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微蹙着眉,心乱如麻。一是听及“死”这一字,二是他已经不想从她的嘴里再听到任何关于别的男人的事情。
只会让他感到阵阵心悸。
“你莫要再说这种话了……”
楚璠扭过头,贴近子微的胸膛,感应到了传递出来的温热,还有搏动的心跳声。
“咚咚”。
“那我说说别的好吗?”她的声音有些虚弱。
“什么?”
楚璠伸长脖颈,叼住了子微的指尖,含上去,然后再退出来:“谢谢您来救我……”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昆仑山,喜欢鸳花……”她顿了顿,好似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也喜欢您。”
子微的半个身子都要麻了。
楚璠多过分啊。她总是装作不懂,分明晓得对方情意,却不肯轻易开口,如今终于说了实话,也是在这个时候。
子微都要怀疑自已是否又是被利用。
“你怎么能这样……”他叹着气,摸了摸她的脸,“怎么总是,拿这种办法来对付我?”
偏偏,甘之如饴。
“但是,我不会再让你跑开了。”子微攥紧了她的手臂,眼中有幽焰燃烧,“你要好好想想,此事过去之后,你便永远,只能留在我身边。”
“您不信吗……”楚璠吸了吸鼻子,有些苦恼,“我是真心诚意的。”
是真的喜欢您。
子微突然转移官道,换了方向往密林里钻,找到一个溶洞,布下灵罩之后,就把楚璠放了进去。
这洞里不算大,因为道长刚进来,八条长尾便布满了周遭,她只能背靠着尾巴,被挤在中间,艰难地喘息。
子微贴近了些,抬手把她小指上的鸳花轻柔勾了下来,它恹恹的,躺在他宽厚的手心里。
“你还想要它吗?”子微问得很突然。
楚璠也用指尖戳了戳蜷缩起来的鸳花,神色哀愁:“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它。”
子微指尖轻颤,心都要化了,上前亲了亲她的鼻尖:“我没有怨你。”
“但是它离主体太久,已经快灵气枯竭了。”
楚璠用食指勾住了他的手指,肌肤相触之间,有种别样的暧昧在流淌。
“那该怎么办呢?”她有些紧张地问。
“你还不懂吗?”子微缓了缓动作,然后上前含住了她的耳垂,“不是教过你别的东西吗?”
“把你的那个契约解掉,然后抱住我,再吻我,求我给你。”
楚璠这一路来见过的妖族,皆恣意张扬,情绪锋芒外露,直白到不可思议。
有时候她想,道长并非与他们不同。
只是他一个人走过漫漫长夜,每时每刻严苛守已,从不做逾矩之事,冷静淡然已成了习惯。
却并不代表着他就没有妖类本性。
薄茧覆盖的指腹蹭在她的唇角上,依旧轻柔。耳垂上被唇齿细细舐咬的黏湿感,让人心中发热。
楚璠的嗓子发紧,开口的第一句竟是:“我不知道怎么解……”
男人顿了顿,嗓音微沉:“有别的办法的。”
“那您为何不说?”楚璠小声问,歪头看他。
话音突然止住,她又听到了那种骨骼生长的错落声。四周的狐尾好像又长大一圈,光线几乎全被挡住,满眼皆是漆黑一片。
一条长尾盘了过来,从脚踝开始,尾尖绕着双腿缠绕,然后往上蔓延,绒毛显得并不柔软,有一种冷硬的针刺感。
“我怕你拒绝。”冰凉的银发垂落在她的额头上,然后子微抬手拂了过去,“但是你不许拒绝。”
楚璠呼吸稍滞。
子微弹指掠出一线冷焰蓝火,飘浮在洞顶,楚璠眯了眯眼,视线重聚,看到了他现在的样子。
这是妖身吗?
幽幽暗火,恍若融化了他半张面容,银发垂落在地,散漫地铺在衣袍之上,楚璠凭着这一丝光线,瞥到了一双极为妖异的竖瞳。
似玉石般透亮。
子微看到小姑娘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震惊。
他的筋肉肌骨更加偾张,妖躯庞大,身上的衣袍已经快被撑碎,手足皆覆盖了一层银霜色的皮毛,上面似有晕光流转。
视线再次上移,一闪而过的魅惑狐眼,她还欲再看,却被子微挡住。
他随意扯了一条薄纱,覆住了楚璠的眼睛,绕过脑袋打了个结:“不能看。”
又是骨骼生长的脆响,从他的身体中传来。
楚璠扭着身子,发出呜咽短促的叫声,耳垂上微微刺痛,像是被利齿给剐到。子微缓了动作,侧过头去舔她的下巴,手捏住了她的后脖颈。
她在身体的交织触碰之间,仿佛揉到了两只蓬松微尖的耳朵。
比前几次摸到的都要大一些。
“我想看……”楚璠吸气。
“不能看。”子微再次冷硬拒绝,顺势去轻咬她的锁骨。
于是楚璠用手去捂住脸,有些委屈道:“我的脸上还有……伤口。”
她都让他看了,为什么自已不能看?
