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武原县贼首王冲霄只带着十一骑就敢过来找他麻烦的时候。
都尉李衡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怒,而是颇感欣慰。
“你看,就连这些山匪,他们都比朝堂上只会逞口舌之利的公卿要更有种!”
“如果换了身份,让那些公卿成为被官府、被边军剿匪的对象,他们还不屁滚尿流?”
“焉敢主动出击?”
李衡大笑起来,喝骂大乾公卿没种。
主簿:“”
“来十一骑,随我去会会武原县贼首。”
李衡也带着十一骑,脱离大部队,朝着王冲霄杀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次南下剿匪的边军共计一千人,其中有五十名骑兵,八百名普通士卒,一百五十名带甲士卒。
主簿见都尉莽撞,他急忙叫将士们别休息了,赶紧跟上。
另一边。
选择主动出击的王冲霄,在半道上看到了另一伙骑士身影,也是十二道。
从他们的打扮来看,应该就是边军骑士无疑了。
希律律!
隔着数十米,王冲霄就勒马停下。
同样选择的,还有对面的都尉李衡。
二十四道身影,全都停下来时大概相聚二十米左右。
二十米的距离并不长,都不够战马全力冲锋起来。
“来人可是王冲霄?”
李衡率先发问。
“飞云寨,王冲霄,阁下又是何人?”
王冲霄反问。
李衡当即大笑着回应:“云中郡边军都尉,李衡。”
他这次南下带着两个任务,一个是剿灭以王冲霄为首的匪寇,一个是寻见镇北将军白啸卿的独女,白予婕。
上面的人,对于白啸卿遗留下来的资源抢破了头颅。
有人寻见白啸卿的养子,有人要寻见白啸卿的嫡女,都是为了汲取利益。
而李衡所属阵营,就是后者。
边军需要做出改变,进行整顿,就必须借靠白予婕来获取拥戴。
有人希望边军变强,自然也有人畏惧边军变强。
所以围绕着白予婕展开的一系列斗争,从朝堂燃烧到边关。
“你很可惜。”
李衡无比遗憾,“如果不是山匪的身份束缚了你,你应当在边军之中取得一番作为。”
见李衡这样说话,王冲霄颇为意外。
一个边军都尉,竟然为王冲霄的命途感到遗憾?
“很意外吗?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和你想象的那样。”
“你认为像我这种边军都尉,不应该对一个山匪感到惋惜。”
“但实际上,我对所有敢于向命运发起挑战,抗争不公的人,都很欣赏。”
“不管他是军卒、商贾、山匪、农夫等等。”
在李衡的兵马中,就有很多中层管理是他从底层提拔上来的。
敢打敢拼、绝不认命的人,就是李衡器重的人。
“武原县前后两任县令、县尉要带人剿灭你,你反杀了他们。”
“这无可厚非。”
李衡语出惊人。
“那是他们死有应得,实力不济被人打死,这是命。”
“你天生就是被人剿匪的命,但你不认,奋起抗争,令我敬佩。”
“这跟你是不是山匪毫无关联。”
李衡继续说道。
“但同样,我也不会因为敬佩你,欣赏你而选择放过你。”
“因为你我二人走在对立面上,只有其中一个倒下了,事情才会了结。”
“非常抱歉,我所接到的任务,就是杀死你。”
首次见面,李衡对王冲霄说了很多话。
王冲霄笑笑,回应道:“有一句话你说得对,实力不济被人打死,那就是命。”
“如果你不幸被我打死了,得认!”
他将霸王长枪扛在了肩头上,笑看李衡。
李衡不怒反笑,他于马背上摆手,其身后的十一道骑士顿时散开,做出进攻状。
“让我看看,究竟是谁打死谁?”
说完,李衡缓缓拎起了马身侧面的环首刀。
对面。
十一名山匪骑士,他们都认识都尉李衡,这人在云中郡边军举行的军演比赛里,经常能够跻身前十名,实力强横。
但是李衡不认识这些溃逃的喽啰。
“我听说你擅长使用飞刀杀人,刀呢?”
李衡问王冲霄。
他这次穿了护心镜,也全身穿戴甲胄,面对每一个敌人,不管强大与否,他都全力以赴。
隔着二十米,李衡看着王冲霄胯下的战马,并无发现悬挂飞刀。
“我擅长的是投掷,任何物件在我手里,都能杀人。”
王冲霄回应说道。
哒哒哒。
马蹄声响。
两人对话之际,身后都传来了动静。
不同的是,王冲霄身后只飞来一骑,单人单马。
而李衡背后有数十骑飞马而来。
前来找王冲霄的骑士是周淮武,对面那数十骑,则是李衡麾下的其他骑士。
“大当家,让我跟他说几句话。”
周淮武策马上前,停在中间。
他认出了李衡,李衡也认出了他。
“武烈将军。”
“想不到再次相见,竟是这般场景。”
当初,周淮武被贬到云中郡边军时,极为轰动。
有人为周淮武感到惋惜,也有人对周淮武的到来感到不适。
后者团结起来,把周淮武逼出了边军。
“将军,再怎么时运不济,末将认为你也不至于落草为寇。”
李衡开口。
“寇,只不过是世俗之人加在周某身上的看法,它无法在周某身上形成枷锁和制约。”
周淮武平静说道。
“有的平台很好,站在上面集诸般荣誉于一身,万众瞩目,但它却与你心中所想相去甚远。”
“哪怕你站在了平台的顶端,也无法对这个平台做出任何改变。”
“而有的平台,让你身处泥泞,看起来邋遢不堪,但却能助你摆脱限制,实现抱负。”
“它虽然丑陋不堪,可却全盘接受你的一切雕琢,直到你按照心意,把它雕琢成一件满意的精美艺术品。”
“我在寨子里过得很好。”
周淮武点头。
“另外,云中郡边军,并不适合你这样的人。”
“如果你不及时做出改变,将来也会走我的老路。”
“我犯过的错,你就不要再犯了。”
一番话下来,李衡沉默了,久久未语。
“你军中的主簿呢,让他过来,我想和他再谈几句话。”
周淮武再问。
“抱歉将军,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衡摇头。
“你走不通的路,别人未必走不通。”
现场僵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