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澍揭开食盒的盖子,里头一个琉璃碗里盛着和常九思一样的银耳茶。
另一边,是一个汤盅,里头装着驱寒的草药汤。
圆儿看许澍盯着食盒里东西可却许久没有动作,心里捏了一把汗。
方才这姑爷一走,小姐就让她来送食盒,还特意吩咐了要把那一模一样的银耳茶带了。她哪晓得自家小姐是什么意思,兜着一肚子的疑惑紧赶慢赶跑过来,此时见许澍不说话,更是怕得有些发抖。
“侯爷?”
闻声,许澍展眉抬起头来,弯着眼角笑着:“多谢圆儿姑娘。”
“烦请圆儿姑娘同小荞带句话,若是有什么事儿可发帖子来江北军营。”许澍把食盒盖上,“在下会在那儿好些日子。”
“啊……好。”小姐在府里头待着能有什么事儿。圆儿有点不大明白许澍话后边的意思,不过只能先答应下。
不过,马上许澍后头的话就解答了她的疑问。
远明侯站在高足骏马旁,悠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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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小荞不想要常大人了……”
“我在江北大营等着她。”
“!”
圆儿正提着裙角行礼,听到这话眼睛猛地瞪圆了,脚下一滑,差点又要栽下去。
“圆儿姑娘当心。”身旁候着的副将上前来稍扶了一下。
圆儿赶紧站稳了身子,然后一溜烟小跑着离开了:“雪天路滑,各位大人路上当心。”
求羿歪着脑袋往这边探着,想看看里头是是什么,可许澍却把食盒给盖上了,什么都没瞧见。
三人刚从军帐里出来就打马进洛邑城来,连马鞍都没来得及换,更别说拉马车了,这一路颠簸回去,恐怕出了城,这食盒里的东西连一半都不到了。
求羿想开口问,就被矮个子的士兵拉了一下袖子,乖巧地噤声。
矮个子的士兵走上前来,把剑收进剑鞘中,压低着声音道:“侯爷,可是有何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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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才瞧见了许澍看到食盒的时候,神色片刻的变化。
“秦远,无事。”许澍把食盒端在手里,踩上马镫利落地翻身上马,丝毫没有被这一身盔甲和食盒束缚住,反倒行云流水,气度不凡。
“小荞给我备了一份礼。”许澍目光悠悠地落在风雪中的路上,提起嘴角笑着,“我很喜欢的礼。”
“呜——呜”寒风穿过巷子,把声音都拧在一起,听起来越发萧瑟、瘆人。
许澍抬头看着头顶越发沉下去的天色,道。
“今夜有暴雪,加紧赶路。”
将军骑着枣红色的马,穿过疾行的寒风,往北方去,雪地上只留一串串浅浅的马蹄印。
今日大风大雪。
宜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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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荞刚和父亲把客人送走,这天上的雪就猛地下大了,砸在屋瓦上,堆满了院子,檐下坐着主人,围着暖炉赏着雪景。
“瑞雪兆丰年啊。”林老爷躺在摇椅上,摇着那把附庸风雅的扇子,缩在狐裘里头,只能瞧见一张胖乎乎的脸,颇有些不伦不类,“明年洛邑会有个好收成,游船节过了,就该出关收粮食了。”
仆从拾起叉子翻了翻暖炉里头的柴火,险些灭下来的火光又重获新生,跳跃着响起“劈里啪啦”的声音。
林荞抬手给林老爷又倒了一杯茶,递给林老爷。
裹成葫芦的林老爷才把一只手从层层衣裳里头伸出来,接过茶盏,细细喝了一口,享受地摇着脑袋。
“小荞儿,你当真喜欢那常尤省?”林老爷闭着眼睛问。
林荞在林老爷身边坐下,热茶升起的袅袅薄雾绕在她的身上,好似山中仙。她慢慢答道:“算不上喜欢。”
林荞自幼机敏,林老爷晓得她有自己的打算。他早年在外经商又是个大老爷们,对于婚嫁之事实在不甚熟稔,多说也无意。
不说不代表不担心。林老爷睁开眼睛,看着这外边的银装素裹,呼出一口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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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荞儿,林家再怎么说也算是有一方之财,你若是不喜欢,父亲也不是没法子。”
“这天南地北,我们总是有路可以走的。”
林荞顺着林老爷的视线往院子里头看,方才还喧嚣热闹的院子,眨眼间就只剩满地白皑皑,人去楼空。
寒风悠悠吹来,吹起了林荞额间的碎发,迷了双眼,她轻声道:“父亲,喜欢谁不是喜欢,嫁给谁不是嫁……”
“小荞儿?”林老爷闻言侧目看过去。
林荞没有去看林老爷,而是捧着那杯茶,指尖轻轻地敲着小几。
“不过父亲放心,女儿自有打算。”
……
外头的天色彻底黑下来了,林荞收了东西回屋子里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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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儿,东西给侯爷了吗?”
