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四十九天后,杜府的白布终于撤下。
生者已矣,活人还是要往前看的,杜府经历这一番浩劫,依旧是往昔宁静模样。
陈妈做主给孩子找了个n娘,杜氏族老也遣人来告知施清秀,是时候给孩子登记族谱一事。
“小姐,我们给小少爷取什么名字好呢?”陈妈抱着孩子,笑呵呵地问。
施清秀微拧眉:“陈妈,你们以后还是改口叫我‘夫人’吧,不然与孩子的称呼都乱套了。”
陈妈点头应下,当即改口:“夫人。”
施清秀思索着,半响,提笔在帖子上写了一个名。
正好,曲寒星端着乌j汤进屋,见她在写字,好奇凑过去看:“杜、思、秋?”
他眸中闪过一丝晦涩,面上却是笑着问:“姐姐,这是你给孩子起的名字吗?”
施清秀搁下湖笔,命陈伯将帖子送去给族老。
“不错,”施清秀走过去将孩子从陈妈怀里抱过来,含笑逗着娃娃:“思秋,小思秋,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孩子咯咯笑,手舞足蹈的,像是在回应施清秀的话。
陈妈见她情绪终于逐渐缓过来,想起阿泉拜托自己的事情,趁势提起:“夫人,阿泉那小子自作主张带回了一个小nv孩,你看,要不要见见她?”
施清秀抱着孩子轻轻晃,哄他玩:“好啊,你叫阿泉带她过来吧。”
陈妈笑呵呵地去喊人了。
曲寒星端着乌j汤,一手拿勺子舀汤,吹凉后,凑到施清秀嘴边:“姐姐,这j汤要趁热喝才好。”
施清秀避开,“别,叫人看见像什么话?”
“这有什么?”曲寒星不以为然:“身正不怕影子斜,旁人若是要讲闲话,那就由着他们去。”
“那可不成,”施清秀嗔他一眼,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姐姐我已经是个半老徐娘了,自是无所谓,可寒星你不同,你将来可是要娶妻的。”
曲寒星一听,当即鼓起嘴,不满地反驳:“姐姐才不是半老徐娘!年轻着呢!”
“再说了,娶妻什么的……”他声音渐低,桃花眸小心翼翼地觑施清秀眼se,悻悻道:“我今年才十七岁,不着急成家。”
施清秀颇为感慨:“可当年秋霖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与我成婚了。”
提起杜秋霖,她眸中光亮一暗,到底是伤心。
曲寒星见状,又握着勺子凑她嘴边,哄她:“啊,姐姐,你张嘴。”
又催促:“快点,不然j汤就要凉了。”
施清秀觉得不妥,但架不住曲寒星实在磨人,只好张嘴吃了。
曲寒星见她肯吃,两只桃花眸笑得都眯起来了,泛着潋滟水意:“这乌j可是我今日一大早出门去市集买的,还有红枣,在熬煮之前,我都先将里头的枣核剥出来了。”
说着,又舀了一勺子喂她:“姐姐,你尝尝这红枣熬得软不软糯?”
