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剥刑
子时的城隍庙浸在血雾里,檐角铜铃荡出的声响像钝刀刮骨。
我踹开腐朽的庙门,腥风卷着纸钱劈面砸来,供桌上那尊泥塑城隍的眼珠突然转动,琉璃瞳仁里映出个被倒吊的人影——正是苏青黛残魂缺失的那半缕!
“林公子来领罚了?”
撑血伞的老妪从梁上飘落,伞骨垂下的吊命绳缠着把剥皮刀,“你爷爷当年在这庙里,剥了九十九张人皮做《七苦真解》的封皮…”
她刀尖挑开神龛布幔,露出后面那具无头尸。尸身端坐在太师椅上,溃烂的右手握着支判官笔,笔杆刻的“林怀山”三字正往下渗黑血。
最骇人的是尸体左手的托盘,里面盛着张完好人皮——眉眼与我一模一样!
玄冥子炸毛跃上供桌,一爪拍碎泥塑城隍。泥壳剥落后露出青铜刑架,上面钉着七具童子尸,每具心口都插着不同刑具。
最中央那具突然抬头,溃烂的唇间吐出我幼时的声音:“哥哥,剥皮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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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臭的供香呛得人喉头发紧,我甩出五帝钱钉住老妪的伞面。
铜钱嵌入处爆出磷火,烧穿的窟窿里掉出卷人皮书——正是《七苦真解》所在。
"喀啦啦——"
骨骼错位的脆响撕破雨幕,缺失的骨纹在皮肉下疯狂延展。
我踉跄着以剑拄地,后颈突然浮出密密麻麻的刺青——这正是母亲临死前塞进襁褓的人皮残卷!
那些蜿蜒的墨线在雷光里剧烈颤动,竟与滴落的血珠拼成蜿蜒山径,最终汇聚在城西某处绘着朱砂门环的老宅。
"那是母亲血崩的产房"
失神的低喃被苏青黛缥缈的声音打断。她半边虚影缠绕着井绳般的雾霭,染血的广袖指向人皮地图某处:"撕下脊椎拓片去井底"
话音未落,西南天穹骤然亮起七盏猩红孔明灯,灯笼表面跳动着羽化登仙图——那些仙人眉眼,分明都是林氏祠堂供奉过的早夭幼童!
玄冥子金瞳里泛起漩涡,他慢条斯理地舔去爪尖残留的尸毒,蛇尾缠住青铜剜心刀:"两千四百个昼夜浸泡的痴煞,最喜吞食舍不掉的妄念。"
冰冷鳞片刮过刑具图谱,溅起的火星竟引燃了供桌黄绸,露出下方青石垒砌的八角井台,"猜猜井底那具泡胀的尸首手腕可还戴着林氏传家的翡翠镯?"
井口猛然喷出腐臭气浪,垂在井沿的麻绳突然崩断成百条黑蛇。
其中一条闪电般缠住我的脚踝,绳结处鼓起的肉瘤"噗嗤"裂开,露出密密麻麻的蜻蜓复眼——每只瞳孔都在倒放尘封的往事:
老宅月洞门吱呀作响,朱漆剥落的井台边,祖父麻衣素服捧着青铜罗盘。
八个男童腕系红绳跪成一圈,最稚嫩的男孩突然指着井底尖叫:"阿爹的眼睛在看我!"
话音未落便被踹入井中,飞溅的水花里沉着半块双鱼玉佩——正是母亲给我系的抓周礼!
指甲深深抠进井壁青苔,指腹触到的却是黏腻人油。
那些随惨叫声翻涌的井水忽然漫过瞳孔,水波倒影里坠落的男童竟变成了十五岁那年被推进炼尸窟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