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回到了学校，像个幽灵。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涂上了一层厚厚的蜡，看起来正常，摸上去却冰冷虚假。

    没人再提起苏晴，也没人问我那天晚上去了哪里。

    他们的眼神要么躲闪，要么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怜悯，仿佛我是一件易碎品，或者更糟，一个不祥的源头。

    宿舍里，苏晴的床铺空着，东西已经被宿管清理走了，快得不留痕迹。

    但我总觉得那里还有什么残留，一种冰冷的、粘稠的视线，从那个空位投射过来，日夜不休。

    我不再去上课，整日把自己锁在宿舍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黑暗让人稍微安心，但也滋生了更多看不见的恐惧。

    我反复检查门锁，用椅子顶住门把，就像之前那样。

    但心里清楚，这挡不住它。

    失眠是常态，偶尔睡着，梦里全是那片泥泞的废墟，还有苏晴空洞的眼睛，以及那个不断逼近的、没有脸的黑影。

    有时候我会突然惊醒，心脏狂跳，下意识地去摸脖子，总觉得那个扭曲的标记已经印在了我的皮肤上。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像在一条没有尽头的、潮湿阴暗的回廊里打转。

    直到那天下午，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闲鱼的通知。

    我的心脏骤然停跳，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指尖颤抖着点开，那个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黑色扭曲头像，赫然在列。

    是夜归人发来的新消息。

    不是催促，也不是威胁，只有一句评价，像淬了冰的毒针，扎进我的眼底：

    期待下次交易。

    下次......交易

    我猛地把手机扔了出去，它砸在墙上，屏幕再次碎裂，像一张蛛网。

    可那行字，已经烙在了我的视网膜上，怎么也甩不掉。

    它还在。

    它没走。

    它在等着下一个货品。

    我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泼在脸上。

    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是我，又不是我。

    脸色苍白得像鬼，黑眼圈浓重，嘴唇干裂，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疲惫。

    但就在我死死盯着自己眼睛的时候，那眼神，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变得空洞起来。

    像极了......像极了那天晚上，废墟里，苏晴最后的样子。

    我甚至觉得，镜子里我的身后，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很高，很瘦，一闪而过。

    我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物。

    是幻觉

    还是…它已经开始侵蚀我的神智了

    我开始无意识地重复一些小动作。

    比如用指甲抠手心，直到留下深深的印痕。苏晴紧张时也喜欢这样。

    我发现自己会在深夜无法入睡时，打开电脑，漫无目的地浏览一些购物网站。

    但看的不是衣服包包，而是那些…古怪的、边缘的商品。

    老旧的玩偶，来历不明的古董镜子，甚至…剥制动物标本。

    指尖在鼠标上滑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空虚和渴望，仿佛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等待被寻找。

    我在做什么

    我在变成下一个苏晴吗

    不…我不能…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一寸寸淹没了我。逃不掉，躲不开。那个夜归人，那个非人的存在，它像跗骨之蛆，牢牢地标记了我。

    反抗

    我试过了。

    代价是苏晴的消失，还有我自己摇摇欲坠的精神。

    曝光

    谁会信

    我只会被当成疯子。

    那个神秘的男人，他脖子上的标记，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我们都是被选中的货，挣扎只是徒劳。

    或许…从我把苏晴挂上闲鱼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是我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现在，轮到我自己被吞噬。

    无力感像潮水般席卷全身，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也被抽干了。

    我麻木地捡起摔坏的手机，屏幕碎裂，但还能用。

    手指机械地操作着，点开那个熟悉的图标。

    新建一个商品链接。

    上传照片的位置是空的，或者说，我就是那件商品。

    物品名称…描述…价格…

    最后，在标题栏，我用颤抖却又带着一丝诡异平静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

    出售，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