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坟惊惧
子时的乱葬岗泛着磷火,墓碑上的铭文像被血浸泡过般殷红。我踩着咯吱作响的骨殖走向林家祖坟,玄冥子的金瞳在夜色中划出两道幽光。
坟头那株百年槐树突然无风自动,枝干上悬挂的二十七盏引魂灯齐齐爆燃,灯油顺着树皮沟壑淌下,竟汇成个倒写的“惧”字。
“林公子来得正好。”
撑血伞的老妪从碑后转出,伞骨垂下的吊命绳缠着块头盖骨,“你爷爷当年在这槐树下,活埋了七个哭丧的童子…”
她枯爪掀开伞面,伞内衬里密密麻麻缝着人眼皮。每只瞳孔都映着段画面——穿灰布长衫的祖父将桃木剑刺入男童天灵盖,剑柄刻的竟是《七苦真解》的残纹!
玄冥子一爪撕碎伞面,腐臭的黑血喷溅在墓碑上。青石表面龟裂剥落,露出内藏的青铜棺椁。
棺盖七枚镇魂钉早已锈蚀,缝隙中探出的不是尸手,而是我幼时最怕的那条花斑毒蛇!
“惧煞噬心,破胆为祭。”老妪的嗓音突然变成祖父腔调,她撕开面皮露出符纸扎成的骷髅架,“风娃子,看看你背后——”
槐树根突然暴长,缠住脚踝将我拖向树洞。洞内二十八具童尸盘坐成莲花阵,每具心口都插着半截琉璃骨。
最中央的尸童猛然抬头,溃烂的脸上粘着我三岁时弄丢的虎头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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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土腥气冲得人几欲作呕,桃木剑劈开缠身的树根时,剑身传来婴儿啼哭般的震颤。
玄冥子跃上棺椁撕开符封,棺内涌出的黑雾凝成张牙舞爪的“惧”字,每个笔画都嵌着村民惊惧而死的残影。
“乾坤倒转!”
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向八卦镜,镜光扫过处,黑雾中浮现出祠堂供桌的景象——祖父的牌位正在渗血,血水汇成七道锁链缠住苏青黛的琉璃尸身。
她颈后的“嗔”字刺青突然裂开,钻出条红头蜈蚣直扑镜面!
翡翠簪的碎片在怀中发烫,苏青黛的残魂强行凝形:“用我的血画焚阴符!”
她指尖划过我腕脉,青黑色的血涌出时带着冰碴,在棺盖上绘出的符咒竟与《七苦真解》骨纹共鸣。
槐树根突然剧烈抽搐,二十八具童尸齐声尖啸。它们的琉璃骨破体而出,在空中拼成完整的北斗七星。
星光映亮树洞深处的暗格,那里供着半卷泛黄帛书——正是《七苦真解》第三卷“惧”字篇!
玄冥子的尾巴扫过暗格,金瞳突然紧缩:“书页夹着人皮地图!”
展开的刹那,我浑身血液冻结——地图标注的七个镇煞点,赫然是当年六个兄弟被活埋的位置,而第七个红圈正圈着苏青黛的出生地!
“原来你也是…”
我转头望向残魂,她却化作青光钻回簪中。
地面突然塌陷,腐尸堆里伸出无数溃烂的手,每只都攥着带血的《道术灵册》残页。
最骇人的是尸群中央那口描金棺材,棺盖缝隙渗出沥青般的液体,逐渐凝成祖父年轻时的模样!
“好孙儿,惧煞的滋味如何?”
幻象手中的桃木剑滴着黑血,“当年老夫把你吊在井里三天三夜,可不是白熬的…”剑锋刺来的瞬间,脊骨上的《七苦真解》突然灼痛,骨纹浮空组成困龙阵。
玄冥子趁机吐出幽蓝鬼火,将幻象烧成飞灰。
翡翠簪子突然自主飞向棺椁,簪尖刺入描金棺盖的北斗阵眼。整口棺材轰然炸裂,迸出的不是尸块,而是二十八颗跳动的琉璃心!
每颗心里都封着个嚎哭的魂魄——正是当年被活埋的七个童子,以及二十一个因惧而死的村民!
暴雨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我踉跄着撞向淌血的槐树。后背被玄冥子利爪撕裂的伤口火辣辣灼痛,却抵不过胸腔里琉璃骨近乎暴走的震颤。
当第三道惊雷劈裂西南天际时,我终于扯开浸透雨水的衣襟,露出心口那道蜈蚣状的暗红疤痕。
"以身为椁,万煞归宗!"
喉间涌出的嘶吼混着血腥味,霎时与琉璃骨爆发的青光绞成气旋。
无数挣扎的魂魄在光晕中显形,有缺了半张脸的稚童,脖颈挂着青铜锁的妇人,还有更多被黑雾蚕食得只剩残影的怨灵。
玄冥子尖啸着腾空而起,金瞳在雨幕中拖出两道熔金般的流光,利爪骤然暴涨三寸,裹挟阴风直刺我天灵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后背翻卷的皮肉突然渗出点点金芒。
那些被利爪划开的骨纹如同活物般浮空游走,竟在暴雨中拼凑出半幅残缺的《度厄天书》。
血珠顺着符文纹路蜿蜒而下,槐树根里翻涌的惧煞黑雾发出刺耳尖啸,竟被经文硬生生压回虬结的树根深处。
"喀嚓——"
百年老槐应声裂开七道纵纹,腐臭的树芯里滚出块巴掌大的青铜板。
雨水冲刷掉表面青苔的刹那,我瞳孔骤缩——那些凹凸的纹路哪是什么符咒,分明是密密麻麻的刑具图谱!
剥皮钩还沾着暗褐色血渍,拶指夹缝隙里卡着半片指甲,更别提中央那柄雕着饕餮纹的剜心刀。
"林氏刑堂的镇魂器"
我颤抖着抹去青铜板上的血水,指腹触到右下角篆刻的"怀山"二字时,耳边突然炸开无数孩童的哭嚎。
二十年前那场活祭童子的惨剧仿佛穿透雨幕,那些被钉在刑架上的稚嫩躯体,那些浸透青石板的血
玄冥子的嗤笑贴着耳畔响起:"千人血浸的凶器,子时便要化刑煞。"
他染血的爪子轻敲青铜板,金瞳倒映出西南方向隐约的城隍庙轮廓,"剥皮尸握着的判官笔当真认不出笔杆上林九霄三个字?"
我正要反驳,脚下突然传来黏腻的蠕动声。槐树根裂口处渗出沥青般的黑液,转眼在泥地上汇成八个血字:"七苦未尽,双生难逃"。
怀中的翡翠簪碎片突然发烫,苏青黛半透明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抚过青铜板剜心刀的位置,朱唇轻启还未出声,远方坟茔间骤然炸开凄厉的唢呐声。
猩红喜轿撞碎雨帘的瞬间,我嗅到浓重的尸蜡味。轿帘被阴风掀起半角,露出半截裹着嫁衣的枯骨——森白指骨缠着竟是那七股吊命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