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凝着薄薄的露水,月光一照,泛着珍珠似的光。
小燕子猫着腰蹲在宝月楼外的假山后头,裙角被灌木丛勾住,扯出几根丝线来。她龇牙咧嘴地拽了拽,小声抱怨:"这衣裳比《女则》还难缠!改明儿我非得换回粗布褂子不可!"
"嘘——"紫薇一把捂住她的嘴,指了指不远处的回廊,"你看那边。"
一道佝偻的黑影正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移动,手里攥着把银剪刀,月光一晃,刀刃闪着寒光。
"容嬷嬷!"小燕子瞪圆了眼睛,差点喊出声,"她果然来使坏了!"
紫薇蹙着眉,低声道:"咱们得赶紧去禀告皇阿玛。"
"哪儿来得及啊!"小燕子撸起袖子就要冲,"我现在就去逮她个现行!"
"不行!"紫薇死死拽住她的后衣领,"五阿哥特意嘱咐过,让咱们别轻举妄动。"
小燕子撇嘴:"他又不在这儿,管得着吗?"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管得着。"
小燕子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回头——永琪不知什么时侯站在她们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月光描着他挺拔的轮廓,靛青常服上银线绣的云纹若隐若现。他嘴角噙着笑,眼里却带着无奈。
"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燕子结结巴巴地问。
"房顶上。"永琪抬手指了指宝月楼的飞檐,"那儿视野好。"
紫薇:"……"
小燕子:"……五阿哥,你大半夜的爬房顶?"
永琪轻咳一声,耳尖微微泛红:"……赏月。"
小燕子抬头看了看被云遮住大半的月亮,一脸狐疑:"这月亮还没芝麻烧饼圆呢,有什么好赏的?"
永琪被噎得说不出话,紫薇赶紧打圆场:"五阿哥定是担心香妃娘娘,特意来查看的。"
"对对对,"永琪顺着台阶下,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顺便带了玫瑰酥,怕你们蹲守饿着。"
小燕子一把抢过来,咬了一口含混道:"算你有良心!不过现在怎么办?容嬷嬷都快摸进门了!"
永琪眯眼望向宝月楼的方向,月光在他睫毛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等。"
"等什么?"
"等她剪坏旗装出来。"永琪忽然勾起嘴角,"我有个主意。"
假山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一只夜栖的麻雀被惊飞,扑棱棱掠过月亮。谁也没注意到,永琪袖中藏着一小团金线——和香妃那件旗装上的绣线一模一样。
蜂蜜?"小燕子捏着永琪递来的小瓷瓶,凑近闻了闻,"甜滋滋的,这能管用?"
永琪嘴角微扬:"待会儿容嬷嬷出来,你假装摔倒撞她一下。"他指了指小燕子的袖口,"记得把蜂蜜蹭在她袖子上。"
紫薇眨了眨眼:"五阿哥的意思是"
"蜜蜂最爱甜味儿。"永琪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等会儿保准热闹。"
小燕子眼睛一亮,立刻就要往袖子上倒蜂蜜。永琪连忙拦住:"别急,先等容嬷嬷出来。"
三人屏息凝神地盯着宝月楼的雕花木门。月光下,容嬷嬷佝偻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溜出来,怀里鼓鼓囊囊的,活像只偷了油的老鼠。
"来了来了!"小燕子兴奋地扯了扯永琪的袖子,"看我的!"
她一个箭步冲出去,故意踩住自已的裙角,"哎哟"一声朝容嬷嬷扑去。
"哎呦喂!"容嬷嬷被撞得一个踉跄,怀里的金线团"咕噜噜"滚了一地。老嬷嬷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去捡。
小燕子趁机把蜂蜜往她袖子上抹:"对不住对不住!嬷嬷您没事吧?"她装模作样地帮容嬷嬷拍打衣裳,"这么晚了还在忙活呢?"
容嬷嬷额角冒汗:"老奴、老奴只是路过"
"嗡嗡嗡——"
一阵细微的振翅声由远及近。紫薇捂着嘴偷笑:"呀,哪来的蜜蜂?"
容嬷嬷抬头一看,顿时面如土色——黑压压的蜂群正朝她扑来!
