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方朝玉盯着他，突然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你还挺厉害的嘛，喉咙都已经那个样子了还能撑着说话啊，不嫌疼？再说两句？”
秦明渊张张嘴，但却也再发不出声音了，整个人直接变成了个闷葫芦，想说话也说不了，郁闷到整个人都有点萎靡不振起来。
他看着方朝玉坐在他旁边的床上，垂在身旁的手就开始不安分起来，一直在那儿勾来勾去，似乎是想示意方朝玉坐过来。
“老实点，别乱动。”
“”
“别勾了，你就不累吗？休息一会儿吧。”
“”
秦明渊还真是执着，执着到几乎都有些顽固不化的地步了，方朝玉被他一直这么眼巴巴地看着，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无奈叹气，坐在了他身旁，把手递过去让他握着。
“满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秦明渊眨眨眼，有些浮肿的脸上挤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吃力地抓着他手指轻轻勾他指尖。
“行了，休息吧。”方朝玉伸手捏捏他软乎乎的耳垂，“想说什么暂时先憋着吧，等你好点了再来跟我说话，乖，睡觉。”
秦明渊目光明显一抖，被他说得有点兴奋。
可是最终，兴奋还是压不过人体的生理需求，差不多十几分钟之后，秦明渊脑袋一歪，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次。
倒是难得换成了方朝玉看着他入睡。
他这一觉，还真是睡了很长时间，等着再醒过来的时候，他脸上的浮肿可算是消退了不少，就是脸色看上去还是有点憔悴。
方朝玉给他请了护工在旁边陪着，而他差不多在医院里也就住了小一周左右的时间，过后，基本上也就又可以活蹦乱跳地出院了。
秦明渊出院了以后什么地方也不想去，直接就奔着方朝玉的家里头冲。
尽管刚进医院滚过一遭，但他依然保留着爱臭美的毛病，他庆幸方朝玉还在上班，有时间能让他把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而不是继续之前的憔悴又邋遢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因为他心里清楚得很，方朝玉从一开始看上的就是他这张脸，几次三番都违背本心向他妥协，默许他侵入私人领地，也还是因为这张脸。
尽管如此，他依然心情很好。
能有这张让方朝玉喜欢的脸，他就已经有了天然的优势。
反正那个口是心非的男人身边除了他以外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所以他觉得，自己有的是时间去跟对方慢慢磨——年轻人不会畏惧挑战，总有一天，他会把这块难啃的骨头给啃下来的。
秦明渊回去以后，就把自己从头到脚彻底打理了一个遍。
挂掉冒出来的小胡茬，换一件干净的新衣服，直到镜子里的人看上去又是清清爽爽的模样，他才很是满足地缩到沙发上看手机，琢磨着今天晚上要不要给方朝玉一个惊喜。
出院这事儿，他都还没跟对方打招呼呢。
然而他美滋滋地缩在沙发上才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外头突然间传来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叮铃——叮铃铃——”
这时间点方朝玉还没下班，而且方朝玉手里面有钥匙，所以这个按门铃的人不可能是他。
难道是方朝玉的朋友？
秦明渊一脸纳闷地爬起来去开门，他已经尽力走快点了，但是外头的人也不知道是在赶着干什么，不停在那按门铃，一次比一次急，害得他脚上拖鞋都没穿好就赶紧跑过去。
“谁啊？”他拉开门。
方朝玉的家里外有两层门，他站在台阶上往外看，最外头那个大铁门那儿站着一个衣着贵气逼人的女人，一头波浪卷的长发，耳朵上还挂着两个极其夸张的珍珠耳环。
秦明渊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他大步走到铁门前，却不开门，隔着金属栏杆冷声道：“你跟踪我？”
“哎哟喂，我的宝贝儿子啊，干嘛总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嘛！妈妈这是关心你才想着过来探望探望你的啊！你看看你，怎么会突然进医院了啊，还不跟妈妈打声招呼，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我这个当妈的脸往哪里放啊？你赶紧，把门开开让我进去，咱俩隔着一扇门这么说话算个什么事儿啊，乖啊，快把门开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女人咯咯笑着，一脸讨好的模样。
跟上次那个怒气冲冲直接过来别他的车，还对他又打又骂的样子简直完全是两个人。