“回小姐,食盒已经给了侯爷。”圆儿顿了顿,忽闪着眼睛,“然后侯爷说……”
“说了什么?”林荞低着头小心地拨动着香炉里的香尘,问。
“侯爷说,若是小姐,小姐不打算和常公子在一块了,他在江北军营等你。”圆儿觉着这话怎么说都不是滋味儿,边说着边小心地看自家小姐的眼色。
闻言,正揭开香炉盖子的林荞动作顿了顿,嘴角翘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好。”
“小姐。”圆儿踩着小碎步,走到林荞身边,小声地说,“圆儿不大明白这是……怎么个回事啊。”
林荞抬头,正好看到小丫鬟皱得像个包子似的小脸,满腹疑问又不敢直接问出口,实实在在是被憋坏了。
林荞莞尔一笑,伸手朝圆儿招了招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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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儿赶紧低下脑袋凝神去听。
“圆儿,我问你,许澍和常九思都是我未能过门的前夫对吧。”
“对!”
“你说说,他们一个两个如今都身居高位,我若是选了其中一个,另一个面子过不去,不得拿我们林家开刀?”
小丫鬟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林荞眨了一下眼睛,“既然没得选,咱们就哪个都好好招待着,谁也别得罪,你说对吧?”
圆儿缓缓点头。可她怎么觉得自家小姐说的这话对也不对,听起来总有点怪怪的。
“好了圆儿,时辰也晚了。我先歇息了。”
“是小姐。”圆儿踩着步子走出去,轻悄悄地掩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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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圆儿站在房门口,突然有些悟了。
方才小姐那话说的,不就是打算雨露均沾,一碗水端平吗?
……
屋子里头只剩下林荞一人,她走到桌前,从垒在一块书底下抽出一张药方子。看着上边的字儿有些发愣。
林荞伸手摸了摸上边红字细密的纹路,今日这朱笔所书字比前些日子红了好多。
林荞前一月一直住在师父的医馆里,不为其他,因为她生了一场大病,不敢回来让府里头的人担心。
一月前,被辽军占了数十年的汾城归故国,伤亡遍野,林荞随师父出城一路行医。
当初她就是在城郊的小湖边捡到的半死不活的许澍,只是这回,她没捡到什么英俊少年郎,反倒染上了病。
大战后伴随着大灾大疫,林荞治病时总觉着身子有些乏,还以为是累了,直到最后昏倒了才晓得,原来她这是染上瘟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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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荞那些日子高热不止,深觉命不久矣。林荞倒无所谓这条命的长短,不过是在人间走一遭罢了,只是每日看着师父皱着眉给自己扎针喝药,实在于心不忍,于是咬牙吊着一口气。
那日,浑浑噩噩梦中好似听到有人说话。
小荞儿,你命数不久矣。不过看在你行医多年,救了天下不少人的份上,老身给你一张方子,渡你过此劫。
林荞只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可那药方子的字却牢牢地刻在自己脑中,自己混沌的脑子也猛然被敲醒了,睁开沉沉的眼皮看向师父,把梦中所知药方告诉了师父。
师父沉吟片刻,眉间染上了喜色,大呼药神相助,着急忙慌着出门煮药去了。
那药喝下去,这病竟然真的慢慢退下去了,师父也受了启发,改了救难民的药方。
只是有一事林荞没有告诉师父,除去药方外。
梦中老祖宗说自己命犯桃花煞,结局是家破人亡,万贯家财落他人之手,但是林家早年积福多,他会适时显预言,助自己一臂之力。
只是这预言却不是白来的,梦中人言要以煞化煞,既是桃花煞,便要从她这旧桃花身上下手,只要得到的好感足以使药方上的字儿达到赤红,便可显一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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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荞起先有些不大相信,因为那两朵桃花都不归自己了,又哪来的得到好感,便只把这些话当作过眼云烟。
只是后来生辰宴前药方上显了一句预言,说是常九思和许澍就要回洛邑。
林荞不相信归不相信,但是还是做了手准备,从一周前就让后厨每日备着银耳茶和参汤,好合着两个人的胃口。哪料到还是马前失了蹄,两朵桃花好巧不巧就这么撞在一块,还偏偏在父亲给自己张罗新婚事的时候。
林荞把药方收好,小心地夹在书页里头,踮着脚把书塞到最上边的柜子上。
积累好感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这二人只是士兵和书生还好办些,可天有不测风云,这风刮着刮着就变了向,把天上的星星卷了下来。
一颗天子钦定的文曲星,一颗战无不胜的天狼星。
林荞看着窗外被寒风吹弯的树枝,长唏嘘。
这可真是难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