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过中天，大营西侧的异动惊动了项毅。孙坚豫州军营地方向，几十盏灯笼围着太极殿废墟打转，像夜狼窥伺着什么。

    “元一，你看这个。”徐庶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手里拈着块玉片，上面还沾着未干的朱砂，月色下隐隐透出血光，“刚撞见孙坚的亲兵鬼鬼祟祟，从太学那边的瓦砾堆里刨出来的，就嵌在一块秦砖缝里。”

    项毅接过玉片，入手冰凉。指尖刚触到那残损的螭虎纹，眼前骤然一黑，眩晕感袭来。幻象如潮水涌入：火光冲天的废墟之上，孙坚高举一方玉玺，放声狂笑，玺印蟠龙纹中竟渗出粘稠的血，滴滴答答，迅速染红了豫州军那面迎风招展的“孙”字大旗。

    “传国玉玺……”项毅低声自语，握紧了玉片。父亲项凌曾提过，当年霸王兵入咸阳，阿房宫大火之后，这传国玉玺便不知所踪。“他拿了这东西，怕是……要遭横祸。”

    徐庶撇撇嘴，用那支当武器的断笛轻轻敲着掌心：“孙文台这回是摸到烫手山芋了。袁术那家伙盯着洛阳粮草不是一天两天，怕是早把孙坚的辎重车队当成自家的了。”他朝孙坚营地方向努努嘴，“刚才我还看见袁绍派来的使者往孙坚营里钻，不过那人袖口绣着‘司闻曹’的暗纹——是曹操的人。看来，不止袁术，曹阿瞒也惦记上这玉玺了。”

    项毅皱眉：“曹操？”

    “嗯，”徐庶点头，“这位可比袁术难缠多了，心思深沉，手段也狠。玉玺这东西，谁拿着都像是在脑袋上悬了把刀。”

    果然，仅仅三日之后，曹操的先锋营刚抵达孟津渡口，急报便已传回大营。斥候浑身浴血，声音嘶哑：“孙将军……孙将军回师鲁阳途中，遭遇刘表部将黄祖伏击……中箭……殁了！”

    项毅手一松，破阵枪“哐当”一声砸在甲板上，枪身龙纹映出斥候血衣上那个残破的“孙”字旗号，与那夜洛阳废墟中的血色幻象分毫不差。

    “伯符公子已率残部渡江，投奔了袁术。”戏志才不知何时出现在船舫二层，手中竹简似乎还带着长江的湿气，“袁术得了传国玉玺，以此为凭，强行收编了大部分豫州兵马。”他目光投向甲板上，看着那个拾起长枪、凝视江水的挺拔背影，轻轻一叹，“昔年项凌将军败于王翦锐士，今日孙文台丧于黄祖箭下，江东子弟的英魂，终究还是要在这乱世江河中沉浮。”

    项毅弯腰，重新握紧冰冷的破阵枪。枪头光滑的表面映出他那双异于常人的重瞳，瞳中仿佛有烈火在燃烧。幻象再次闪过，孙策那年轻却充满决绝的身影，竟与记忆深处乌江畔霸王别姬时的背影隐隐重叠，连他腰间佩戴的那柄古锭刀，也带着孙坚未凉的体温。

    徐庶不知何时已蹲在船头，用一截木炭在废弃的竹简背面勾勒着什么。片刻，他将画着少年将军轮廓的竹简随手抛入江心，看着它打着旋顺流而下。“元一，”他头也不回地问，“你说，这传国玉玺上刻着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到底是天命所归，还是索命的咒符？”他想起孙坚营地那夜摇曳的灯笼和玉片上的血光，“袁术得了这玩意儿，怕是野心要压不住了，下一个董卓……”

    项毅没有回答。他的枪尖猛地向前一递，挑破一团弥漫的江雾，枪身上的玄金龙纹在水汽氤氲中若隐若现。“天命在谁手中，与我何干。”他望向西方，暮色渐沉，那是长安的方向，是吕布等待的地方。“重要的是，这杆枪，将为谁杀出一个真正的天命！”

    船舫破开江流，惊起的水鸟擦着破阵枪的枪头掠过。项毅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柄从洛阳老妇人处得来的青铜剑柄，剑鞘冰凉，如同那半块残破铜镜的触感。镜中项羽的重瞳，此刻正与他眼中跳动的火光交相辉映。孙坚的死，孙策的抉择，不过是这滔滔乱世中的一朵浪花。属于他项毅，属于项氏的征程，此刻，方才真正扬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