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虽然萧晋权说这玉佩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可到底是贴身之物，她不能私藏，又不好扔掉，想来想去，还是要还回去。

    丝绦已经剪断了，她便顺手从绣筐里随手挑了颜色差不多的丝线，给他重新编了一条丝绦，坠在玉佩下方，等下去藏书阁看书时，托王府的下人还他。

    半个月后，江明珠终于赶在病假结束前，把所有关于东海列国的书籍地图看完，也终于确定了道长的行踪路线，便托燕王府的人传信给大表兄，让他及时调整后期航海路线，循着她重点标注的几个地方寻人。

    办好正事，身上的伤也该养好了，江明珠再次回到女学读书，已经是春末时分，空气里渐渐有了暑日的炎热。

    休假了一个月，落下的课程，需要她付出更多的时间去补。可太子那，近日也是异常忙碌，别说教她念书，连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江明珠都忘记了。

    是以，进入天字班的第一次考试，她考得较差，算班里垫底的存在。

    为了明年考女官的院首推荐函，江明珠只能悬梁刺股，日夜苦读，实在不懂的地方，就去找父亲问。

    就在江明珠为学业忙得焦头烂额时，江明泉却已经顺利结业，并在开始绣嫁妆，准备嫁给谢家的嫡长子。

    没错，朱氏精挑细选的女婿正是谢宛芸的亲大哥谢良安。

    得知荣国公府要和谢家联姻，江明珠的心情可以说五味杂陈。

    前世里，太子被废，荣国公府的颓势越加明显，江明泉后来嫁得也很一般，说是名门望族，但也就名声上好听，内里却是要钱没钱，要权没权。

    如今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即便皇后有孕，可只要赵任渊还在东宫一日，荣国公府的荣耀便不会消散。江明泉这一世能嫁到谢家，怎么看也比上一世要好很多。

    只是谢家长子已经二十出头，且即将担任为期三年的永州知府，谢家希望早早办了婚事，让小俩口能早点培养感情，一个月后一起去永州赴任，免得夫妻分离。

    所以江明泉的这门婚事，从定下亲事，到举办婚事，只用了三个月时间。

    时间上是仓猝了些，可该有的排场却是一点没少，十里红妆的聘礼不知羡煞多少京中女子。

    婚宴当天，谢良安骑着高头大马，来到荣国公府接走了江明泉。

    江明霞看着送亲的队伍，感慨道：“想不到姐姐这么快就出嫁了，我都还有点做梦的感觉。”

    江明珠也是，去年乞巧节，堂姐还在争太子妃，一转眼都出嫁了，真是世事无常。

    跟随者送亲队伍，江明珠来到了谢府。

    喜宴上，她一眼就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太子表哥，不由有些惊喜。

    虽说太子是荣国公府的外孙，出席今日婚宴也正常，可江明泉到底和别的表妹不太一样，差点做了太子妃。

    如今她要嫁给旁人，总归是有些尴尬的。

    不过他能来，自然更好，这代表他心里毫无芥蒂，对江明泉确实没兄妹以外的感情，也算变相地给江明泉在夫家面前撑腰。

    可惜，男女宴席隔得有点远。

    江明珠只能和太子遥遥对望，彼此一笑，不好亲近说话。

    萧晋权看着身边的太子魂不守舍，仿佛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江明珠身边，不由蹙了下眉，眼神冷淡。

    第86章

    “谢家大公子拖到这岁数，可算成婚了。以前相看了那么多家姑娘，都看不中，原来心里早有了人，一直都等着呢。”

    女眷中，有人聊起来八卦。

    江明珠才知道，谢良安竟然一直都喜欢江明泉，只是荣国公府此前一心想把嫡长女嫁到宫里，并不考虑对外议亲。

    而谢良安也是个痴情种，早早与父母放话：只要江明泉一日没和太子定下婚事，他便等上一日。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若是能遇见这样痴情的男子，叫我吃糠咽菜，我都愿意。”江明霞艳羡至极。

    江明珠却听得心里一咯噔，连忙道：“三妹妹，你能看见的痴情，都是男子想叫你看见的，他所表现出来的。实质如何，你未必清楚。女子嫁人，万万不可感情用事，需要考虑很多方面的事。”

    她承认，谢良安已经算男子中少有的痴情种，可即便是这样的“痴情”，也是建立在与他利益不冲突的前提下，顺势而为。

    所谓的痴等多年，于女子听来，真是情比金坚。可对男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还能

    多享受几年未婚的自由。若真叫他抛却一切，不在意门第，不计较利益，娶妻只为了娶江明泉这个人，无关其他，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上辈子太子被废，谢家并没有去荣国公府提亲，谢良安另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便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江明珠说话的声音极小，却还是叫边上的许萱萱听见了。

