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景在宗门口等了许久，法器还未落地，他便一眼看见了上面的江晏。

    那日江晏消失后，顾淮景将窑洞上下都翻查了一遍，可并未发现异样。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捏碎玉函出了秘境，等回到宗门将情况告知长老后，对方只看了一眼江晏的命灯便让他无需担心，甚至还因为他这么轻易就出了秘境而有些责备之意。

    尽管长老告知他无事，可这些日子顾淮景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直到这一刻，他的目光仔仔细细在江晏周身转了一圈，见对方安然无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一番动作全在一息之间完成，连顾淮景自己都没意识到对江晏不同寻常的关心。

    只是看着江晏同祁泽川并肩而来有说有笑的模样，他心下有了些许说不上来的烦躁。

    江晏似乎和祁泽川的关系很好。

    他未来的道侣同别人的关系比同他还要亲密。

    他似乎是可以为此而生气的。

    正想着，江晏已经走了过来，只是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有些意外。

    “顾师兄，我同腾云峰的怀玉师弟约好了比试一番，劳烦你给我们做个见证。”

    在人前，江晏还是愿意装个样子唤顾淮景一句师兄。

    顾淮景没有问前因后果，只是看向怀玉问道：“你们约好了吗？”

    见对方点了点头，他才同意道：“好，宗门内比试点到为止，以交流道法为主，休要逞能伤人。”

    时隔几个月又站上了演武场，但江晏此刻的心境却与之前大相径庭。

    直到这时，他才仔细看了对面少年的那张脸。

    倒是个俊朗的，日后再长开些恐怕会更招人喜欢。

    不知是不是他的目光惹得对方不快，那张不算白皙的脸竟然渐渐红了个彻底。

    江晏这才移开目光，抬手示意道：“动手罢。”

    不料怀玉却顶着一张仿佛熟透了的脸退后一步道：“先让你三招。”

    江晏只觉得被羞辱了，右手提剑朝前刺的同时咬牙道：“不需要，直接动手便是！”

    他这一剑用了九成的力，剑上灵气充沛，竟然隐隐有几分金丹之势。

    场下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这还是那个废物江晏吗？

    这人几个月之前分明还是个筑基初阶，差点被中阶之人打成重伤，就连课上对练时都没人敢同他组队，生怕一不小心伤到他。

    这才几个月，公认的废物竟然就快要突破至金丹了。

    顾淮景先是诧异了一瞬，但想到江晏是阴阳之躯，他立刻沉下脸来，面色如墨。

    以江晏的天资，能进步这么快只有一种可能——他同别人双修了，而且可能不止一次。

    不管众人如何去想，场上的怀玉却是神色一凛，堪堪躲过刺来的这一剑后，他收起放水的心思，决定认真对待这次比试。

    江晏体内虽然灵气充裕，可他暂时还不能在战斗中完全控制这些灵力，除了第一下带着怒气用了九成的力之后，后面便只能使出一半灵力。

    可即便如此，对战怀玉也足够了。

    怀玉的确不负盛名，年纪虽小，但一招一式都极为娴熟，无论是身法还是剑术，都远超门派大多数人。

    他的剑是千年冰锥炼化而成，探过来时都带着刺骨寒意。

    江晏剑法虽然差了些，但有灵力在身，勉强能补足短板。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对了几招，看上去竟分不出胜负。

    方才使出第一招后，有部分人觉得江晏是用了符咒才显现出虚假的灵力，可眼看着怀玉和江晏打得难分难舍，这些人不得不推翻自己的结论，转而承认一个事实——江晏真的摆脱了废物之名。

    一炷香后，江晏额上已经出了些薄汗，乍一看倒像是脸上镀了层细碎的闪光。

    他实战经验不足，前期浪费的灵气太多，如今已经有些灵力不支。

    可看着眼前大气都没喘一口的怀玉，江晏如何也咽不下那口气，说什么也不能输给这毛头小子。

    与江晏不同，怀玉属于越战越勇的类型，眼神中都带着几分过瘾的兴奋。

    他看出了江晏的力不从心，此刻已然胜券在握。

    只是心态一变，难免会有些松懈。

    江晏与他同时朝对方提剑而刺，怀玉不慌不忙，他有把握自己的速度更快，这一局是他赢了。

    两剑一蓝一白，交错而过，怀玉的确比江晏快了一些，冰凉刺骨的寒霜剑率先抵在江晏侧颈。

    可他万万没想到，江晏丝毫没有停下认输的意思，反而更快地朝他袭来。

    这么做的后果便是，他的寒霜剑划破了江晏的脖颈，纯净到半透明的蓝染上了一抹极为刺眼的红色。

    而江晏的剑抵在他的胸前，他已经避无可避。

    这一击怀玉本可以轻松避开，可他太过自信，认定自己剑尖指向江晏，对方就会认输，因而已经放弃防备。

    没想到江晏不顾自己受伤也要赢他。

    他的确输了，但也心服口服，只是看向江晏颈侧的那道渗血的伤口，心头不由得涌起丝丝内疚。

    “你的伤……”话还未说完就被江晏打断。

    “你输了。”

