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呀。
”江玉欣喜地接过,刚好很想吃豆花了。
她越发觉得李牧也这个人真实在,是值得一交的好友。
她拿着东西叩了叩刘超的房门:“起床!趁热吃早饭!”里头还是一阵呼噜声。
李牧也一听这话,心道自己实在太疏忽了,竟没有替刘超准备一份早点,万一江玉不够吃怎么办?好在刘超怎么喊都喊不醒,江玉只能作罢。
但他买的实在太多了,她吃了一块枣糕一个包子和一碗豆花后就再也吃不下了。
李牧也坐在桌对面仔细擦拭匕首,静静地等江玉吃完。
“你等一下能陪我去县衙吗。
”江玉开口。
“可以。
”他将刀刃擦得锃亮,捏住刀身开始擦拭刀柄。
这匕首是他们在贡州是随便找家铁匠铺买的,李牧也挑了很久,最终只拿了这把最小的。
见他不说什么,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
长州县富饶,故而县衙也是江南三州里最大的,采用纵横轴线布局。
其中东侧副线上由南向北依次分布着监狱、厨院和知县宅。
但这位县令并不住在知县宅内,而是在县衙外专门建造了官邸。
江玉觉得官邸内没什么好查的。
说到此,实际她心里明白,哪里都没什么必要查,也没办法查。
这么大一个县衙,单凭她和李牧也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精准地揪出关于王富贵或是有关墨阁安危的线索。
只是她不能再等了。
山雨欲来时晨雾总比平日浓。
就算不进县衙,只在外边找个地方坐下观察这地方一天一夜,定能发现什么异样。
一天不行就两天,她一定要赶在县令行动之前摸清楚墨阁真正的处境,届时若老杨被困,还尚有一线生机。
两人原不抱什么希望,坐在茶馆二楼窗边远远瞧着县衙门口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竟真的发现些异常。
——称不上异常,他们看到了提刑使。
提刑使穿了一身红色盘领右衽长袍,被三两个腰配长刀的随从簇拥着下了马车。
远候已久的县令早已换上官服,见状忙带着一众衙役匆匆迎出。
见到提刑使,他立刻恭敬行礼,那人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大步流星走进了朱门。
江玉和李牧也早已飞似的赶到了县衙前很远的一处树林里,见朱门被衙役关上,江玉鬼鬼祟祟地攀到了树上看着府内。
李牧也见状只能在树下等着,生怕她掉下来。
然而她完全忘了自己还穿着襦裙,李牧也想抬头确认她的安危,一瞬间又猛地将头垂了下来。
虽然裙下有棉裤,但他觉得让自己的视线未经允许闯入任何一个人的隐私领域,是及其失礼的行为。
但这也不行,万一他一个没看牢,江玉一不小心摔下来该如何是好。
未免暴露行踪,他本不该主动掺和此事,能答应她一起过来帮她盯梢,已是仁至义尽。
李牧也靠在树干上垂眸等着,那树上的响声钻进耳朵,却叫他怎么也静不下来。
忽然头上传来一声簌簌重响,他神经猛地绷紧,赶忙走出树荫往上看去,却对上江玉嬉皮笑脸的面庞。
“嘿,不好意思啊我有点脚滑。
”江玉抱着树枝,刚才爬树时热出的薄汗还没收回去,面庞也是红红的,没心没肺地看了眼李牧也,又专心转回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你下来,我来看。
”李牧也错开江玉的眼神,目光却移到他认为更不该停留的位置,马上低头。
江玉循声往下看:“啊?你说什么?”“下来,上面不安全。
”他重复了一遍,尽量只盯着她的眼睛看。
“他进去了进去了!我要下来了。
”江玉显然没听见,好在她终于看到县令和提刑使一前一后进了屋,对着李牧也说,“我最怕下树了,你能接着我吗。
”小时候江玉每次爬树都是叫刘超刘越在树下接着的。
虽然很少摔,但她总不放心。
李牧也坚定地点头。
江玉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安心地攀着树干慢慢下来。
到了一个需要人接住的位置,李牧也及时上前,抱住了她。
那股香气瞬间钻进他的鼻腔,他又觉得耳垂很痒了,忙将江玉安稳地放在地上转过身去。
江玉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庆幸这棵树的疤生的不高,不然她这么大个人要跳下来,多危险。
只不过现在这个高度也是要人扶一下才能下来的,这地方湿泥多,她直接跳下来会把自己搞得很狼狈。
