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封君迟迟得不到回应,脸拉了下来:“你虽和荣国府分了家,但到底还是江家人。如今你弟弟丢了官,你都不管。难道真如芙茗说的那样,早已和我们生了二心?才叫明珠胳膊肘往外拐!”
江贵妃竟怀疑她和皇后走得近,是父亲暗中授意,在两头押宝?
江明珠心里一惊,见母亲急得要劝父亲答应,连忙拉住母亲的手:“母亲,不必忧心。姑母让我抄佛经,是赏识我,让我在御前得个体面。你和父亲先回去吧。”
江明珠这样说,江老封君自然也不好再发难。
江明珠送父母离开时,还劝母亲:“三叔父的事,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娘回去后,可别为了女儿的事和爹吵。”
三叔父丢的官职本就是大伯父花钱买的。这次被圣上革职,连江贵妃求情都没有用。若是父亲再以权谋私,就授人以柄了。
而且以三叔父的性子,这次祭祀,他能把祭器摆错,惹怒圣颜,焉知父亲为他寻了别的差事后,他不会再犯错,连累父亲。
江承庭欣慰道:“进了女学,果然成长不少。不过这事也没那么难。主要是你祖母那边,我不能轻易松口。”
他若答应得太快,老太太那以后只会更得寸进尺。
江明珠知道父亲只是给不了能叫大堂兄满意的好官职,给三叔父谋个混日子的一差半职,还是不在话下。不然祖母也不会开这个口。
只是父亲此前没管这事,必然是有他的原因。她不能让父亲为了自己而妥协,受祖母逼迫。
而江贵妃和祖母看似同心同力,却并非不可分化。她是外嫁女,比起荣国公府这边利益,肯定更在意的是太子日后继承大统之事。
自己未必不能把她争取过来,只是要先递个投名状。
第27章
江明珠上辈子在幽山靠抄佛经度日。
是以这次江贵妃罚她抄佛经,对她来说并不难,赶在叶家寿宴前两天便抄完了。
进宫给贵妃送经时,她还特意穿一身淡青缎面交领襦裙,袖口绣银线兰草,乌发挽成单螺髻,仅用一根白玉簪固定。
和她往日大红大紫的装扮截然不同。不仅迎合了江贵妃的审美,平添的几分淡泊名利气质,也更显她今日送经,对佛祖的敬意。
江贵妃在自己的宫中,没有穿太繁复的衣服,一身月白色长裙,端坐在绣凳上,正在绣万寿图。
江明珠纳入眼底,恭敬地福了个礼:“贵妃金安。”
江贵妃看了眼她身后太监怀中抱着厚厚的一摞经书,淡漠道:“放下吧。”
太监把东西放下,告退。
江明珠依旧站在原地。
江贵妃见她没走:“还有事?”
江明珠从怀中掏出一页青藤纸:“娘娘若将这词随娘娘的绣品一同献给圣上,圣上必定龙颜大悦。”
江贵妃并无兴趣:“圣上只喜欢国师写的青词。”
江明珠抬起头,直视道:“娘娘只要花一点时间,便知这首词绝对远胜于国师所写。”
她上一世偶然得到这首青词,就听萧晋权说,写这首词的人若愿意入仕,讨圣上欢心,国师都要换人做。
见她言之凿凿,江贵妃才起了兴趣,接过手,只扫了一眼,便问:“这是何人所写?”
“是我梦见的,醒来后便写了下来。”江明珠说完,又道,“圣上若问起,娘娘可说是万寿节将至,老神仙特意托梦给娘娘,让娘娘醒来后转赠圣上。”
神仙托梦的说辞,既取悦了皇上,又隐去了自己,表明她献词不是为自己邀功,而是真心协助江贵妃讨圣上欢心。
江贵妃脸上这才染了几分笑意:“站着不累吗?还不快坐下。”
姑侄两人又闲话家常了一会儿。
见气氛合适,江明珠才说道:“娘娘,我父亲与荣国公府一荣俱荣,绝无二心。皇后想坐收渔翁之利,让相府和荣国公府内讧,好削弱娘娘背后的势力。娘娘不能上当啊!”
