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这边也不安生,朱氏正闹着要回门,不管江承恩怎么劝都没用。
“这是怎么了?”江夫人把女儿拉过一边,悄悄问。
“马上过年,府上本来事就多,结果三叔父和大堂兄昨夜一夜未归......”江明珠一五一十把她从丫鬟口中听来的事说给母亲听。
自江承效丢了太常寺祭酒职位后,又开始饮酒作乐生活。他自己荒诞也就罢了,昨日还把江嘉朔从书房里拉出来,带去喝花酒。
江嘉朔第一次去花楼,宿在那种地方不说,还喝得酩酊大醉,早上都是让他三叔扶着回来,至今还没酒醒,躺在屋里。
朱氏一大早就闹到三房,找小叔要说法。
江老封君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时间也不知是该维护儿子,还是心疼孙子。
最后还是荣国公江承恩站出来,用家法罚了弟弟二十戒尺,才平息纷争。
谁知,三房的梅姨娘那听说江承效挨了打,又动了胎气。
江老封君便怨朱氏为这点小事,搞得家宅不宁。
朱氏作为长公主之女,嫁到江家后,还是第一次被婆婆下脸面,才闹着要回娘家。
江明珠这边正和母亲说着,那边江老封君就皱眉道:“你要回长公主府,我不拦你。但旁人问你为何回娘家,你要怎么说?从朔儿夜宿花楼开始说起?”
朱氏一听,便不敢闹了。
儿子还未娶亲,又要考功名,若是传出年前醉宿花楼,与叔父狎女支的纨绔名声,可就遭了。
第51章
江老夫人叹气,深知小儿子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要逼一逼那个翅膀硬了的庶子,叫他给小儿子安排一份新差事才行。
江明珠跟着母亲离开后,上了马车。
江夫人道:“看来,这边真没一个男人能撑得起荣国公府的门面,难怪你祖母和朱氏一心把你大堂姐嫁宫里,当太子妃。”
若府里男人真立不起,就只能争取出个皇后,以保下一代子孙的荣华富贵。
江明珠知道母亲愁的不是荣国公府未来,而是元宵过后,东宫就要定下太子妃了,届时皇上皇后会宴请几位重臣之女进宫,其中就包括了她和江明泉。
“娘,你放心,太子妃于我,是得之我幸,弗得我命。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伤心,更不会伤姐妹间的和气。”
江夫人略略宽慰几分,握了握女儿的手:“记得,万事要谨慎,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要你平安。”
江明珠回相府住了三天,便快活了三天。
以前未曾离家,还不觉得家里多好,眼下只不过离了四个月,便觉得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
想到上辈子,她居然硬生生一个人在燕王府熬了五年,都没有怀念过在家里的舒适日子,才觉得更可怕的。
祖母再磋磨她,也未曾磨灭掉她的心性。
萧晋权,却把她逼成了一个活死人。
除夕日。
江明珠笃定秦淮林再忙,这天也必然在家中,刚要吩咐车夫去将军府,就看见秦淮林走了过来,似乎是来与她告别。
不过一个多月未见,他就瘦了很多,肌肉也更精壮,可见为了武举,这阵子没少苦练功夫。难怪那日在巷子,她见他身手突然变得那么好,是她太迟钝了。
秦淮林见她泪眼汪汪的,就知道她已全部知晓,便故作轻松地调侃:“谁啊,那么嘴碎,我还准备给你一个惊喜呢!”
“惊喜你个头,分明是惊吓!”江明珠的泪意一下子没了,问,“你怎么就突然要去雁谷关了?”
明明上辈子秦淮林去雁谷关是一年后的事,她改不了天命也就算了,为何事情还变得更糟?
“之前你问我的问题,我当时没想明白,直到我爹逼我娶叶雪宁,我才想通。”他道。
“你是为逃婚,才想投身军营,驻守边关?”江明珠一下子全都想明白了。
难怪寿宴上,叶雪宁回来后,像丢了魂一样,肯定是听秦淮林说了他的打算,知道他要去雁谷关。
而秦淮林这一世会提前一年去雁谷关,也是因为她的缘故。
是她在乞巧节当众点破叶雪宁的心意,促使叶秦两家人议亲之事提前。
又是她在养伤期间,说的那些话刺激到秦淮林,使他在得知他爹答应叶家的亲事后,更加反感,排斥。
江明珠自责不已,连忙道:“你是不是傻?你要不想娶,和我说,我帮你想办法。雁谷关,那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秦淮林看着她道:“不娶叶雪宁,当然有别的办法。可没有叶雪宁,也会有王雪宁,李雪宁。我不想婚事受制于人,只能如此。”
江明珠这才意识到,上辈子秦淮林没娶妻,不是娶不到,是他不想娶。
是她看低了他,以为他受莽夫名声所累,却不想他是武将,这点名声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事。何况几年后的他会成为战无不胜的英雄传奇,把东陵国打得节节败退。
“我都要走了,你就没什么嘱咐我的?”秦淮林又道。
第52章
除了他的婚事,江明珠对秦淮林还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京城的锦绣堆困不住他这个雄鹰,此去雁谷关才真是应了他往日说的那句“天高任鸟飞”。
江明珠抬起头,打量着面前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一件青灰色对襟短衣,宽松长裤,是习武之人最常见的打扮,却给他英俊的眉眼,更添一抹威严与肃杀,已能窥到未来那个威名赫赫的镇北大将军的影子。
“秦淮林。”她道。
“嗯?”
