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传来一阵激烈骚动,原本只是丧尸凄厉怒吼,随之是重物砸在牆上的撞击声,碰!的一下震掉挂在牆上的仕女图画像,这让坐在床上的连恩忍不住跳起来,像个怒气冲冲的租屋客猛地拉开房门,准备给外头吵闹的醉汉一顿辱骂。
却见到血淋淋画面。
"噁!"连恩被扑鼻而来的臭味熏得乾呕,他捏着鼻子,只见佛莉妲一脚踩着碎裂的丧尸脑袋,一手扯着腐烂的手臂,站在被黑血喷溅的楼梯间,正拿着丧尸残骸不知查看什麽,"该死!快把那噁心的臭东西扔出去!喔!该死!该死!"
"嘿,你看这个!"佛莉妲像是找到什麽宝物似的,兴奋地喊着,她那双如夏日海湾般蔚蓝的双眼纯淨且清澈,实在让人无法联想她粗暴疯狂的举动,把一个丧尸硬生生踩碎脑袋并扯下手臂?那简直与她的纯真外貌画不上等号。
但连恩.哈尔知道,女人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魔鬼罢了。
"不要靠近我!天!滚开!"连恩不断退后,佛莉妲却依然故我地走进房内。
"公主!看看我找到了什麽!"她像展示宝贝般将双手举上前,笑道:"外面那群丧尸身上都有这个!像某种装置,酷毙了!"
坐在窗边的女人侧过头,疑惑地眨了眨眼,一双比薄荷还要清透的绿色眼眸好奇地看着佛莉妲手中,沾满黑色黏腻血液的掌心摆着一块小铜片,女人微笑的问道:"这是什麽?"她站起身靠近佛莉妲,娇小身躯只到她的下巴,浑身散發着如贵族般优雅气息,柔弱得令人怜爱。
她是佛莉妲的公主殿下──艾薇.雷曼。
"看来我们得问问万事通先生了,"佛莉妲狡猾地笑着,转身将沾满黑血的手举到连恩面前,道:"好心的先生快为我们解答吧!这小东西到底是什麽?那些丧尸身上都沾了这个小机器,不觉得很有趣吗?"
连恩又乾呕了几声,如果不是艾薇好奇目光,他肯定会直接甩开佛莉妲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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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是某种ic装置,"男人捏着鼻头,冷声道:"也许用来定位,像追踪回流鱼群或迁息鸟类,但也可能只是不小心弄上去的,谁知道那些丧尸都干了什麽?好了!把妳的髒手拿开!天!噁心死了!"
"嗯,看来我们的洁癖先生受不了世界末日。"佛莉妲恶质地笑着。
"请别欺负哈尔先生,佛莉妲,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艾薇温柔笑道:"就像我帮助妳时,妳也是个迷煳的丧尸,对吧?我们应该要互相帮助彼此,才能有美好未来,所以请与哈尔先生和好吧,佛莉妲。"
"我和连恩一直都很要好!我们是天生的麻吉、好朋友、好伙伴!对吗?连恩小亲亲?"佛莉妲将手擦了擦,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来!我们来个世纪大拥抱,让公主知道我们感情到底有多好!"
"滚远点!"连恩崩溃地尖叫。
艾薇笑着看他们在不大的房内追逐,忽然想起大约两年前,她初次遇见佛莉妲时的景象。
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独自’远离家园,即便街上商店早已荒废,没有任何热闹欢腾景色,仍让艾薇感到激动与喜悦,她嗅着空气中瀰漫的烧焦气息,穿梭在倒塌残破的建筑废墟,自由地、轻快地探索着,那是她不曾体会过的滋味,一种叫‘活着’的感受。
正是那时,她恰巧看见了与其他怪物截然不同的佛莉妲。
可怜的女人与残破尸体们行走在街上,但艾薇第一眼就發现,佛莉妲是多麽与众不同。
因为佛莉妲没有真正‘死去’,艾薇能分辩得出来,真正的丧尸与‘活人’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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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她会愿意陪伴我?
是的,仅仅是人类的连恩.哈尔无法永远陪伴艾薇,毕竟人类实在太脆弱,只要稍微被感染就会变成怪物,而一个怪物陪伴另个怪物?这看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她仅抱持这样想法,将佛莉妲牵引到自己身边,她让逐渐恶化的佛莉妲吃她的肉、饮她的血,像个救世主般牺牲奉献自己,却没想到让奇蹟發生,佛莉妲咬烂她的手臂后,忽然陷入沉睡,她躺在床上足足十二日后,竟然‘醒’了过来。
如同此时的佛莉妲,会说、会笑、会哭,但你若说她是人类?
