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珠汗颜,不敢冒认。
她只是把上辈子慧远大师给她的八字批语搬抄过来。
那时她觉得是无稽之谈,也就没问萧晋权的八字是不是属于破军入命。但现在想,八成不是,不然她的下场不会那么凄惨。
江明珠离开前,还是没能忍住,回头问:“大师是不是认识萧世子?”
“女施主何以知晓?”
江明珠指了指香案上燃的香:“这味道,我曾在他的身上闻过。”
“此香名为轮回,是我为友人而点。女施主突然到访,闻得此香,也是有缘人。或许也能助你安眠,做个美梦。”
江明珠以为大师口中的友人指的是道长,没有多问便离开了。
江明珠刚离开,一个高大男子便从内室走出,在她方才坐的位置坐下:“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
指的是在江明霞的八字批语上作假。
“是不打诳语。”慧远说完,敲起木鱼,在木鱼声中缓缓道,“只是她给得太多了。”
萧晋权鲜少笑,这下没忍住:“你贪这么多香火钱,得敲多少木鱼,才能叫佛祖消气?”
慧远停下木鱼:“香火钱也是供奉给佛祖。倒是燕王妃在峣州敛财无数,不知那些钱最后去了哪?”
萧晋权撇撇嘴。
燕王拥兵自重,所需的军需自然不会少。
至于燕王妃除了相助她夫君外,有没有为她的小儿子养私兵,就难说了。
下山的路走了一半,江明珠发现自己落了东西,又折返。
萧晋权见到返回的江明珠,目光顺着她视线,看见香案上的昭君兜,便明白她因何回来。
江明珠见屋里有人,不由一惊:“萧世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虽这么问,却也知道必然是先于她。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她刚刚并没有见他上来。只是不知她和住持谈话时,他在哪,有没有听到。
他是叶家三公子的表哥,若是告诉了叶夫人,她的计划可就要落空了。
萧晋权寡淡道:“刚来。”
说谎都不带心虚的。
江明珠腹诽完,也不拆穿,从香包里取出香囊的衬布:“既然在这碰上,我就不用再去燕王府寻你了。”
慧远了然一笑,念了句“阿弥陀佛”,退出禅房。
萧晋权只扫了一眼,便把帛布上的内容记下,凑到香火前焚毁。
可香火到底不如烛火厉害。
第40章
布料抵在香头上半日,不见起火,只烫了个洞。
江明珠看得心急,凑上去吹了一下。
风助火势,火苗瞬间蹿出。
布料焚烧的焦味并不好闻。
可萧晋权却在这气味中,闻到一丝丝甜腻的桃花香,是凑上来的江明珠吹出来的香气。她似是刚饮过桃花酿,口齿间留存着余香。
萧晋权是坐着的,江明珠吹火时,须先俯下身子。
她今日穿的是绯红色高腰襦裙,裙腰提高至胸脯上,用丝带系紧,裙摆下垂,使得身材被锦缎包裹得极致丰|盈。又因她方才动作,一掌可握的细腰更是如柳枝低垂,勾得人心痒。
萧晋权都不用抬眸,就能将女子的曼妙一览无余。
他垂下眼睑,想着梦中的女子似乎也是这般凑到他跟前,吐气如兰,诱哄着他喝下虎鞭汤药......
直到指尖被火燎了一下,他才回神,松开烧得只剩一角的帛布,神色如常。
“世子看完,不打算与我说些什么?”就知道他会吃独食,江明珠干脆在他对面的楠木禅椅上坐下,自己问。
他未回应,江明珠也习惯了这个闷嘴葫芦。
她眼珠转了转,又道:“世子难道不想知道那位道长的下落?”
萧晋权这才抬眸看她:“在哪?”
江明珠狡黠一笑:“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布上写的是什么了吗?”
萧晋权问:“为何那么关心那日的刺客?”
江明珠半真半假道:“实不相瞒,曾有阎王殿的刺客夜闯相府,欲杀害我爹,虽然没有得手,事后也没有再来行刺。但以防万一,我还是想把背后的雇主找出来。”
萧晋权却道:“帛布上的内容和阎王殿无关。”
既然无关,为何不早说?
江明珠只微微一想,便明白自己是被套话了。
心有不甘,她又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你不说,我怎知你是不是在骗我?”
