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汽车的柴油味灌进车窗时，苏建芳正对着小镜子补口红。

    那支“牡丹牌”润唇膏是周秀兰结婚时的嫁妆，外壳己经磨得发旧，涂在唇上却像沾了层晨光。

    苏小满坐在旁边，盯着二姐膝盖上用枕套改的帆布包，里面装着母亲连夜绣的准考证——边角处歪歪扭扭绣着“必胜”二字，针脚比布料本身还要结实。

    “小芳，把围巾戴上。”

    父亲苏建国从车窗递进来条蓝围巾，那是用他退伍时的军装改的，领口处还留着淡淡的机油味。

    长途汽车的发动机突突作响，震得车窗玻璃嗡嗡颤，苏建芳却笑得像朵开在霜天里的月季花：“爸，省城比咱这儿暖和，您看小满都穿短袖了。”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把围巾往脖子里紧了紧。

    苏小满看见围巾内侧绣着朵极小的玉兰花——那是母亲昨晚趁她睡着时缝的，针脚密得能数清，像把所有的牵挂都藏进了丝线里。

    大哥苏建军跨在二八杠上，车后座绑着给二姐装舞鞋的铁皮盒，冲车窗里喊：“到站给家里发电报！

    要是有人敢欺负你——知道啦！”

    苏建芳挥了挥手里的搪瓷缸，缸身上“先进工作者”的红漆字在晨光里格外亮。

    汽车开动时，她突然看见父亲转身用袖口擦眼睛，母亲的蓝布衫在站台边晃成个模糊的点，像棵被风吹歪的玉兰树。

    七个小时的车程，帆布包里的馒头早就凉透了。

    苏小满啃着硬邦邦的干粮，听前排乘客说省艺校今年招30个人，却有两百多个姑娘来考。

    二姐的手突然攥紧搪瓷缸，缸底还剩着半块没舍得吃的腐乳，在晃动的车厢里泛着暗红色的光。

    “姐，你记不记得去年厂庆？”

    苏小满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你跳《采茶舞》时，锅炉房的张师傅把锅炉气压都烧高了两格，说你的红裙子比炉火还亮。”

    她从书包里摸出个铁皮盒，里面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