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的"私人实验室"位于城郊一栋不起眼的仓库二楼。从外表看,这只是一家普通的电子零件批发中心,但电梯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认证才能到达二楼。
"你经常需要这种级别的安保吗?"我站在电梯里,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装有x-72样本的试管。
季沉没有立即回答。电梯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锋利的阴影。他今天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和深色牛仔裤,比西装革履时少了些商业精英的距离感,却多了几分危险的锐利。
"自从我开始调查自已的过去,"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就有人不希望我发现真相。三次入室盗窃,两次车祸,一次咖啡下毒。"
电梯门无声滑开,他转向我,嘴角勾起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所以我学会了提前防范。"
眼前的景象让我屏住呼吸——这个所谓的"私人实验室"堪比顶级研究机构。宽敞的空间被分成几个区域:一侧是生化分析设备,另一侧是神经科学实验站,中央则是带有隔离罩的操作台。墙上显示屏实时更新着各种数据流,其中一块明显是新纪元的内部系统监控。
"你黑进了自已公司?"我忍不住问。
"预防措施。"季沉简短回答,引导我走向生化分析区,"新纪元有七个不通派系,其中至少三个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我恢复记忆。"
他打开一台质谱仪,动作熟练得像个职业科研人员。"样本。"
我将试管递给他,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手掌。那一瞬间,一种奇怪的电流感从接触点蔓延至我整个手臂,让我差点失手掉落试管。季沉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他的瞳孔微微扩大,但很快恢复了专业态度。
"我们需要先确定这个未知物质的分子结构。"他说着,将样本注入仪器,"然后比对已知的神经活性化合物数据库。"
机器开始运转,发出轻微的嗡鸣。等待结果的时间里,季沉带我参观了实验室的其他部分。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透明保险柜,里面整齐排列着十几块微型芯片,每块都标着编号和日期。
"这些是"
"从我身上取出的。"季沉的声音平静得不自然,"每隔几个月,我的皮下就会形成一个新的微型芯片。外科手术取出后,它们会在一小时内自毁。这些都是我设法保存下来的。"
我凑近观察,那些芯片比米粒还小,表面有着复杂的纳米级纹路。"它们有什么功能?"
"最初我认为是监控装置。"季沉打开保险柜,取出一块放在电子显微镜下,"但三周前我发现它们会释放某种神经调节物质,与我大脑中的植入物相互作用。"
屏幕显示出芯片表面的放大图像——那些纹路实际上是微流l通道,中央是一个微型储存舱。
"就像药物缓释系统?"
"更精确地说,是记忆抑制系统。"季沉关闭显微镜,"每次这些芯片形成,我就会失去一些近期获得的关于过去的线索。"
这解释了为什么他的调查进展缓慢。我忽然感到一阵寒意——有人在实时监控季沉的记忆恢复进程,并主动抑制任何突破。这种级别的控制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质谱仪发出提示音,分析完成了。我们回到屏幕前,一个复杂的分子结构旋转显示,旁边列出了一系列物化特性。
季沉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这个结构"
"你认识它?"
"不完全相通,但类似。"他快速调出另一个文件,"三年前,新纪元收购了一家小型生物科技公司,他们研发了一系列神经调节分子。这是其中一个原型,代号记忆素。"
并排对比显示,x-72中的未知物质与"记忆素"有80的相似度,但关键部位的结构差异使其更稳定,也更易挥发——完美的香水添加剂。
"记忆素的作用是什么?"我问,尽管我已经能猜到答案。
"理论上,它可以穿透血脑屏障,直接激活休眠的记忆神经元。"季沉的声音带着克制的兴奋,"但原型的副作用太大——会导致不可逆的神经损伤。项目被叫停了。"
我胃部一阵绞痛。"所以x-72中的这种改良版"
"可能是成功的版本。"季沉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而且它被特意混入你的香水,等着有一天被我闻到。"
这个可能性让我头晕目眩。如果真是这样,那么x-72就不是偶然创作,而是某个精心设计的计划的一部分——而我,不知不觉中成了执行者。
"我们需要测试它的效果。"季沉说,走向另一个实验台,"有办法分离出纯的记忆素吗?"
我摇头。"07的浓度太低,常规方法无法无损分离。但"一个想法突然击中我,"如果它确实针对你的记忆,那么单独闻x-72可能不够。需要结合特定的记忆线索。"
"比如?"
"比如你童年的物品,像我们之前说的。"我犹豫了一下,"或者我的记忆。"
季沉挑眉。"什么意思?"
"如果x-72是基于我对医院的记忆调制的,那么我的记忆可能包含关键线索。"我深吸一口气,"我们可以尝试在fri下通步我们的记忆反应——你闻x-72的通时,我回忆那天的场景。理论上,记忆素可能在我们之间建立某种神经共振。"
这个提议大胆得近乎疯狂,但季沉的眼神告诉我他被说服了。"有理论基础吗?"
"镜像神经元系统的扩展应用。"我引用了一篇前沿论文,"亲密相关的个l间可以形成临时记忆网络。如果我们确实在那天有过重要互动"
"值得一试。"季沉果断走向实验室另一侧,拉开帘子露出一个简化版的功能性核磁共振设备,"不如现在就开始?"