施清秀张嘴吃了,红枣果然熬得很香,她满足地莞尔一笑,嘴上还是关心道:“寒星,你早上还是多睡会吧,免得c劳过度,对身t不好,灯铺那边还要你多加照看呢。”
曲寒星笑笑,不说话,对于心上人的事情,当然要亲力亲为才放心啊,只是,现在还不能同她剖白心意。
此时,陈妈领着人进来了。
阿泉跟在人家小姑娘后头,一副保镖的架势,施清秀看了,不由摇头失笑。
云溶溶第一次与施清秀正式会面,心底有点紧张,但还是按照陈妈的叮嘱,朝施清秀行了见面礼,糯糯地喊:“见过夫人。”
施清秀见她生得玉雪可ai,只是骨架瘦小,身子单薄,心中生起怜惜之情,见她眉眼间怯怯的,似乎是有点害怕,她朝她友好一笑,轻声问:“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云溶溶乖巧答:“单姓云,名溶溶。”
施清秀瞧着眼前的小nv孩,不由想起玲玲来,当初她收留玲玲的时候,玲玲也是瘦骨嶙峋,后来才一点点被她喂胖了,可是,玲玲最后却眼睁睁si在她眼前,她完全无能为力。
思及故人,心中难免伤心,但她一向不在人前失态,只好静静站在那儿,默默缓着情绪。
可是,随着她沉默的时间过长,云溶溶一颗心不由七上八下,担心地看了一眼身侧的阿泉,怕自己不能留在杜府。
阿泉见状,刚想张嘴说话,陈妈拉住他,示意她来开口,阿泉悄悄拍了拍云溶溶手背,以示安慰。
这段时间,陈妈私底下与云溶溶相处过,得知她曾经的遭遇,因此心中对她生出了几分怜ai之情。
故而,替她说起好话来:“夫人,溶溶这丫头x子懂事,g活又伶俐,你看,能不能留她在杜府?”
施清秀当然不会不同意,闻言点头:“自然可以。”
云溶溶松了口气。
小宝宝半睁着眼睛,黑溜溜的眼珠子十分g净,正好奇地打量着云溶溶。
云溶溶被他盯得有点窘迫,呐呐低下了头。
施清秀见状,不由发笑,“看来,思秋很喜欢溶溶。”
“思秋?”阿泉好奇:“夫人,这是小少爷的名字吗?”
施清秀笑着点头。
“真好听。”阿泉双手拍着巴掌,俯身同孩子打招呼,“小少爷,我是阿泉。”
又一本正经地捋着根本不存在的胡须:“你要快点长大,阿泉叔叔才好教你武功。”
曲寒星无语,白了阿泉一眼,埋汰道:“阿泉,你还是不要祸害思秋了吧,省得把他教成一个半吊子。”
阿泉委屈,不服气地反驳:“阿星,我可是很勤奋的,每天j叫了,我都有爬起来练功!”
“等小少爷长大了,我陈泉肯定也已经名扬江湖了,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求着要拜我为师呢!”
曲寒星刚想怼他一番,施清秀赞同地帮腔道:“阿泉说得很有道理,勤能补拙,寒星,你可莫要打击到阿泉的自信心才好。”
听她这么一说,曲寒星哪里还敢说什么?只好0着鼻子,弯腰朝阿泉抱拳赔罪:“在下一时失言,还望阿泉大侠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同我计较。”
阿泉腰板挺得更直了:“好说好说。”
施清秀与陈妈被他们二人一来一回逗得发笑,小宝宝也开心地攥着小拳头摇晃,云溶溶微微一笑,心中生出期盼,看来,在杜府的生活会很快乐呢。
到了晚上,杜思秋被陈妈抱走,由n娘照顾着睡觉了。
施清秀一人回了院子,月光将她的影子拉成长长一条,孤孤单单的,分外可怜。
然而,等她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打开门,迎接她的,不是满地的萧索,而是廊檐下一整排h橙橙的温暖灯火,是曲寒星做的五角星灯笼。
她不由g起笑意,提起裙摆,跨过门槛,唤:“寒星?你在哪里?”
叫了一遍,没有人应她,施清秀疑惑,抬头环顾四周,还是没瞧见人。
“奇怪,寒星不在这里吗?”
她拧眉思索着,半响,气恼地拍了拍自己脑壳,小声嘀咕:“施清秀,这都什么时辰了,寒星怎么可能会在你院子里!真是魔怔了!”
忽然,“咔啦”一声响起,施清秀心一跳,循声望去,曲寒星从屋脊上探出头,遥遥与她对视。
片刻,他无辜地喊:“姐姐。”
施清秀沉着气:“……你大半夜不睡觉,去我屋顶上g什么?”
在她看来,这是一种十分冒犯的行为。
曲寒星转了转手中酒壶,皱了皱鼻子,佯装害怕:“姐姐好凶。”
“寒星!”施清秀当真有点动怒了:“你此举和梁上君子有什么分别?!”
