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父亲书房悬挂的"文以载道"匾,被西洋自鸣钟挤落那日的惨状。
冰凌从檐角簌簌坠地,脆响与记忆中钟表碎裂声重叠:"孽障!
"父亲举起自鸣钟时的怒容在冰晶里闪现,"玩物丧志!
这洋玩意能载道吗?!
"十岁的他跪在碎玻璃上,膝盖渗出的血正如此刻掌心玉扣嵌进皮肉的痛。
原来从那时起,"文"字便己开始崩解。
长风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被《十三经》银钉烙出的十字伤。
结痂的皮肉上,"克己复礼"的冻疮与"夷狄禽兽"的烫痕交错成网——这是父亲亲手织就的囚衣!
他发狠撕下块皮肉,血珠在雪地溅出个狂草的"焚"字,恰与砚台呵气凝成的谶语呼应。
"去他的道统!
"嘶吼惊起寒鸦,他抓起雪团塞进口中。
冰碴割破舌苔的痛楚里,恍惚嚼着幼时临帖用的桑皮纸——父亲握着他的手写下第一个"孝"字时,笔锋转折处也这般渗着血丝。
雪地足迹突然扭曲。
父亲的云头纹靴底伸出锁链,母亲的缠枝莲绣鞋绽出血色曼陀罗,他自己的蒲草履则生出倒刺。
十年寒窗的月光从冰凌中析出:80子时烛泪滴穿《西书集注》80卯时冻疮绽在砚池冰面80酉时饥肠鸣破"君子谋道"那些悬梁刺股的夜,原是在给这具肉身刻囚纹!
长风癫笑着将玉扣拍进雪地,鎏金"文"字正刺入足迹交汇处。
忽然有火从骨髓里烧起来——不是焚书的野火,是比洋药局酒精更烈的火,烧得他撕开《春秋》裹脚的布条,任溃烂的趾头插进雪地,在"郑伯克段"的史鉴上踏出带血的"弑"字。
庙檐最后一块冰凌坠落,映出他此刻的容颜:左半脸残留着临《多宝塔碑》时的恭谨,右半脸己被火舌舔成灶王爷的狞笑。
当冰镜碎在额间时,他终于看清——那焚书的火种,早在父亲摔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