“我会替你看灯花的。”
秦淮林失笑,真不愧是江明珠,都这时候还不忘看灯花的事:“行。记得帮我挑个最大的,回头挂我屋里。”等我回来。
“路上珍重。”
“行吧。”
连祝福话都出来了,可见是真没话说。
秦淮林也不勉强,跨上马背,刚调转马头,却听她又说了一句——
“你出行的那日,我就不去送你了。但你哪日要是回京,记得写信告知我,我好去城外接你。”
秦淮林勒马缰的手一顿,良久道:“好。”
这声“好”很轻,很快就被马蹄声吞没。
江明珠看着秦淮林离去的背影,恍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和上一世重合了。
可上一世的她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离别。
那时退亲之事闹得太难看,她和秦淮林一年没联系,又铆足劲地追求萧晋权,对他要离京的事,自然是不知道的。
还是她出嫁三日后,一个人回门,才从母亲口中得知,在她出嫁的当天,秦淮林孤身去了雁谷关。离京时,他还和她的送亲队伍撞上,与她同行了一小段路。
江明珠对此,毫无印象。
她只记得那天,自己沉浸在嫁人的雀跃中,满脑子都在想,一会进燕王府大门,是先迈左脚好,还是右脚好,对风吹起轿帘时,外面一闪而过的身影和马蹄声,皆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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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秦淮林的事,江明珠今年的年夜饭吃起来,都不是很香。
江承庭见女儿闷闷不乐,放下筷子:“怎么了?”
“女儿就是觉得这年过得有些冷清。”江明珠眨了眨眼,“爹,三叔父的第五个孩子都要出生了。你和娘何时也给我添个弟弟妹妹?”
“瞎说什么呢?”江夫人瞪了女儿一眼。
江承庭则气定神闲:“这要问你母亲了。”
江夫人觉得这话不对味:“你什么意思?要我给你纳个妾?”
江承庭立即告饶:“为夫的意思是,近日天寒地冻,书房的床睡得不舒服,夫人可否收留为夫一夜?”
江夫人脸一红,恼道:“女儿还在呢,你胡说什么?再说,我几时赶过你?只不过说你几句,劝你早点睡,你就与我置气,连房都不回了。”
江明珠却知道,母亲是觉浅,每次父亲在书房忙完公事,回到屋里总会被吵醒,时间久了,次数多了,父亲才干脆睡书房。
一个月里,父亲只有在沐休在家的日子里,才宿在母亲房里。
以前她看父母感情好,觉得他们不常同房也没什么。可等她嫁了人,才知当妻子的,有多讨厌夫君睡书房。
母亲不好意思开口,劝父亲回去睡,她可以。
江明珠撒娇地扯了扯父亲袖子:“过年期间,父亲也没什么公务,可要多陪陪母亲。”
年夜饭结束,江承庭直接去了夫人寝居。
江夫人回房前,还不放心女儿:“这几日,你老老实实呆在家。等你舅舅和你表哥到了京城,你就不无聊了。”
第53章
江明珠点点头,这时候,她就又想起秦淮林的好处来。
往日他在京城时,出门有他陪着,母亲从来不担心她安危,不会拘着她。
过完年,江明珠便开始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赶在元宵节前,把舅舅一家给盼过来了。
元宵夜,她像冲出鸟笼的金丝雀,快乐盘旋在京城各大商铺小贩之间,看中什么,拿什么,身后的两个表哥,大的给钱,小的拎东西。
东西买得差不多,江明珠才领着表哥们来到汾烟河,游船赏灯。
可惜今夜游湖的人实在太多,没有空余的船。
“小表妹。”
就在江明珠一筹莫展时,一道声音从对面的船上传来。
她抬眸看去,只见赵任渊从舷窗探出头来,不由惊喜道:“表哥,你怎么在这?”
“我猜小表妹会来这,就过来装偶遇。”
赵任渊开玩笑的时候,船夫已经把船停在岸边。
江明珠领着沈家表哥上了船,才发现自己三个表哥集齐了。
只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在渔火烛光下,丰神俊朗的太子表哥,硬是把她的两个亲表哥衬得和船夫一样普通。
真是罪过。
她的大表兄才刚给她花了五十两呢,她不能这样想。
赵任渊有意亲近江明珠,自然对沈家人十分客气,没有端着太子的架子。
一船四个人,推杯换盏,吃着小点心,看远处连成串的花灯,像珍珠一样镶嵌在河岸边,好似人间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