见她发威,曲寒星立马老实认错:“我错了,姐姐不要生气。”
施清秀当即觉得一口气堵在x口,上不去又下不来,气得别过脸去,不肯看曲寒星了。
曲寒星可不是来惹施清秀生气的,当即乖乖从屋脊上飞下来,站定在施清秀身前,他扯了扯施清秀衣袖:“姐姐,别生气了。”
施清秀不理,他又拉着她袖子晃呀晃,“你要是真这么生气,那就打我骂我掐我吧!总好过不理人。”
施清秀往外拽走袖子,依旧不吭声。
曲寒星袖子也没得捏了,一脸委屈巴巴:“好吧,我犯了弥天大错,姐姐不肯原谅我了,那我自罚长跪不起。”
说着,作势要跪下。
施清秀连忙阻止,搀扶住他双臂,曲寒星半曲着腿,伏低身子,顺势将脑袋搁在了施清秀肩膀上。
施清秀一惊,低头瞧他,少年人笑得甜蜜,跟偷吃了葡萄的小狐狸那般狡黠,“姐姐果然舍不得。”
“你!”施清秀气得拧他耳朵:“今晚莫不是存心气我?!”
曲寒星装出一副很疼的样子,“哎哟”直叫,头脸却一个劲地往施清秀脖颈处钻,跟蹭毛毛的小狗一样粘人。
掐了他耳朵好一会,施清秀也出了气,松开手,双手捧住曲寒星脸庞,叫他扬起脸面对自己,“今后,不许再没经过我同意,私自爬我屋顶,知道吗?”
她方才险些还以为他是故意在自己呢。
他眨巴眨巴眼,期待地问:“那……问过姐姐,我就可以爬姐姐屋顶了吗?”
“……那也不行!”施清秀不同意。
曲寒星顿时垮下脸,语气失落:“为什么不可以?”
施清秀分外无奈,“因为这是不对的,寒星,你可以爬自己屋顶,但不能爬一个nv子的屋顶!”
尤其是她现在身份敏感,是个刚丧夫的寡妇,到时候要是被人瞧见了,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呢!
曲寒星看起来很是难过:“姐姐的屋顶也不行吗?”
“当然不行!”施清秀震惊:“难道你不当我是nv子吗!?”
“姐姐对我来说就是姐姐啊,”曲寒星满脸天真无邪:“为什么姐姐要用nv子的身份推开我?”
施清秀扶额,有点头疼了,曲寒星也许是从小缺人教导的缘故,对男nv大防似乎不太看重的样子,总是会对她做出一些过于亲密的举动,叫她为难,又不忍心苛责他。
“傻瓜,我不是推开你。”
施清秀怜ai地0了0曲寒星脑袋,“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曲寒星脑袋蹭了蹭施清秀手心,笑眯眯地说:“我喜欢姐姐这样亲近我。”
施清秀忽觉心累,怎么好似与寒星怎么都说不通呢?
“姐姐,你不让我到你的屋顶上,”他兴致b0b0地说:“那我们一块上去,这样总可以了吧?”
说着,不等对方同意,他直接揽住施清秀腰肢,带人飞上了屋顶。
待站定在瓦片上,施清秀还是懵的,身子微微发抖,不敢往下看。
曲寒星见她害怕,扶着她坐下,与她紧紧挨靠在一起,叫她半边身子都依偎着他。
“有我在,定不会让姐姐摔下去的。”
他说得认真,施清秀心渐渐安定,总算没有那么害怕了。
曲寒星从一旁拿起一瓶酒,打开后,酒香四溢,梅子气息随风扑鼻。
施清秀笑问:“这是青梅酒?”
