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岭上。
王冲霄把一众山匪代表都请到寨中议事厅。
说是议事厅,实际上就是一个非常简陋的亭子。
毕竟现在飞云寨到处都是施工、动工现场,山寨还远远没有彻底建成。
“武原县内的县卒、门阀部曲被我们劫掠肆虐之后,请来了云中郡的边军。”
大乾帝国的地方行政区域制度是乡、县、郡、州。
类似与华夏现代的乡镇、县域、地级市、省份。
武原县里的剿匪力量不足,在接连死了两任县令、县尉,损失了钱粮、珠玉、锦缎、部曲之后,他们向上级云中郡求援。
云中郡开始遣边军部卒南下,配合剿匪。
“一名都尉带着千余边关猛卒,誓要荡平我等。”
王冲霄把这个消息告知众人。
这是富商糜仲告诉王冲霄的消息。
在大乾,都尉能够带领的兵马,通常在八百人到四千人之间。
其中,边关州郡由于面临着军事压力,一位都尉大概能带兵三千人。
得知消息后,众山匪顿时沉默下来,都不说话。
所有人都清楚,边军的战斗力,跟县卒、豪强部曲的战斗力,有着天壤之别。
特别是周淮武。
他本身就是大乾的禁军教头,后来又被发配到边军服效一段时间。
他深刻知晓边军的实力。
哪怕面对胡寇时因为战马不足而被迫据守长城的边军,他们的战斗力也是山匪的数倍、数十倍。
因为有组织,有纪律,层层推进、步步施压之下,寻常山匪早就溃败了。
“不用过于忧虑。”
王冲霄开口。
“大乾边军的实力,是比我们飞云寨高出许多,这没错。”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不一定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首次南下的边军,未必就是云中郡的精锐边军。”
他做出猜测。
可就算这样,在场的山匪们,又有哪一个能像王冲霄那样保持云淡风轻。
王冲霄再道:“北凉云中郡周边八百里山林,何其辽阔?”
“真要打不赢,我们钻进深山老林就是。”
“边军时刻要提防塞外胡寇的入侵,哪有时间和心思久留武原?”
更何况,还没开打,胜负难说。
王冲霄给众人做着思想工作,但山匪就是山匪,除了周淮武和愣头青孙大头之外。
其余山匪眼神里的担忧、畏惧、彷徨并未消失,反而愈加深重。
这时候,王冲霄明白,飞云寨需要一场胜利来提升士气。
除此之外,多说无益。
于是王冲霄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喊来寨中的十一骑山匪,叫他们带足五天的干粮,随他下山。
“大当家,我们下山去哪?”
有其骑士问。
“干边军。”
王冲霄斩钉截铁。
众皆大惊。
可王冲霄却一句接着一句:“你们作为寨里会骑马的兄弟,哪个不是从云中郡的边军出身?”
“边军实力几斤几两,你们心中有数。”
“倘若所有边军将士的实力,都强大到令人仰望和畏惧。”
“那么该害怕的,就不是我们这些武原山匪。”
“而是塞外的胡人,以及朝中的皇帝和百官公卿。”
他不相信大乾北凉的边军整体实力强大到令人绝望。
真要那样,塞外的胡人不被边军砍瓜切菜般屠戮?
这可是具备裂土封王的势力群体啊!
朝中的皇帝、百官公卿,又怎么会放心边关有这么强大的一股力量?
一旦有这种苗头出现,肯定会被遏制。
十一道身影听完了王冲霄的分析,又细细回忆过后,内心才稍稍安稳。
他们是战败和溃逃的边关士兵,因为害怕受到军令惩治,故而逃遁落草为寇。
在边军士卒里,多得是像他们这种实力的人。
而像他们这样的边卒,大当家杀起来,就真的是砍瓜切菜一般,抬手可灭。
“我们都听大当家的。”
生死面前,他们已经没有了抉择的资格。
就算投降,也难逃军令惩治。
既然如此,那就一条路走到黑。
“你们能想明白,我很欣慰。”
“等见到边军队伍后,你们都策马跟在我身后,由我先冲。”
王冲霄如是说道。
众皆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带头大哥啊!
干什么事情都第一个冲上去作为表率,值得众人拥戴。
云中郡,武原县北部。
刚刚从边关抵达此处的都尉李衡,下令让身后千余将士原地驻扎休息。
“等休整过后,直接进驻武原县城中,次日发兵剿匪。”
李衡实在想不明白,一支小小的匪寇,为何武原县屡剿不灭?
那些山匪,有什么霍乱县域的能力?
前前后后死了两任县令县尉,导致云中郡太守府这边暂时不决定往武原县派遣新的县令、县尉了。
而是由都尉李衡带队,对武原县进行军事管控。
等到彻底剿匪完毕,武原县局势明朗了,新的县令县尉才会赴任。
“都尉,从武原县那边传来的消息分析,贼首王冲霄战力不容小觑。”
军中主簿说道。
“不容小觑?”
李衡冷笑连连,“我看分明是县卒羸弱,武原门阀畏死,都不敢全力以赴,才导致匪寇猖獗。”
“这些士人子弟,一边自诩文士风骨,一边贪生怕死,真要把他们送到边关跟胡人厮杀”
“怕是一个个都吓得尿裤子。”
“他们在朝堂上动动嘴,我们就要在边关打生打死。”
“升官发财的却是他们。”
边境武人出身的李衡,痛恨一切不作为的世家子弟。
“都尉慎言,世道就是这个样子的。”
主簿唏嘘一声。
李衡摇头,说道:“不,世道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当年大乾太祖靠武力夺取江山,事后害怕别人重走他的老路,逐步颁布抑武重文的国策。”
“以至于边关年年军费不足、军械不足、军士不足”
“都尉!”
主簿头皮发麻,他连忙环顾左右,发现士卒们都在各自休息,并未留意这边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是真敢讲啊!
“我说这些话有错吗?”
李衡反问。
他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主簿叹气道:“有错。”
错在你没有背景,你没有实力,你没有掀翻规则的手段,却还在叫嚣规则不合理。
弱就是最大的原罪!
但这些话,主簿没有对李衡说。
因为有些道理,跟武人是说不清楚的。
他们固执己见,脑子里只有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报,都尉。”
军中哨骑飞马回来。
“我们发现了一支十二骑规模的流寇,他们正在往我们驻军地点赶来。”
“当先一骑,全身包裹在甲胄之下,骑跨一匹黑马,手执一杆大枪。”
“应该就是他们说的贼首王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