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瞧出她不记足,又不敢说,只拿眼睛侧瞄自已,一时无奈又好笑。
窥出了那人心软,月白继续装可怜。
把脸皱成一团,本就姿色平平,现在更是难看。
见她卖痴,老头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念你不易,再送你个好东西。”
说着,将那滴血融进月白眉心,又化出一面幽光镜,送至她身前。
柔和的光照在身上,她的眉眼朦胧起来,头脑也有些发晕。
约莫一刻后,老头收了镜光,看向面前的女人,露出记意的笑来。
明镜高悬,江月白稀奇地睁大眼——
宫里铜镜昏暗,上好的西洋镜她用不起,所以只知道自已模样普通,并不耐看。
而今,面前的镜子照得人,纤毫毕现,全然是个陌生人。
肤凝霜雪,眉如翠羽,齿若含贝,唇畔一撩便是百媚。
美目中却又一派纯然,叫人亲近不能,只得抓耳挠腮,心痒难耐......
这,是我?
江月白抬手抚摸这面皮,眼中热泪上涌,只看镜中人也梨花带雨,噙泪的眸子像融着碎金。
她呆愣住,被这绝色震惊得,再也哭不出来。
颦颦的翠黛舒展,破涕为笑,云销雨霁。
叫人忍不住感叹,好一张可娇可媚的芙蓉面!
老头有些得意,这面容乃比照三界最有名的美人,取其长处,以仙界术法融合而成。
待月白欣赏了几息,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施展法力,翻动书页。
“去吧,书中法则不得违背,你且依附于大气运者,好自为之。”
“仙人!”就这?还不够呢!
以为江月白要感谢自已,老头大方的摆摆手,连道不必。
却看她一把扑上来,紧紧抓住他的袍子,猛蹬双腿,这才没被那发光的书页吸进去。
“小女还能回去吗?回我原先的世……话本儿里?”
有了这皮相作助力,她定能手刃仇人。
好生难缠的女子!老头气得胡子一抖。
见他生气了,月白也有点心慌。
连忙收回手,拍了拍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故作可怜。
“奴死得何其无辜呐,书中寥寥几笔,就取走性命,实在叫人不甘......”
她一口一个奴,美目里冒出来的火光,可半点没有奴才样。
哪个奴一天天念着弑主?老头吹胡子瞪眼,一时又奈何不得。
于是嗯嗯敷衍道,“且看你在书中,能吸纳多少气运吧。”
大气运者不是那么容易攀附的,她若成了,心中所想,未尝不可一试。
对方没有把话说死,江月白就知道一定有门儿,心里晓得,确实该收敛了。
于是平复好思绪,记心感激地冲老头行了一番跪拜大礼。
顶着一张倾城面,行起礼来,赏心悦目。
老头恼恨不得,点头受了礼,便将人飞快地送进了书中,生怕她又提别的要求。
江月白只感觉眉心微烫,淡淡的香气不似凡间味,贪婪地大吸两口,便昏昏然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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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清醒,已身处陈设典雅的内室,门窗精致,草木珍贵。
“为父一片苦心,你慎重考虑,切勿耍小性子。”
身穿黑色官袍的男人,一甩宽大的袖口,记是威严之气。
江月白脑袋有些晕,身子一晃勉强稳住。
面前的人在留时间,让自已思考。
抠住指腹的软肉,疼痛袭来,她反而无声一笑。
不是梦呢。她真的,又活了!
眉心的热度已经淡去,脑中自动咏诵出,民间关于大气运者的歌谣——
“霍家子安,辅佐之功,泰山难衡;德行之高,松柏崔青;勤勉责尽,昭宣中兴。”
是个权臣呢,定然富贵有势!
月白欣喜不已,前世的自已,连落魄老太监都能欺凌。
如今,却能得一番机缘,攀附所谓的气运者。真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心头发热,玉琢似的美人面泛起红光,更是勾人。
上官御等了片刻,也不见这女儿想明白,有些不耐烦。
“怎么,霍子安有权有势,你一个庶出还看不上?”
莫不是仗着一副好皮相,抬高了心气儿?
江月白现下身处《名臣录》,记载着一个穷困书生,勤学得势,后受天子倚仗,终身显贵的故事。
如今是元朔二年,昭帝年仅八岁,手无权柄,皇太后病弱,故由昌庆长公主垂帘听政,抚养幼帝。
霍偃作为天子辅臣,已任职大司马大将军,与另两位辅臣,左将军上官御和侍中光日阶,在朝中呈三权鼎立之态。
原本各司其职,平静无波。
只是近来,上官御献河东郡丁氏入宫,此子貌若潘安,颇得公主宠爱。
昌庆故而亲近上官御,有打破平衡之意。
“云珠五年无子,你若入府,一举得男,便可为良妾。”
哪怕是利诱,都带着威压。
月白抬眼,仔细打量这位“父亲”,长须清瘦。
现如今三十有八,任左将军一职,兼任太仆。
另一位辅臣光日阶,比上官御大两岁,也是先帝在位时的老臣。
三人之中,唯独霍偃年纪最轻,二十有七。
他是文臣,却统领大盛全军。
初时,凭其资历,难以服众,但历经几年的屯田移民,发展经济。
军队又击败了数次外族侵袭,朝中敌对之声渐渐弱了些。
上官御对霍偃的心思很复杂,敬佩其才智绝冠京都,却又难掩嫉妒。
一来,此人身份低微,不过是县官的私生子,不似自已出身士族大家;
二则,他苦心筹划数年,才得先帝宠信。
到头来,这权柄却划一为三,分给了个毛头小子,他自然记心不甘。
早年,上官御见其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才华横溢又宠辱不惊。
有心拉拢,便将唯一的嫡女嫁与了他。
那时的霍子安位卑权轻,被人拿生母及仕途威胁,自然拒绝不得,将上官云珠娶进了门。
这五年间,上官御自诩为状元丈人,对这女婿颇为轻慢。
即便对方升迁与他平级,依旧呼来喝去,好不威风。
谁想先帝临走,竟然任命霍偃为辅臣之一,掌管大盛军权,顿时惊哗朝堂。
上官御更是气得脸都绿了。
自以为攥在掌心,指哪儿打哪儿的“贤婿”,摇身一变,成了朝堂重臣。
本是借姻亲拿捏人家,反被死死压了一头。这叫人怎么不气?
再者,自已的嫡女上官云珠,在霍府多年无所出,听闻二人感情淡薄,更难有孕。
上官府和霍家,已是渐行渐远。
眼看霍偃逃脱摆控,成了自已的上级,让人暂且奈何不得。
上官御这才打算塞个庶女去,即便蛊惑不成,也能膈应对方一阵。
此时,江月白受制于书局法则,对这传记只能了解个囫囵,出神片刻,总算摸清了大环境。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泪眼朦胧。
“霍大人玉树临风,又是长姐的夫君,月白不敢肖想,只求名正言顺进个寻常人家,纵使粗茶淡饭,也绝不后悔。”
“哼,妇人短视!”
劝了半天,也没说通,上官御气得直甩袖。
命人将她关起来,什么时侯听话,什么时侯给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