萧晋权头也不抬,淡道:“我说了,你又怎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我自有办法验证。”江明珠故作高深,又承诺,“放心,只要和危害我家人的人无关,我绝不会泄露给任何人。”
可萧晋权依旧油盐不进。
江明珠无奈,只能亮出底牌:“帛布上的内容,我已抄了一份。你若不说,我自己去查。若是打草惊蛇,碍了你的事,可别怪我。”
萧晋权的眉眼一冷,嘴上却噙着笑:“香囊的名单里,大多是地方商会,潜伏在京的人,你要不怕死,就去查。”
和地方商会有关?
难怪除了一份名单,还提到了账本。估计都是见不得光的,才藏得那么隐秘。
若是她知道香囊里的隐秘之事,被那群人知晓,绝对会被灭口。
江明珠暗道不好,忙说:“我没抄,是胡说的。”
萧晋权却道,“该你了。”
江明珠一听,心虚地低下头。
她哪知道长的下落啊!
刚刚不过是为套他的话,才那么说的。
但此刻被他这么盯着,她也不敢说实话,只搪塞道:“他去东海游历了。”
萧晋权轻笑一声:“江二姑娘是在和我玩空手套白狼?”
第41章
江明珠当然不认:“给我一年时间,一年后,我必帮你找到他。”
反正道长一年后会来灵隐寺,而她只要在那时告诉萧晋权就行,什么都不用干。
萧晋权却不好忽悠:“你如何寻他?”
江明珠未料他竟如此难搞,不得不开始思考,认真作答:“我霖州的大表哥也见过道长,且航海经验丰富。只是你推行海禁,他出海不便。”
“若你把他举荐给霖州市舶司,由他负责海上贸易,他便可在东海一带为你打探道长消息。”
萧晋权微微眯起眼:“圣上昨夜才应允海禁,还未下达地方州府,你又是如何得知?”
啊?
还没开始吗?
江明珠一脸懊恼。
她就记得母亲抱怨过海禁让大表兄损失惨重,停了他经营多年的船队。要不是海禁是萧晋权推行的,她肯定听完就忘,哪会关心海禁落实的时间啊!
江明珠咳嗽几声,谎道:“我也是听我爹说的。”
“想不到圣上身边也有江丞相的耳目。”萧晋权的声音带了几分冷意。
江明珠不由愣了愣,她这算是......坑爹?
天地可鉴,她爹要是会玩弄权术,知道在皇帝身边安插耳目,上辈子至于被人陷害通敌叛国,都没提前得到一点风声,还让人把相府一锅端?
“我爹也是偶然听说的。他对圣上忠心耿耿,安插耳目这样的事,是万万不可能做的!”
江明珠说得言之凿凿,就差请苍天,辨忠奸。
萧晋权却道:“你父亲若真如此,还是早早告老还乡,免得日后祸及自身和家人性命。”
江明珠心里一沉,面上却不显半分:“还请世子说得透彻些。只要我父亲平安无事,日后世子有用的到我之处,我必赴汤蹈火。”
萧晋权道:“你父亲未出仕前,写的几首诗过于轻狂,尽早销毁。”
萧晋权近日和谢家走的近,他会这么说,多半是谢御史听到什么风声,准备核实后弹劾她父亲。
江明珠不知父亲究竟写了什么,但古往今来,在文字狱上冤死的文官不计其数。
虽然上辈子此时,父亲并未出事,但难保这些诗没在圣上心里留下刺。相府被抄虽是七年后的事,但其祸端或许早在此时就已埋下。
“多谢世子今日提点。”江明珠深深行了一个礼。
无论前世萧晋权做过什么,她其实都应明白,现在的萧晋权并不欠她任何东西。
以后若能和平相处,他会是一个很可靠的盟友。
萧晋权道:“不用,你只要信守承诺就行。”
言下之意,他是同意她的提议,重用她大表兄,为他航海寻人。
江明珠彻底放下心来。
事情谈妥,天色也不早了。
江明珠不多作逗留,起身告退。
马车停在山脚,江明珠刚要踩着矮凳上车,眼角余光里看见萧晋权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手里拿着红色的什么东西。
她脚步一顿,仔细看,是自己的昭君兜!
竟然又忘了拿!
江明珠顿时又羞又窘,羞的是她的昭君兜落入外男手中,窘得是她这丢三落四的毛病终究还是藏不住了。
第4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