子微低声笑了笑,在她的耳尖上落下一吻,胸腔的震动似乎随着身体的变化加大了,沙哑好听,让人全身发麻。
“解除契约……你一个人做不到。”子微轻声开口,“我可以帮你。”
于是他低下头,从她的耳尖绕到颈侧,呼吸熨烫之间,轻咬下去。
这个地方触感很软,声音传递得也极为清晰。
齿尖抵在喉管处,血液在里面缓慢流动,纤细脆弱的颈骨,热而温暖,是泛着香的皮肉,让人想品尝。
舌头划过青蓝色的血管舔下去,留下很多瘀痕,是兽类的本能,好像要把她全部染成自已的味道。
黏湿的水声,压抑而又剧烈的呼吸,还有足以烫化人的热意。
“就当是为了鸳花,不要拒绝。”
“不要觉得我是怪物。”
子微声音沙哑。
楚璠身上还是有伤痕的,像是揉皱了的花瓣,皮肤上印出一些破损的痕迹,子微一一吻上去,用湿热的舌尖裹住。
他的手已经不是长而优雅的指节了,变成厚重的爪,指甲尖锐,只有很小心,才不会将她抓伤。
粗粝的爪垫,磨过一节节脊椎,后背的蝴蝶骨,还有单薄的肩胛,掌下细腻的肌肤软嫩至极。
子微倾身上去,张口咬住了她的后颈,一爪固定在她肩头,吮吸舔咬,留下许多瘀色的痕迹。
子微揽住她的腰:“快了,别哭……”
楚璠感觉到自已的背部贴着狐身的软腹。
两心相融,阴阳相合。
过了很久,子微重新化为人形,把她揽到怀里,勾了勾精巧的鼻尖。
楚璠脑子里“嗡嗡”的,羞怯得要命,不肯扭头,把自已缩在一旁。
子微抬指,如水流般的灵气涌过。
“道长!”
他清了清嗓子,抿唇笑了一下:“你要是叫我一声子微……说不定就不闹你了。”
楚璠不愿意,最后随手拢过一条狐尾,用了力气掐住尾尖,子微“咝”了一声,捏了捏她的屁股。
“有脾气了。”他笑道。
楚璠凑了过去,靠着他的肩膀,抬手碰到他的发顶,从发丝滑过,摸到了那只雪绒透粉的耳尖。
她非常用力地揉了一揉,揉到子微指尖颤了颤,又听到她说:“您为何非要蒙着我的眼睛?”
子微沉默了会儿,没有回答。
直到楚璠扒住他的身子,几乎快要把狐耳上的绒毛揪乱,子微才失笑着把她扯下去:“我怕你不喜欢。”
不喜欢凶异非人的样貌。
楚璠听后微愣,绞着手指道:“我没有不喜欢。”
子微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给楚璠穿好衣物后,吸饱天山狐本源妖灵的鸳花显得稍活泛了些,顺着她白皙的腕绕了一圈,只是叶片依旧略微萎靡。
或许是这点灵力流转在体内,她甚至觉得后背有些痒,脊椎像是在生长,有些痛。
她好似有些明白了。
南海至宝其实不算神药,它更像渡灵的工具,传递心脉的一种方式,阿兄难道会不知道吗……
他说,把一半剑骨给你。
难道他一开始便是起了这个念头……楚璠心中越发沉重。
子微亲了亲楚璠的眉心,轻声道:“还是先回昆仑吧。”
她点了点头,但是脸色不太好,子微怔了一下,用手指错开了她的鬓发:“怎么了?”
楚璠摸了摸脊背,回道:“没什么……”
子微便不语了。
雪峰就在不远处,他全速御剑而行,楚璠抱着他的腰,双臂收紧了些,问了句:“道长,我和阿兄的契约……还在吗?”
她的脊骨越发痒了。
子微握住了她圈在自已腰间的手:“我之所以……用妖身和你双修,是因为妖族结契,只能以原身施术,和人修略微不同。”
“我们既已结了妖族之契,你和他的自然也快不在了。”
楚璠把这句话放在心里品了品,翻来覆去的,最后挤出一个字:“快?”
