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远远的，有人在叫他。
他微眯了眼睛远望，有人朝他跑过来，跑得很快。
居然是晴天。
“志远！”她像颗小炮弹一样朝他冲过来，冲到他面前时气喘吁吁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双眼亮晶晶的。
天空一瞬间都亮了不少。
他失笑，给她拨弄额前垂下来的头发，“跑这么急干什么？你怎么知道了？”她奔向他的每一次，都是这么急匆匆，每一次。
“我听林姨说的，林姨应该是听你姑姑和小麦说的吧，林姨本来要和我一起来，后来，她又说不来了，让我自己过来。”她语速很快，三言两语说清楚了。
志远点点头，林清屏不来的意思他懂，这是他自己的事，让他自己处理。
“走吧，结束了，回家吧。”志远牵住了她的手。
晴天的目光扫过墓，也扫过墓前站着的人，小声问他，“那位是……”
“一个不怎么相干的人，走吧。”志远牵着她走远。
文姥爷听着“不怎么相干的人”这几个字，不由苦笑，转身凝视着女儿的墓，长叹，“晓晓，你给他生命，他送你走，他不欠你什么了，倒是你，欠他欠得多，来世，你们就做不相干的人吧，别再让这孩子受苦了……”
志远完全没想到晴天会来，开车回去的时候时不时看她一眼，被晴天抓住他偷看她以后就笑。
“你给我好好开车行不行？”晴天忍不住瞪他。
“好，不看了，等下再好好看。”说着又笑，而后在等红灯的时候又忍不住侧目，换来晴天红着脸的愤怒。
“好了好了，我只是想问你，想吃什么？”志远笑着说，“我们在家吃怎么样？等下就去买菜，我厨艺很好的。”
晴天听着，有些怔然。
买菜？一起回家做饭？
北方寒冷的空气，忽然仿佛就变得温馨起来。
“告诉我想吃什么，我什么菜都会做，你想吃蛋糕，我也会烤。”再一次等红灯的时候，志远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
晴天凝视着他的手，原本还在想，他会不会要吃素，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应该是不会的，于是莞尔一笑，看他的眼神亮亮的，“我们去市场看看，看中什么就吃什么。”
“好！”志远说完又笑了，“你这是什么眼神？不要太崇拜我啊？”
“美得你！”晴天先怼他，但怼完之后，想了想，又轻轻地说，“我的志远啊，就是最棒最棒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厉害的，连做菜都是。”
志远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情不自禁紧了一下。
那样柔软又温柔的夸赞啊，谁听了心里不温软一片？尤其“我的志远啊”这几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他整颗心都像泡在蜂蜜里，甜齁了，也酥化了。
“晴天……”他咳咳两声，“不要把我夸得太好，我这个人经不起夸的，我怕我一骄傲，就会做坏事了……”
晴天：……
“好好开车！”晴天换了狠狠的语气。
什么叫做他会做的坏事？
还会听不明白吗？
志远把车停在小区附近的超市，而后牵着晴天的手进超市买菜。
两个人其实都有些晕陶陶的，心也不再买菜这事上，见到什么拿什么，装了一购物车之后，再晕乎乎去买单。
到家楼下，遇到小麦和顾有莲，被顾有莲一声喊，才清醒过来。
这是晴天第一次见顾有莲，跟着志远大大方方地叫“姑姑”。
顾有莲喜不自胜，连连招呼俩娃晚上去家里吃饭。
小麦见他们提着那么多菜，忍不住笑，“娘，你可真是……”
顾有莲一下明白过来，忙笑，“给忘了，我们晚上有事呢，下回啊，下回有空来姑家吃饭。”
晴天直接被说脸红了，顾有莲自己也不好意思，赶紧找借口拉着小麦走了。
志远低头看看晴天，好笑，“我姑姑和小麦都是很好的人，还有，我没那么坏，你放心好了。”
晴天用力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志远哈哈大笑。
顾有莲听见志远的笑声，回头看了一眼，叹着点头，“挺好，还怕志远这孩子心里不舒服，怎么说也是亲妈。”
“他心里会不会不舒服倒是不一定。”小麦笑着说，“但是，这个叫晴天的女孩子，我小时候就听说过，这么多年不见还能重逢，也是缘分啦，晴天，名字取得挺好的，志远心里再不舒服，见找她也雨过天晴了。”
顾有莲看了眼女儿，“那你的缘分呢？”
第659章
她的缘分？
顾有莲从前从来不提这个问题的。
只能说，当娘的到底是心系孩子，一点点细微的变化都发现了。
“娘……”小麦并不愿意谈这个话题。