“你既知皇后意图,又何故收下她所赠的琴?”
江明珠坦诚道:“皇后想用离间计,我为何就不能将计就计,利用她?”
江明泉和纪筠晓争了多年,太子妃迟迟未定,就是因为皇后和江贵妃互相牵制。若她假意迎合皇后,会少很多阻碍。
江贵妃却不赞同:“太子妃之位,我意属于江明泉。”
“可我比堂姐更合适。”
“哦?”
“姑母同荣国公府本就一体,明泉嫁不嫁表哥,都会是您的助力。而我若嫁给表哥,娘娘则不用担心我爹会有异心。”江明珠说完,又补了一句,“当然,若最后还是大堂姐当太子妃,我也不会心生怨怼。”
江贵妃没有立即表态:“你也许久没见进宫见你表哥了。你让他把这首青词誊写好后装裱一下。”
说完,便以午睡为由,把江明珠赶去东宫。
江明珠来到东宫,敲了敲门:“表哥!”
第28章
声音似黄莺清脆。
屋内,赵任渊和萧晋权正讨论皇觉寺遇刺一事,听见声音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萧晋权是从密道进的宫,外人并不知晓他在这,在赵任渊开门前,便闪身隐入书桌后的九重缂丝帷。
耳畔传来珠履踏玉声,是江明珠娇笑着进了屋。
赵任渊见表妹清丽脱俗的妆容,眼前一亮:“表妹近日真是多变啊。”
萧晋权躲藏的位置隐蔽,但视线开阔,一眼就看见帘外的江明珠,一袭青衫,白玉簪挽发,像又不像他梦中的女子。
虽然打扮差不多,但梦中的女子身形更饱满玲珑,且矫揉造作的神态下,难掩她的烂漫天真。而眼前的江明珠看似纯真无邪,眼睛里却藏着很多秘密,外热内冷,没人能真正走进她的心。
江明珠见表哥,笑容多了几分真诚:“那日表哥帮我隐瞒失踪的事,又辛苦将我送回房,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呢。”
想到自己一时情急,把她抱怀里的事,赵任渊脸红道:“表妹客气了。”
萧晋权也从手下口述中得知,太子是如何把人送回房的,不由抿了抿唇。
“对了,姑母让你把这首青词誊写后,装裱一下。”江明珠说完,便把青词放在桌上,眼角余光瞥到一张图纸,瞳眸瞬间睁大,“表哥,这图纸是从何得来?”
赵任渊知道萧晋权遇刺时,江明珠就在场,没有隐瞒:“皇觉寺遇刺那日,躲树上的弓箭手虽逃脱,但他掉落一枚残缺的令牌。这是从令牌上拓印下来的图案。表妹可是见过?”
江明珠确实见过,那日屠杀流氓队伍的几个黑衣人里,动手杀她的黑衣人腰间挂着的令牌和它一模一样。
只是这样的事,她不能说,只能摇头:“表哥可知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
赵任渊知道,但事关重大,不能透露,搪塞道:“我们还在查。”
我们?
江明珠突然意识到这群黑衣人是冲着萧晋权来的,她若是跟着萧晋权,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出上辈子杀害她和家人的幕后凶手。
“表哥和萧世子的感情好像很好。”
赵任渊一笑:“他十二岁入京,就是我的伴读。我们朝夕相处,远胜亲兄弟。”
江明珠不以为然,撇撇嘴:“防人之心不可无,关系再好,有些事不该告诉他的还是不要说为好。”
上辈子太子被废,萧晋权可一点都不着急,甚至接受皇后示好,给九皇子当了授业恩师。
萧晋权听了,微微挑眉,似是不屑她的背后挑拨。
“表妹指的是......你我之事?”赵任渊明知不是这个意思,却逗她。
江明珠耳根通红:“表哥,我与你有什么事不可对外谈,你休要乱说!”