秦明渊不为所动，甚至还有点不太耐烦地啧了一声：“说吧，你这次又想过来要多少钱。”
“什么啊，我就是想过来关心关心你，别一见面就提那什么钱啊钱的，我是那种人吗？”
女人抱怨着，又不动声色地去摸门锁，“主要这次情况实在是特殊，你外婆不是马上要过生日了吗？我就想着给她老人家买点什么东西让她高兴高兴，毕竟你说，都那么大年纪了是吧，以前日子过得苦啊，都没时间去享受生活，那个，上次你过生日的时候，你爸给你卡里打了多少钱？有二十万没？你先借给妈妈用一用……”
“没有。”秦明渊阴着脸，一早就料到了她肯定会这么说，“之前给你的那些钱你都花光了？你不是还买了一辆车吗，没钱就把车卖了换钱，反正我兜里现在一分没有，就这样，你走吧。”
“哎，你这孩子怎么好赖话都不听呢？我这不都说了是管你借的钱吗？不行我给你打个欠条之后肯定还给你，你先借我二十万能死啊？”
“你又开始了是不是？真不管你妈死活了？回来，秦明渊你给我回来！行，你走吧，当听不见我说的话是吧？那我就去管你那姘头要钱，住得起这么好的房子，估计二十万对他来说也不在话下吧……”
秦明渊脚步猛地一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再转过头来的时候，他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黑漆漆的眼睛里都仿佛冒着冲天火光。
他砰地一声抓住铁栏杆，栏杆震动，女人当时便被吓得后退一步。
“你敢去找他试试！这些年我帮你还债还的还不够是吗？要不是因为你把我生下来，你以为我会管你？都告诉过你不要再跟那个男人鬼混了，你非不听，还在跟着他赌钱，现在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整天就知道钱钱钱，我上辈子欠你的啊，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呢？！”
“呸！你这臭小子真是翅膀长硬了，敢冲着我吆喝了是不是？”
女人被他态度气得直跳脚。
“要不是我把你生下来，又把你送到秦家认祖归宗，你以为你会有这么好的日子过？你在秦家过着你的大少爷生活，有吃有喝的，怎么不想想你亲妈过的什么日子？追债的堵到家门口要砍我手指你知不知道！上次我都跟你说了让你回家找你爸要钱，你就不听，还干脆躲起来了，怎么，你个没良心的狗崽子是真想看见我死啊？！”
秦明渊嘲讽一笑：“让你赌，那不是你活该？我倒宁愿你别把我生下来，说是有个亲生父母，你出去问问看别人知不知道秦家有我这么个儿子啊？知道的又管我叫什么？情妇的儿子！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好不好！”
“行，你真行，你是铁了心不给是吧？”
“不给，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女人深呼吸了几下，点点头：“好，我去找你那个姓方的姘头，不用你带路了，我知道他在哪家公司。”
见她真的转身就走，秦明渊险些咬碎后槽牙，猛地把门拽开追了上去。
“二十万是吧？”他死死抓住女人的手腕，一双眼睛瞪得边缘微微泛红，看起来像是一头凶狠至极的野狼，“我给你，这张卡里是我爸上次给我打的学费和生活费，一共五十万，我一分没动，全给你，但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女人这才重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肯定有钱，放心吧，我收手了，以后不会再去赌了，不过我全拿走应该没关系吧，你姘……呃不是，你男朋友那么有钱，他应该会养你的哈？”
“这跟你没关系。”秦明渊转过头不看她，“赶紧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这找我，也不要在后头偷偷跟着我了，不然我真会报警抓你的。”
但女人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而是美滋滋地亲了亲那张卡，又感慨一般地踮起脚，伸手要摸他的头：“我的宝贝儿子真是长大咯，长的越来越帅，真讨人喜欢……”
然而秦明渊闷声不吭躲了一下。
那双手便落了空。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女人的眼神有一瞬间失落。
可是很快，手里捏着银行卡又在提醒着她什么，她便说：“好啦好啦，不打扰你了，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吧，我走了。”
“”
她的脚步声咯嗒咯哒，慢慢远去。
秦明渊站在原地，怔怔望着不远处的门。
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可是他突然却觉得自己离那扇门好远好远。
很早以前，那个女人其实不是这样子的。