不,她当然不是。
她是凌驾于人类之上,和艾薇一样的异种怪物。
"阿!我还在丧尸身上找到这个!"忽然佛莉妲兴奋大叫,将一张破烂的纸张塞进连恩手裡,道:"看看!避难所!也许你会需要这个,连恩小亲亲,如果不是我和公主保护你,现在你只能加入外面那些臭烘烘的怪物,对吧?"
连恩诧异地扶正眼镜,仔细看着手裡歪七扭八的字迹,不屑道:"也可能是恶作剧!"
"伊甸园──听起来就是个温暖的好地方!我想该去看看,就算是丧尸窝也无所谓,反正我们本来就没有目的地,"佛莉妲笑着在房裡跳舞,"走吧!走吧!我等不及想认识更多新朋友了!整天都只看着那些怪物!无聊透顶了!喔,抱歉,我不是在说你无聊,连恩先生,你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闭嘴!佛莉妲!"连恩气得脸颊都涨红了。
艾薇阖上手上的书籍,微笑道:"或许我们可以去看看。"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掉落的宣传单,那被鲜血和泥土浸透的纸张,歪歪斜斜地写着‘伊甸园’,也许如同佛莉妲说的,早已变成丧尸窝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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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佛莉妲高兴地跳跃,像个拿到圣诞礼物的小女孩般满足。
"但我们得弄一台车,"连恩皱着眉,无奈道,"那地方有点远,如果靠步行可能得走上好几个月。"
"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佛莉妲边说边打开窗户,她探头往下,街上来来往往到处都是丧尸,自从她们进入小镇,四处都被大量怪物佔领,如果不是艾薇或佛莉妲这样异变的人类,普通人根本不敢轻易接近。
"别去太久,佛莉妲,"艾薇站在女人身边,替她将乱糟糟的浅灰色短髮顺到耳后,"外面看起来快下雪了。"
"遵命,公主殿下。"她夸张地向艾薇敬礼,露出一口白牙,淘气地笑着。
佛莉妲跳上窄小窗台,距离地面足足有二十七尺高,强烈冷风刮着她的脸颊,但佛莉妲却丝毫不害怕,她侧头朝艾薇眨了眨眼,下秒忽然蹲身一跳,瞬间像喷飞的子弹射出去,只见佛莉妲灵巧地跃上半空中,几个翻转轻巧地落在对面大楼屋顶,毫髮无伤。
站稳后的佛莉妲朝远方的艾薇挥手,房内的连恩见状,忍不住冷哼几声。
"臭屁傢伙,还真爱炫耀。"男人不悦地扶正眼镜,说道。
"我想这是值得炫耀的事,对吗?"艾薇望着佛莉妲离开的方向,轻声道:"这是我们的独特之处,为了与世界末日后的怪物抗衡,而被赋予新的进化,或许这是神的旨意呢?"她侧身看向连恩.哈尔,一个仍然是普通人类的男人,笑道:"我们一直都是食物链顶端,即使世界末日,也该如此。"
异变、进化,无论哪种说法,要做到如同艾薇或佛莉妲异于常人的状态,得付出所有性命。艾薇曾经躺在手术台上度日,死而復生,被当成展示品锁在玻璃房内,没有隐私的,如同野兽般对待,而佛莉妲变成丧尸,和其他溃烂尸体们为伍,失去灵魂游走在废墟城市,这些都是代价,都是为了要进化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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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点点自傲似乎也显得无伤大雅了。
"抱歉,我这麽说是不是太无礼了?"艾薇彷彿惊醒般,慌张地摀着嘴,像教养良好的千金小姐般道歉,道:"我不是有意冒犯的,哈尔先生,你知道,我没有贬低你这样正常人类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让佛莉妲调皮一点,也没有不好,对吗?"
连恩愣了下,握紧冒冷汗的双手,微笑道:"当然,我不会责怪您的,雷曼小姐,我只是有点看不惯那个女疯子的作为,我想她那样的不□□留在身边,早晚会给雷曼小姐惹出一堆麻烦。"
连恩.哈尔知道人类身分自古以来都有贵贱之分,也许从财力、权势、家族这些来评判,又或者从职业、职等来分化,总之无论哪种,连恩都不会是顶尖的那群人,无论是世界末日前,还是世界末日后。
会觉得不公平是一定的。
当他好不容易在新闻台当了八年小记者,一次意外机会让他准备大显身手时,世界末日突然降临了,他预购的房屋还没盖完,他准备一套订製西装还没穿过,甚至约好的相亲来不及参加,残酷的末日将一切都破坏殆尽,他──仍是底层苟活的老鼠。
"我想佛莉妲已经找到一辆合适的车了,"艾薇探出窗外,只见一辆高速行驶而来的亮红色跑车,"一起来吗?"
连恩回过神,艾薇已经提着復古行李箱,像早期年代的女星站在门边朝他微笑。
"当然,雷曼女士,"连恩对她点了点头,道:"我会追随您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