若是往常被这样戏弄,她非要揪着表哥的耳朵,叫他求饶。可如今她视表哥为谈婚论嫁的对象,自然不能再这么粗鲁。
萧晋权看着她矫揉造作的小女儿羞态,不由嗤笑出声。
赵任渊听见声音,望了一眼藏在帘子后的人,若有所思道:“表妹,那日刺客来袭,萧世子选择护你,却把谢家姑娘丢给他的长随,谢夫人似乎有些不满。”
那是拿她当诱饵,保护谢宛芸,谢夫人都清楚,哪会不满?
江明珠眨了眨眼:“表哥,是谢夫人不满,还是你在发酸?”
“若我说都有呢?”
第29章
江明珠认真道:“现在在我心里,除了爹娘,最在意的人便是表哥。表哥不需要酸任何人!”
得此保证,赵任渊心里一暖:“表妹待我以诚,我也不会辜负表妹。”
碍于很多事没有定论,不好承诺过多。
而江明珠早已不在意情情爱爱,更不需要海誓山盟,现在和表哥这样的相处很舒服,便满足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江明珠走后,萧晋权从帘子后出来,丝毫不受他们表兄妹刚才情意绵绵所影响,一脸公事公办的淡漠:“江明珠的眼神不对。她对令牌的事,肯定知道些什么,没有说。”
赵任渊却注意到他直接喊了表妹的名字,不由道:“你好像很自信,很了解我表妹的样子。”
萧晋权眼眸微凉,没有回应。
从太子问江明珠那个问题时,他就已察觉太子对他隐隐的敌意。看来那日他落水救人,还是在太子心里埋了刺。
赵任渊察觉到方才失言,又描补:“我只是希望你对我表妹的疑心能收一收。”
萧晋权也冷下眉眼,顺着他的话说:“这群刺客从峣州过来,若京中没有人接应,是不可能避开我的耳目,提前在皇觉寺埋伏。”
赵任渊皱了皱眉:“我表妹为救你,都差点丢了命。”
“不过苦肉计。”萧晋权虽在皇觉寺那日试探过江明珠,确认她和峣州那边的人没有关系,但碍于太子心里有刺,也只能继续误会下去。
赵任渊见他这般,才笑了,回归正事:“虽说这些刺客从峣州而来,但雇主未必是峣州那边的人。”
萧晋权挑了挑眉。
赵任渊继续道:“你最近上奏推行的‘茶马专营,互市’和‘海禁’政策,触动太多人利益。难保不是有人在浑水摸鱼,故意找峣州杀手,混淆你调查的方向,想挑起你和峣州那边的矛盾。”
萧晋权并不排除他说的这种可能。但他的奏折才刚递上去,知道的人并不多,即便想动手也会先观望一阵,看圣意裁决。
而此次刺杀之事不仅来得突兀,选的时机也很微妙,专挑在他和谢家人接触的时候,仿佛比起要他的命,更想阻止他和谢家联姻。
若非燕王妃已安排江明珠来搅局,他都要怀疑是燕王妃派来的。
赵任渊见他不说话,也不打扰他思考,拿过江明珠送来的词,开始誊写,边写边感叹:“以词证道,不落言筌!不知母妃从何寻来的高人,能写出这样的青词。”
萧晋权见这首青词文风肖似他失踪已久的舅舅,又认出是江明珠的字,眼底不由疑云重重:“是啊,也不知道她从哪弄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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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妃以贺寿为由,提前两个多月回京。眼下叶太尉的寿宴真要来了,荣国公府这边也收到了请帖。
老封君最近听闻不少风声,放下寿帖时,叹息道:“寿宴过后,燕王府和谢家的婚事八成是要定下来了。”
朱氏道:“明珠和萧世子爷无缘,不如把明霞嫁到叶家?我听说叶家三公子最近在说亲。明日寿宴上,我们先探探叶夫人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