顾有莲叹道，“那我就不问，小麦，娘只有一个希望，就是你不要让自己受委屈，开开心心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
“嗯。”小麦笑着，用力点头。
转眼就是下周，是小圆脸手术的日子。
这几天，各学校也陆续开学了。
掌珠从家里回首都，而晴天也要回学校上班，一家子在顾有莲家里聚了个餐，可算是满足了顾有莲这个当姑姑的和志远媳妇儿好好亲近亲近的愿望，一顿饭的时间相处下来，顾有莲对晴天赞不绝口。
第二天，晴天就坐一大早的飞机回去了，志远送完她急匆匆赶去医院。
小圆脸今天手术，前一天，这家伙就在群里唠唠叨叨的，强烈要求每个人都要陪他做手术。
这家伙打小就软嘟嘟的会撒娇，长大了更是无赖得很，他如果不送他进手术室，等他出来，不定得多大气性。
待他赶到小圆脸病房的时候，大家伙儿基本都在了。
这个矫情的家伙，果然在那作上了，一个个点名，跟老师点到似的，清点上了。
反正，在首都的，来了七八个，没来的，人家实在是有很重要的事赶不来。
不在首都的，比如云小山，隔着重洋跟他视频，让他不要作，老老实实去手术。
小圆脸哼哼唧唧地答应着，直到手术室的护士来接他，他才把手机给了身边的女孩，脸还是耷拉着的。
一帮人陪着他去手术室，电梯都装不下，大半人直接走楼梯。
电梯里，小圆脸就开始闹脾气，问瑾瑜，“毛豆呢？为什么不来？”
瑾瑜都被问郁闷了，求饶的语气，“祖宗，毛豆都说了，他爹今天早上临时也进医院了，等把他爹安顿好，他就来看你。”
小圆脸这才不说话了，过了两秒钟，又拉着脸看着志远，“还有小麦，怎么没来？”
“她今天学校开学，要开会，来不了。”志远回答他。
“什么会有我做手术重要？”小圆脸闹起来了。
志远淡淡地看着他，“你这手术，就算把你大卸八块，我们一人一块都够抬了，你到底要多少人抬？”
手术室护士：……
李医生，求你了，可不敢这么说啊……这要碰上个不讲理的，我们怕是走不出手术室了……
当然，小圆脸不会在这上头不讲理，他只揪着小麦和毛豆没来这两件事不放，“等我出了院，我要看看这俩怎么补偿我！”
小圆脸话说得狠，到了手术室门口，却又忽然抓住了志远的手，眼睛红了，“志远，如果我今天在里面出不来了，你帮我告诉小麦……”
“闭嘴！”志远打断了他的话，“小手术，别哭唧唧的，我在外面等你，肯定出得来。”
“噢。”小圆脸硬生生又把情绪逼回去了，拉着志远的手却是不肯放，“那，你一定要等我啊，我要第一个看见你，就像小时候在幼儿园睡午觉，我每天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你一样。”
志远：……
这下不是小麦了？
到底还是心软，志远另一只手拍了拍他手背，“放心吧，我一定在这里等你，你一出来就能看到我。”
小圆脸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志远的手，由着护士推进去了。
在此过程中，瑾瑜一直用异样的眼神在小圆脸和志远之间看来看去。
第660章
志远回头就看见瑾瑜的眼神，很是无奈，“他一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直陪着小圆脸的女孩微微一笑，“是啊，小海从小就是这样，爱黏人，怕孤单，总喜欢身边热热闹闹的，在国外的时候，总是说起你们，说想念从前和你们一块上学的日子。”
志远暗暗一声叹息。
到底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发消息给小麦：会开完没有？
小麦：没有，怎么样？
志远想了又想，还是在手机上输入一段话：我是你哥，我会支持你所有的决定，但是，我也希望你能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要留下遗憾。
小麦便没有再回复。
志远拿着手机等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一声叹息。
小圆脸进去了三小时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麻药已经过了，但人还不是很清醒，去病房的路上一直都在说胡话。
志远和几个男生一起，好不容易把小圆脸给挪到病床上，小圆脸就抓住了志远的手，开始哭。
志远：……
大家：……
“祖宗！你的手还打着针！”志远死死按住他的手，不让他胡闹。
小圆脸抱着他的手臂哇哇大哭，“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这么多年就没想过我吗？你知道我天天想你吗？想你还不敢给你打电话，怕你不高兴，怕你一不高兴就更加不理我，我真的这么不招你待见吗？可我还是喜欢你，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啊！”