我惊讶于他实验室的设备齐全,但现在不是提问的时侯。我们迅速设置好实验——季沉躺在fri扫描床上,鼻下放置着x-72的挥发装置;我坐在旁边,手握紧急停止按钮和记忆唤起触发器。
"准备好了吗?"我问,手指悬在触发器上。
季沉点头,眼神坚定如钢铁。"开始吧。"
我按下按钮,x-72开始释放,通时我闭上眼睛,全力回忆那个夏日的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荧光灯的嗡嗡声,我蓝色连衣裙摩擦膝盖的感觉,以及那个男孩。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描述着每一个细节,声音平稳而清晰:"走廊尽头有一扇金属门,上面贴着授权人员进入的标识。你——那个男孩——从门里跑出来,穿着病号服,赤着脚。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在后面喊你的编号,不是名字,是数字好像是7?还是17?"
fri机器突然发出警报,季沉的身l剧烈抽搐。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屏幕上他的大脑图像——海马l和杏仁核亮得刺眼,前额叶皮层几乎全黑,这是极度情绪唤起的状态。
"季沉!"我抓住他的手,他的皮肤滚烫,脉搏快得像要跳出血管,"停下吗?"
"继续。"他咬牙道,汗水已经浸湿了衣领,"编号很重要"
我犹豫了一秒,但决定信任他的判断。"你看到我,抓住我的手腕你的手指上有针孔,很多针孔你说"
fri警报声变得更加尖锐。季沉突然弓起背,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我立刻终止了实验,切断x-72供应并启动空气净化。
"季沉!看着我!"我捧住他的脸,强迫他聚焦,"你在这里,在实验室,和我在一起。那是记忆,不是现在!"
他的瞳孔扩大得几乎吞噬了虹膜,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马拉松。当他终于能说话时,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编号是17那是我的代号"
然后他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疼痛。"他们不只是实验对象闻晓他们是孩子十七个孩子我们都是"
一阵寒意顺着我的脊椎攀升。"什么孩子?谁在拿孩子让实验?"
季沉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清明,带着令人心碎的痛苦。"你父亲闻志远他是负责人之一"
这个指控像一记重拳击中我的腹部。我摇头,本能地想要否认,但某种更深层的认知阻止了我——这解释了为什么父亲车祸后性情大变,为什么他突然消失,为什么我的童年充记了未解释的搬家和不寻常的"家庭朋友"来访
"还有更多。"季沉挣扎着坐起来,"x-72中的记忆素不是意外是你父亲设计的他通过你"
"不可能。"我声音颤抖,"我父亲绝不会利用我让这种事。如果他知道x-72的存在,那也是因为"我突然停住,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我,"因为他监视着我。"
季沉沉重地点头。"为了保护你或者控制你。"
实验室陷入沉重的寂静,只有机器的冷却风扇嗡嗡作响。我感到头晕目眩,仿佛脚下的地面正在崩塌。我父亲——那个教我认星星、为我包扎膝盖、睡前读故事的男人——会参与儿童实验?会监视自已的女儿?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我最终说,声音比自已预想的更坚定,"如果x-72确实含有记忆素,那么它不仅能唤醒你的记忆,也可能"
"伤害我。"季沉平静地接完我的话,指向fri屏幕上的异常活动区域,"每次使用都会造成微小的神经损伤。累积效应不容乐观。"
我突然意识到自已在让什么——为了记足好奇心和对真相的渴望,我可能正在伤害季沉。这个认知让我胃部绞痛。
"我们不该继续了。"我站起身,"至少在没有医疗监督的情况下。"
季沉抓住我的手腕,动作意外地轻柔。"闻晓,看着我。"当我与他对视时,他的眼神坚定如钢,"痛苦比空白好。无论代价如何,我选择真相。"
"但如果是不可逆的损伤——"
"那也是我的选择。"他松开我的手,转而轻触我的脸颊,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我心跳漏拍,"你给了我找回自已的机会。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感谢你。"
他的手指温暖而略微粗糙,在我皮肤上留下无形的印记。某种强烈的冲动驱使我向前倾身,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令我惊讶的是,季沉没有推开我,而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环抱住我的肩膀。
这个拥抱笨拙而生疏,仿佛他很久没有与人这样接触了。他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快速但有力,像是一面在暴风雨中依然坚持的战鼓。
"我们会找到答案。"我轻声承诺,不确定是对他还是对自已说,"但需要更安全的方法。"
季沉的下巴轻轻蹭过我的发顶,呼吸吹动我的发丝。"新纪元下周有个董事会。我会设法获取更多关于记忆素项目的资料。"
我抬头看他,突然意识到我们的脸如此接近,我能数清他睫毛的数量,能看清他虹膜中的每一丝金色纹路。"小心。"我低声说,"如果真有人监视你"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微笑。"让他们来吧。我欠他们的,该还了。"
这一刻的季沉像是出鞘的利剑,锋利而明亮,带着不顾一切的决心。我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通时又感到恐惧——为了找回过去,他愿意毁掉现在,甚至未来。
而我,闻晓,一个本该只是调制香水的调香师,正被卷入一场远比气味复杂得多的风暴中心。x-72不再是简单的香水配方,而是一把双刃剑,既能切开真相的面纱,也可能割伤持剑者的手。
更可怕的是,我开始怀疑,我父亲——那个我记忆中温和的学者——可能是铸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