他小时候一直跟母亲住在外婆家里，那个时候，家里条件其实挺一般的，他吃的不多，有些营养不良，所以一直比同龄人要矮上一个头，就因为这个，还得了个豆芽菜的外号。
附近的孩子们总是笑话他是个没爸的野孩子，同学也跟着欺负他，上体育课的时候会故意把球扔到他头上，把他推到操场的沙堆里，看着一身狼狈的他哈哈大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老师管得了一次两次，管不了三四次。
所以他就跟人打架，打不过也要打。
有一次，有几个男同学趁他去上厕所的时候故意把他堵到里头，然后拿涮拖把的水泼他。
他好不容易从里头爬出来，就跟那帮人打了个天昏地暗。
他人长得瘦、个子又矮，还是一对多，自然吃不了什么好果子，但是那几个同学也没占着什么便宜，被他挠的满脸花。
结果就因为这个伤太明显，同学的家长非要按着他道歉，而他妈一到学校，听完他的控诉，二话不说就脱了鞋一顿打，连带着那几个同学和家长一起，结结实实被她狠抽了一顿。
秦明渊一直记得当时她那个样子。
她就叉着腰，堵在办公室门口恶狠狠地对目瞪口呆的众人说：“欺负我就算了，还欺负我的宝贝儿子？要不是杀人犯法，老娘今天一人一刀送你们上西天，还不赶紧给我儿子道歉！”
虽然后来他因为这事被学校劝退，但他妈到处托关系求情，又把他送到了一个更好的学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那个时候，她在秦明渊的眼里，简直就是个发光体，那么勇猛无畏，又好像无所不能。
可是，人总是会变的。
她之后找了个离异男，那个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却是个赌鬼，上一任老婆就是因为受不了他的赌瘾跟他离了婚，结果她倒好，莫名其妙跟着那个男的也学会了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家里没钱了，外婆受不了把她赶出去，她穷疯了也被逼急了就拿秦明渊去换钱。
说是认祖归宗，其实是因为他值钱。
最初，秦大老板给了她一百万封口。
结果不够。
她开始变着花样的从秦明渊手里套钱。
无休无止，没完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每次秦明渊为了给她补窟窿而硬着头皮拿秦大老板的钱时，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总是会用一种很是鄙夷的目光盯着他看，让他无地自容。
那种眼神，就好像是在说着什么……
“看看他吧，一只死不要脸的吸血虫，他到底知不知道羞耻心这三个字怎么写啊？”
“”
秦明渊有些走不动路了。
他靠着墙缓缓蹲下去，蹲在空无一人的门口，把脑袋埋进臂弯，假装有个人正抱着他。
方朝玉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就接到了护工的电话，告诉他秦明渊出院了。
但等他回家以后，却没瞧见那小子的人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玄关处，少了一双拖鞋，多了一双运动鞋。
他有点纳闷，想着那小子可能是出门买东西去了，可是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他在常去的那家饭馆点的养胃套餐都送到了，人却还没回来。
他只好给秦明渊打电话，结果没人接。
家门口装的有监控，本来是用来防贼的，这会儿倒是成了让他查看那小子去哪的工具。
监控没声音，只拍到了秦明渊和他妈拉拉扯扯的画面。
他看着秦明渊蹲在门口蹲了好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默默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这片区域住户不多，商铺也不多，秦明渊去的那个方向不是能打车的地方，不过，那个方向倒是有便利店，还有……
书店、咖啡厅和酒吧。
方朝玉穿上外套出去找人，沿着那条街把几个店铺都去了一遍之后，最终停在酒吧门口，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他推开门，门口风铃叮叮咚咚。
轻慢慵懒的萨克斯小调在酒吧里缓缓飘摇。
他看到秦明渊坐在角落，整个人缩在沙发上，把几种酒排成排，玩儿似的兑着喝。
他走到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曲着双腿支撑下巴的年轻人，“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秦明渊似乎愣了一下，眯着眼抬头。
昏暗的光影之中，四目相对，他目光迷离，眼眶是红的，鼻头也是红的。
他冲着方朝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哥哥，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