曲寒星将酒递给她:“对啊,这是我今早买乌j的时候顺道买的,你尝尝,听老板说,这酒是甜的呢。”
施清秀接过酒瓶子,略有几分追忆之se:“青梅酒入口清爽,回味甘甜,我以前未出嫁前,替我爹打酒的时候,也会顺带着替自己买一瓶青梅酒,没想到,这一晃,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
“姐姐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爹啊,”施清秀喝了一口青梅酒,仰头瞧着天边的月亮:“他是个很古板的教书先生,最常教我的就是,nv子要贤惠、识大t,在我出嫁前一个月,他担心我嫁到杜家后,会做不好为人妇的责任,竟还勒令我待在家里,抄写完一百遍《nv诫》才肯放我出嫁。”
说完,她又一连喝了好几口,没一会,酒瓶空了一大半。
曲寒星姿态闲适地背靠在屋脊上,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曲着,手肘抵着大腿,手掌撑着下颌,侧头望着她,目光专注又温柔,笑着问:“那姐姐的手岂不是都要抄断了?”
“嗐!”
施清秀摆手,不甚在意地说:“断不了!我这不是还有秋霖呢嘛!他会模仿我的字迹,帮我一块抄写!”
提起杜秋霖,她神se又消沉下去:“可惜,现在秋霖也不在了。”
“玲玲也离我而去。”
她痛苦地拿手捂住眼睛,喃喃:“如今,我只有思秋了。”
“姐姐说错了,”他拿开她的手,握在手心里r0u|捏着,“你还有我。之前,我在灵堂与你说的话,你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施清秀双眼迷离地盯着他,呆呆摇头:“说的什么呀?我怎么半点印象都没有。”
她那日哭得那么凄惨,当然分不出心神听曲寒星讲话。
曲寒星有点生气,可真是拿她半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捉弄她,伸手去拨弄她睫毛:“你不记得,那我就再说一遍。”
“对着皎皎明月,我曲寒星发誓,此生此世,我会一心一意地照顾你、珍惜你、ai护你,永远也不会让人伤害你、欺负你。”
施清秀呆怔片刻,眨巴眼,一把挥开他的手,一脸烦不胜烦的娇气表情,“不要玩我睫毛,很痒。”
曲寒星无奈,所以,她刚才到底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又喝醉了吗?”
曲寒星捡起她怀里的酒瓶子,颠了颠:“区区半瓶青梅酒。”
“姐姐酒量好差劲。”
早知如此,上次他就不给她下迷|药了。
曲寒星翻身躺在瓦片上,顺带拉着施清秀一块躺,喝醉酒的施清秀很乖,不会拉着他讲什么男nv有别的大道理,只会乖巧地趴在他x口,同他一起看月亮星星。
“姐姐,你说,今夜我们会看见太白金星吗?那可是颗吉祥的星星。”
“唔……”施清秀枕在他身上,拧眉思索着:“不知道。”
曲寒星一只手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0着她散在背后的秀发,一只手拎着酒瓶子,听见她糯声糯气的回答,那副小孩子语气逗得他发笑,忍不住想要做点坏事。
他手一点点往上,放在她后脑勺处,哑声喊她:“姐姐。”
施清秀犹然不知危险将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咕哝着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嗯?”
“我喂你喝酒。”
话音刚落,反手罩住施清秀眼睛,自个儿饮了一口青梅酒后,翻身凑过去,吻住她的唇,将所有酒ye尽数渡了过去。
施清秀脑袋昏蒙蒙的,眼前也是一片漆黑,浑身上下只剩下嘴巴里的那些缠绵感受,搅动、吮|x1、t1an|吻……
动作由青涩到熟悉,姿态从索取到取悦,彼此气息交汇在一起。
青梅酒好甜,甜到她心坎里去了。
她身t逐渐发|软,软成一滩水,只能任由少年压在瓦片上,肆意欺负了个遍。
许久,曲寒星凑在她耳边,轻声问:“喜欢吗?”
“什么?”她依旧很茫然。
少年喑哑的声音被夜风吹散,他说:“青梅酒……”
施清秀回忆起被吻得飘飘然的美妙滋味,傻傻地笑了两声,道:“喜欢。”
曲寒星心满意足地笑了:“巧了,我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