"救命啊!"她尖叫着抱头鼠窜,银剪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那蜂群却像是认准了她,追着她记院子跑。
小燕子笑得直不起腰:"嬷嬷,您慢点儿跑!当心闪着腰!"
永琪适时地从假山后走出来,一脸关切:"这是怎么了?"
容嬷嬷的旗头都被蜜蜂撞歪了,活像个炸毛的鹌鹑。她指着蜂群结结巴巴:"五、五阿哥救命!"
"奇怪,"永琪故作疑惑,"蜜蜂怎么专追着嬷嬷跑?"
紫薇忍着笑上前:"怕是嬷嬷身上沾了什么甜东西?"
小燕子突然"哎呀"一声:"我想起来了!方才看见嬷嬷偷吃御膳房的蜜饯来着!"
容嬷嬷气得直哆嗦:"你、你血口喷人!"
"嬷嬷别急,"永琪温声劝道,"不如先把外裳脱了?"
老嬷嬷哪敢在皇子面前宽衣解带,只能哭丧着脸继续被蜜蜂追着跑。那滑稽模样,连躲在暗处的侍卫们都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一只蜜蜂突然钻进容嬷嬷的领口,她"嗷"地一嗓子,蹦得老高,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小燕子笑得直拍大腿:"嬷嬷这舞跳得比祭天时的宫女还好看!"
永琪轻咳一声,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别太过分。"可眼里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
月光下,那把银剪刀静静躺在地上,刀刃映着寒光。谁也没注意到,剪刀柄上刻着个小小的"翊"字——正是翊坤宫的标记。
次日清晨,宝月楼内气氛凝重。
乾隆端坐在主位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目光沉沉地扫过跪在地上的香妃。她眼眶泛红,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声音微颤:"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剪坏旗装……"
"皇阿玛。"永琪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倒出一团金线和一把银剪刀,"这是昨夜在容嬷嬷身上找到的。"
小燕子立刻附和:"对对对!就是她!昨晚鬼鬼祟祟溜进宝月楼,怀里还揣着剪——"
紫薇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子,小燕子这才意识到差点说漏嘴,赶紧改口:"呃……我是说,她看起来就很可疑!"
乾隆眯起眼睛,看向抖如筛糠的容嬷嬷:"你有什么话说?"
容嬷嬷额头冒汗:"老奴冤枉啊!这、这一定是有人栽赃!"
"栽赃?"小燕子跳出来,指着容嬷嬷袖口上已经干涸的蜂蜜渍,"那这又是什么?您半夜偷吃蜜饯去了?"
容嬷嬷噎住:"这……这……"
乾隆忽然看向永琪:"你早就知道容嬷嬷有问题?"
永琪神色镇定:"回皇阿玛,儿臣昨日在御花园时,曾见容嬷嬷袖口有金线闪光,觉得蹊跷,便多留了个心眼。"
(好险,差点说漏前世的事。)
乾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问小燕子:"那你昨晚为何会在宝月楼附近?"
"我……"小燕子卡壳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呃……赏月!对!我和紫薇赏月来着!"
紫薇:"……"
永琪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地补充:"是儿臣约她们赏月,正巧撞见容嬷嬷行迹可疑。"
乾隆挑眉:"大半夜的,赏月?"
"对!"小燕子猛点头,手舞足蹈地比划,"月亮可圆了!像……像芝麻烧饼!还是刚出锅的那种!"
香妃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赶紧捂住嘴。记屋子太监宫女憋笑憋得脸都红了,连一向严肃的傅恒都低头摸了摸鼻子。
乾隆揉了揉太阳穴,一副"朕心好累"的表情。就在气氛稍稍缓和时,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琉璃匣子——里面赫然是那只缺了一角金粉的蝴蝶标本。
"这蝶翅上的金粉,"乾隆慢悠悠道,"和翊坤宫的胭脂成分一致。"他意味深长地扫过众人,"有趣。"
小燕子瞪大眼睛:"皇阿玛,您连蝴蝶用哪家胭脂都查?"
乾隆:"……"
永琪忍笑忍得肩膀微颤。窗外,一只蓝黑相间的凤蝶翩然飞过,翅膀上的金粉在晨光中闪闪发亮,仿佛在嘲笑这一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