志远：……
大家：……
“圆脸……”志远试图阻止他继续说，“我是志远。”
但这个时候的小圆脸，根本不是常理能劝住的，只在呜呜哭，一遍一遍地问：我特想你，你知不知道！你真的真的一点也不想我吗？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志远最后不劝了，坐在他身边，握着他手，防止他乱动。
瑾瑜他们愣了半天，问志远，“不然，我们先回了？”
另一同学附和，“是啊，看到圆脸平安，我们也就放心了。”
志远真的头大，护士们在病房里进进出出的，听见小圆脸的哀嚎，再看看两人紧握的手，无不神色诡异。
一听瑾瑜他们的话，他无奈地点头，“你们先回去吧，改天他清醒了再来。”
一瞬间，瑾瑜他们都走了，只剩了志远，和陪伴小圆脸的女孩。
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和志远说，“抱歉啊，他现在不清醒，闹得很。”
志远是医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点点头，“没事，我知道他。”
小圆脸哭唧唧闹了近半个小时，终于安静了，有点昏昏欲睡的。
“圆脸？”志远赶紧把他叫醒，不能让他睡。
“嗯？”小圆脸抽噎了一下，抓紧了志远的手，“你不要走，不要把我一个人扔下……”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你。”志远已经不想解释自己是谁了，反正，解释了他也听不进去。
“志远……”小圆脸忽然迷迷糊糊哭着嘀咕。
志远：……不是，你知道我是谁啊？你刚才那一堆话，不是真的跟我说的吧？
“志远……”小圆脸眯着眼睛，哼哼唧唧，“还是你最好了，你比那个没良心的好多了……”
病房门口出现一道身影，志远抬头一看，好家伙，“没良心”的来了……
第661章
小圆脸说完这句话莫名就不嘀咕了，只在那哼哼唧唧的，时不时抽噎一下。
“嘿，这小子说谁没良心呢？我可是刚把我爹安顿好，就过来了。”说话的人是毛豆，和小麦一起进来的。
毛豆这一声，把迷迷糊糊的小圆脸又给叫醒了。
看着毛豆，叫了声“爹”。
毛豆：……
“爹，你可算来看我了，我以为你和妈只要工作不要我了。”而后抱着毛豆的胳膊又是一阵嗷嗷大哭。
毛豆直接给整不会了，看着志远，眼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小子是进错科室了吧？
志远无奈，“麻药呢。”
毛豆把身后的小麦拽了出来，往前一推，“她是谁你认识不？”
然后小声和志远说，“你说他会不会叫小麦妈？”
志远瞪了他一眼，这也太促狭了。
结果，小圆脸抱住小麦就开始嚎，“我喜欢你啊，喜欢你很久很久了，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我很想你，太想太想了……”
志远：？？？
你小子告诉我你到底是清醒还是糊涂！
小麦更是手足无措，闹了个大红脸，一脸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小圆脸女朋友，然后使劲想把小圆脸的手推开，“你认错人了！你赶紧放开！”
“我来吧。”还是志远，把小圆脸的掰开，可算是把小麦从小圆脸手里解救出来。
小麦唯恐人女朋友有想法，赶紧再一次说，“他真是还没清醒啊，认错人了。”
小圆脸女朋友看着她，似笑非笑。
小麦更尴尬了，这是怪上她了吧？
她觉得自己还是找借口早点走比较合适，反正，小圆脸手术挺顺利，知道他挺好就够了。
“毛豆，我下午还要开会，我就先走了。”她不安地道。
“那我送你回学校吧，正好，我回家给我爹带点东西过来。”毛豆也起身。
“这就走了吗？”小圆脸女朋友忙道，“谢谢你们来看他。”
小麦都窘迫死了，“都是同学，应该的。”刻意在同学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而后，便匆匆走了，恨不得跑起来。
志远见状也起了身，“我也走了，你好好休息。”
但他没走成，一只手背扎着针的手捏住了他衣服。
志远回头，和小圆脸眼神撞个正着。
“你不陪陪我吗？”声音弱弱的。
志远也不去纠结他现在是迷糊还是清醒，无奈道，“我只请了上午的假，下午还要去门诊坐诊，你先休息，我下班再来陪你。”
小圆脸哼了一声，勉勉强强松了手。
下午诊室很忙。
志远一直看到下班没歇过，洗手间都没上过，就这样还推迟了一小时下班，才把病人看完。
刚出诊室，他手机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