“我很重吗?”江玉跟在李牧也身后,瞧见他耳朵红的要命,脖子也很红,以为是刚才那一下累到他了。
毕竟他刚刚好像抱的挺吃力的,手都有点抖。
“不重。
”他马上回答。
怎么可能会很重,李牧也觉得她吃的太少了,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才好。
他想起早上给她买的东西还有一大半没吃完。
是不喜欢吗?他方才一直没问出口。
“我看你刚刚手抖。
”江玉习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李牧也莫名其妙紧张一下,提醒道:“江姑娘莫要说话了,快到县衙了。
”江玉闭上嘴,扯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低下头听自己说话:“我们等一下要翻进去吗?”李牧也显出犹豫的样子,不置可否。
“求你了,你把我弄进去吧,我真的很着急。
”她紧闭双眼,合掌作出央求的意思,又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瞧李牧也的态度。
他那眼神好像还是说不行。
江玉赶忙把眼睛闭上,又开始合掌拜托拜托。
李牧也叹气:“你一个人去很危险的,没想过万一被抓住该怎么办吗?你这和直接走进大牢再自己锁上门有什么区别。
”“那你和我一起进去好不好,你这么厉害,我们一定不会被抓住的。
”江玉向他投去充满希冀的目光,还是没有把拜托的手势放下。
哎,提刑使身上或许有关于盐铁案的线索。
只要小心行事,不让人发现,也不算暴露行踪。
江玉见他终于点头,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他掐着腰送进了墙内。
两人蹲在假山后面,完全没被人发现。
“你听着,这地方不像之前在贡州,不能胡来。
”李牧也轻声嘱咐,“你跟在我后头,不要乱动也不要乱说话,我去哪你就去哪……”他平静地看着江玉,嘴唇嗫嚅着滔滔不绝交代一大串东西,生怕漏掉一处细节。
江玉觉得这人啰里八嗦的,自己有这么不让人放心吗。
李牧也见她有些不耐烦,安抚道:“别急,我会帮你的,好吗?”她觉得他这眼神跟自己和小白讲话时一模一样,有点想笑,但又不愿意辜负他的认真,终究没有笑出来,反而认真点头。
也不知道是谁安抚谁。
至于那么担心吗。
两个人做贼一般穿过三堂。
下人们各司其职,动线很好琢磨,都能被轻易地避开。
江玉跟在李牧也身后,感到很是心安。
到了一处幽静的小花园,县令和提刑官对坐在亭子内下棋。
“大人放心,此事皆已安排妥当。
”“是吗?那王富贵?”这声音明显有些轻蔑。
“……不瞒您说,小人最近在城内发现个专司科举舞弊的小窝点,事成之后全交由您处理。
”县令说,“雍王殿下,一定会高兴的。
”“哼。
”提刑使明显高兴不少,但还是说,“此事早已人尽皆知,并不稀奇。
”“大人,此话差矣。
盐铁案错综复杂难以推进,但科举案牵扯虽多,只需揪出几个小人物上交即可,雍王殿下抓了典范,到陛下跟前也有话说了……”“诶——”提刑使示意县令不必再说,“哈哈哈,就按你说的办。
”江玉还在心里消化着这番话,就被李牧也拉着走了。
他不愧是优秀刺客出身,行走间步履无声,翻墙轻功飞檐走壁皆不在话下,两人毫发无损地出了县衙。
但此行该归功于天时地利人和,今日花灯节热闹非凡,县衙里根本没留多少人。
江玉和李牧也回程时,街上已是人山人海。
天色已晚,行人皆提着花灯有说有笑。
这两人却各自忧心忡忡,一路无言。
县令话虽说得隐晦,但他关于墨阁的心思已昭然若揭——他这是要通过供出墨阁来补那个什么盐铁案的窟窿。
江玉琢磨着,觉得此事主要还是有关盐铁案。
至于墨阁,正像他本人所说,只要抓住个典型交出去即可。
对她而言重要的人皆已逃个七七八八,况且听这话,他们没打算、也做不到直接把墨阁连根拔起,老杨早已退休,既不是死替也不是书贩,更不是什么参与科举的小人物。
他牵扯不到那里去,也不会被当作典范被抓。
江玉这一口气不上不下,终于稳定在了一个地方,继而有了行动的方向。
老杨一定只是暂时无法脱身而已,一定是这样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但李牧也显然不是那么清明了。
提刑使可能是雍王的手下,此外,王富贵显然和这事儿也有很大关系。
然而那两人说话叽里咕噜,东一嘴西一嘴根本连不上,他短时间内根本想不明白,反而更迷茫了。
到底该行动还是不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