临近昆仑,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她额间微凉。
子微收剑归鞘,然后转身看她。通透的雪反射着初晨的一抹冷光,落在他银霜发丝上,空明剔透。
他弯下腰,离她很近,眸中暗色渐深:“璠璠,你若不在乎他了,那才是道契真正解除之时。”
楚璠微怔,纤细的睫上落了一片雪,融化成冰凉的水,神情空茫。
子微吻上了她的眼睫,舔去水珠:“你分得清吗?”
分得清依赖喜爱,分得清纠葛深情吗?
过了很久,她视线重聚,楚璠点了点头:“道长,我可以的。”
昆仑山全年覆雪,往深处走更甚,霜棱几乎无处不在,四周都裹挟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寒气。
楚璠缩了缩脖子:“鸳花居然生在这么冷的地方?”
她揉了揉腕上的叶芽,花藤便又收紧了点,颇有灵气地绕着她指尖缠绕,纤细轻柔,憨态可爱。
子微想了想,还是从袍下伸出根狐尾,盘在她肩颈上,遮住迎面寒风:“快到了,再忍一下。”
楚璠把下巴塞进绒毛中,呵出的热气全都喷在尾尖上,痒而温热,子微又显得有些后悔了。
实在不该总是想着要作弄她。
子微带她去了后山,空寂的山脊处,独立一座破败庙宇,为一片白茫茫所覆盖,端庄深邃。
内里也很朴素无华,只布置了香炉、净水瓶,还有微光轻燃的长明灯。
“这是……”楚璠步履轻慢,似怕惊扰了这一方寂静。
“我幼时的住所,现在是昆仑的诫厅。”子微不用法术,上前点了一枝松烟。
香炉在燃,四处却更暗。
这里似寺宇庙堂,却并没有观像石刻,楚璠悄声问:“这是拜哪座大土?”
“不拜先祖。”子微摇头,缓声直叙,“拜自已。”
楚璠一怔。
他拉着楚璠踏进侧室卧房,里面陈设更是简单,一榻一几,墙柜册籍林立,窗棂掉了漆,里外都结一层寒霜。
鸳花离体,楚璠的凡人之身越来越虚弱,额上渐渐冒出些汗,四肢僵硬,唯有背部是热的,显出一种灼烧感,冷热交替,疼痛难忍。
这是秘术被打断出现的排异反应,随着剑骨的生长更为严重。何为不老,以命脉相连,只要楚瑜不死,她便也不死,这便是不老。
世上有一种植物,名为列子,寄生在其他大树的根茎之中,依存不休,汲取营养而活。
多像她现在。
楚瑜便想让她做列子。
没了鸳花,没了剑骨,她一个废灵根,早早就死了,性命都是从旁人那里讨来的,又何谈其他呢。
楚璠呼出一口气:“道长,我有些累。”
子微将她手中的鸳花解下,二十四轮崆峒印灵纹显现,缓缓推入地层,鸳花落地,自觉沉睡生长。
“累了便睡吧。”子微轻叹,“你是该休息了,其他事,不必多想。”
楚璠蹲在地上,垂着脑袋:“它为什么会认我为主?”
她那么没用。
楚璠把手靠在膝盖上,撑着腮,去抚弄它的花苞:“小花,你眼神不太好呢。”
鸳花用叶片抱住了她的小指,淡白花苞蹭着指甲盖,像黏人的猫,撅着尾巴缠绕挽留她。
她瞬间就不想休息了。
子微站着等了会儿,最后实在看不过去,拨走鸳花,弯腰把她横抱起来,塞进床榻里:“不要强撑。”
而后双方便都沉默了。
子微撑在她上方,呼吸温热,银发成缕般贴在她脸上,楚璠无端觉得烫。
以往也有很多次睡在一起,这次却有些不同,楚璠就这么看着他,一直看到子微遮住了她的眼。
他摸着楚璠的脸,沉声道:“你别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
“您总是不许我摸……”楚璠有些不满,小声开口,“现在连看都不让看了。”
以前怎么不知道她这么伶牙俐齿。
楚璠突感腰身一紧,一条狐尾缠上去,她猝不及防闷哼出声,发出轻弱的低吟。
子微将她拉至身边,指尖不忙不慌摸上她的唇角,抚弄过去。
“你要摸什么,还要看什么?”他低声问。
覆在眼上的手掌下滑,楚璠偷偷去瞥他雪绒的耳朵尖尖:“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