    江晏收起手中的剑，压根没管颈上的伤，陈述完比试的结果后便径直越过对方下了演武场。

    在他走下来的一瞬间，原本有些躁动的场下顿时寂静一片，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像虔诚的信徒用注目礼迎接神祇下凡一般。

    这些目光有惊艳、有震惊、有仰慕。但江晏一丝眼神也没分给其他人，自然没注意到这些视线。

    他只是走到祁泽川面前，略略抬起头认真道：“师兄，我赢了。”

    语气中隐隐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求夸奖。

    见状，顾淮景的心无端抽了抽，紧接着便是细细密密的酸胀。

    他看见祁泽川抬手摸了摸江晏的头，又轻轻触碰了那道伤口。

    他们两人之间好像有一层天然屏障，将其他人都分隔开。

    可江晏分明是他的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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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淮景（逐渐开窍心碎版

    54

    自从那日江晏赢下比试之后，他在短短数月连升两阶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就连远在蓬羽的江母都特地传信来问他消息真伪。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江母又问起他和顾淮景准备何时举办道侣大典。

    如今江晏手中正泡在药浴之中，手中拿着灵鸟送来的信，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答复。

    他知道母亲极为喜欢顾淮景，不光是母亲，当初他同顾淮景定下婚约之时，家族旁系甚至有人嫉恨到在背地里说闲话。

    在他们看来，能同顾淮景这样的天之骄子定下婚约无疑是天大的馅饼。

    可江晏现在就要亲手推开这块馅饼。

    下月中旬是蓬羽特有的聚丹会，江晏正打算告假回家一趟，也好当面和母亲说清楚解除婚约的事。

    决定好这件事后，他才闭上眼，安心浸在药浴中。

    这药浴是江晏无意间在一本古籍上所看到的，可以抑制双性人的情欲。

    如今他几乎每晚都要泡在药浴之中，否则身体便会燥热难耐，双腿间时刻都是湿润的，连觉都睡不安稳，更不要提打坐修炼。

    此刻江晏的肌肤大半掩盖在乌黑的药浴下，更显得露出来的肩头白皙透亮，那张被热气熏得有些微微透粉的脸更是完美无缺，无一不显现出天道的偏爱。

    萧臻闯进来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在他闯进来的一瞬间，江晏便警惕地睁开眼，与此同时将自己的身体下沉，完全浸在药浴之中，只余一张微微泛红的脸露在外面。

    江晏手中凝气，眼睛直视对方：“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可还没等到回话，他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空气中满是浓厚的血腥气，是从小狼身上传过来的，他仔细看去，才发觉对方纯黑的衣衫几乎快要被血浸透，一看便是受了重伤。

    原本一见到这人，江晏便想起上次被羞辱的事，下意识做出了攻击的姿态，可在发觉对方受了重伤后，心中的那股气便突然消散了。

    “你……怎么了？”

    其实萧臻分明有更好的去处可以躲藏，但等反应过来时，他便已经闯进了江晏的屋门。

    他没有回答问题，如今自己身负重伤，身后还跟着许多人，没有时间解释一切。

    “一会儿有人会找过来，要不要将我交出去随便你。”说着，萧臻便不由分说，在江晏惊讶的目光中跃进了浴桶之中。

    这浴桶足够大，能够容纳下他们两人，最重要的是，浓厚的药草味可以掩盖住他身上的血腥气。

    “你——出来！！”江晏神情一震，刚要起身离开浴桶，屋门便被人敲响了。

    “江晏，你在里面吗？”

    是顾淮景的声音。

    此刻，即便江晏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什么，恐怕小狼偷偷进门派内做了些什么，被顾淮景发现后一路追杀至此。

    环顾屋内，地上还残留着小狼留下的血迹，江晏也说不清自己内心是何想法，竟然下意识用术法擦去了那些痕迹。

    他刚做完，屋门便直接被人推开，屋外除了顾淮景之外还有两三个人站在顾淮景身后。

    “你做什么？！”江晏立刻抬手环抱在胸前，语气又惊又羞，一副被人轻薄了的模样。

    顾淮景也没想到江晏竟然在沐浴，他只愣了一瞬便立刻朝前一步挡住了身后几人的视线，随即步入屋内关上了门。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里面沐浴。”

    他语气真挚，但江晏却不领情，抬眸狠狠瞪向对方：“那你现在知道了，还不赶紧出去！”

    可顾淮景却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顿了顿，他又问：“之前被你救下的魔教少主有没有来你这里？”

    江晏心中已然有数，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人？”

    说话时，顾淮景直直看向他的脸，似乎要从表情上来判断他有没有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