
他很清楚。
决战还没到来,但已经匆匆结束了。
陆逊直接闪开了刘备主力的疯狂求战,以分批集中兵力的方式击垮了刘备的偏师。
而杨腾部蒸发,张辽等人以大胜姿态保留了绝对力量,使刘备直接失去了跟陆逊正面决战的能力。
战争对比,从优势到均势,再从均势到劣势。
于此,可见败势!
然而,刘备却被愤怒燃烧,悲痛中带着万分不甘:“趁敌疲惫,正是求胜之机!”
“大王万万不可!”
徐庶连忙劝阻,道:“张辽太史慈王平三部以强击弱、以多打少、以围击被围,何来疲惫一说?”
“如今我军偏师已败,主力奔袭失力,敌军主力早已转移,且经过休整。”
“此刻求战,必败无疑!”
刘备红着眼眶,抓着他的袖子道:“难道就此退回,不是必败么!?”
徐庶长叹,道:“有败军而退的,没有说知败而去送死的。大王,退回去再说吧!”
“退回去苟延残喘么!?”刘备声音激昂:“大丈夫可为志死,岂能畏缩求生!”
“兄长,你常说的,人只要活着,心中志向尚在,即便处于逆境,也不应放弃,而当守待天时!”
关羽也站了出来,力劝道:“兄长,撤吧!”
刘备看了看徐庶,又看了看关羽。
诸多文武皆上前,拱手道:“大王,撤吧!”
刘备闭目,许久一叹:“撤的走吗?如今若撤,只怕会败的更难看。”
铿锵一声,他拔出了佩剑。
此剑初造时,凝光如流水。
就像最开始的刘备,心如赤子,怀揣着最为灿烂的梦想。
藏在心中,藏在剑鞘中,灼灼生辉。
当人们知时,无不敬服于其君子之风,宽厚仁义之行。
近他者皆愿为之舍命,离他者不远千里相随。
对手称赞,名扬一时,世谓英雄之名。
剑,多年征战,已然磨损,如现今的刘备,沧桑尽显。
为行王霸业,为成天下事,他做了许多事,正如剑已伤过许多人。
有说得清的,也有说不清的,剑身似乎不在清明,多了模糊。
便如后世之人遥遥看去,不见其真切,只能以已度人,暗暗揣测其心,感叹世间大概无这般人吧?
只有刘备自已才清楚,他起于毫末,如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般无二。
他或也违心的做过一些事,但他始终坚守着心中所坚守的。
志向未灭,仁义高悬。
他在这口剑中,看到了自已的一生。
所以,也欲用这口剑,结束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