    她拿出帕子，遮住嘴角的笑：“江明珠，你考虑得倒是挺多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被你退亲的秦淮林近日立下军功，马上就要升官了。而你看好的表哥，如今能不能保住太子之位，可就难说了。”

    虽然这话对江明珠说来说，不痛不痒，可她记仇，并没忘记，叶家寿宴上，就是这位许萱萱在那讽刺她不干净，说她撞邪。

    上次没讨着好，今日又上赶着犯贱，江明珠可不纵着她，笑道：“我明明说的是女子嫁人要多方面考虑，怎么在许四姑娘的眼里，就只看得见男子前程？把婚姻当生意来做，如此重利，可不是什么好事。”

    许萱萱哪料到会被江明珠反咬一口，若真被坐实自己的势利眼，以后还如何说亲，恼火道：“我分明说的是你！”

    “奇了怪了，你又不是我，如何知道我所想？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江明珠冷冷一笑。

    叶雪宁怕说下去真要吵起来，一边拉住许萱萱，一边又看向谢宛芸：“大公子的婚事办完，是不是就该到谢姐姐和我表哥了？”

    有人捧哏：“对呀，年前就听说燕王府和谢家已相看，却一直未见燕王府下聘礼，估计就是因为大公子的婚事没定，做妹妹的不好先定。难怪大公子这次娶亲这么着急，原来是怕耽误自家妹子啊！”

    谢宛芸被她们这般打趣，不由闹了个大红脸：“今日我哥的大喜日子，莫要提我的事。”

    江明珠听着，也不知怎么的，嘴里的糕点都变得发苦。

    突然，一个丫鬟走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太子请姑娘去荷塘的小木桥上一见。”

    江明珠也许久未和表哥说过话，一听表哥来找，立即跟着丫鬟离开。

    众人都在打趣谢宛芸，并没有人在意她的离席。

    第87章

    唯有秦怀玉一直关注着江明珠，听见是太子把人喊走的，不由露出黯然失色的神情。

    自从哥哥离京后，就一直没有给家里来过信，连他打了胜仗，击退来边境抢粮食的东淩军，都是父亲从边关传回的捷报中得知。

    她本来还打算问问江明珠，有没有收到过哥哥的信，却因为方才许萱萱的话，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想到江明珠真是为了当太子妃，才退了和她哥哥的亲事，她便觉得江明珠不配她的哥哥，更配不上太子殿下。

    她不明白，为何她所在意的男子都喜欢江明珠，她哥哥是，太子殿下也是。

    以前她因为年龄小，无缘太子妃竞选，如今太子妃一两年都不会定下，是不是意味着她也有机会了？

    秦怀玉松开咬唇的贝齿，心里隐约有了一丝盼头。

    而此时的太子正立于桥头，见江明珠施施然走到面前，脸上疲色顿时一扫，露出笑容：“小表妹，好久不见。听闻你前一阵子病了，瞧着确实清瘦了一些。”

    祖母要告御状的事，自然是越少一个人知道，越好。

    江明珠没有解释，只道：“劳表哥挂心了，我一切安好。表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上次献麒麟的事，还多亏了表妹的提醒，可惜近日实在太忙，一直没时间好好和表妹言谢。”

    这些日子，他是真的忙。

    虽然借着巫蛊之事，他借大理寺查案，如愿砍掉皇后在宫中的几个得力助手。可皇后党羽众多，随时可能反噬，他要坐稳东宫之位，必须时刻注意宫中动向，和东宫部下商议日后的一切事宜，根本没时间顾及儿女私情。

    若非今日江明泉成亲，让他意识到，不是所有女子都会心甘情愿地等他，他也不会这么贸然把表妹约出来。

    江明珠倒没想这么多，只客气道：“表哥，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况且，也是表哥福泽深厚，命中不该有此一劫，上天才会托梦于我。”

    赵任渊取出一条玛瑙手链，道：“上次我送你的镯子，你说太过隆重华丽，只适合宴会上待，所以这次特意选了一条轻便的手链，日常出行都可以佩戴，希望表妹喜欢。”

    这是他想了许久，决定送给表妹的谢礼。

    表妹的手腕又细又白，却很少戴配饰，他每次见了，总想要往那套点什么东西，把她拴住。

    “多谢表哥，这手链很好看，我很喜欢。”江明珠接过手链，十分欢喜。

    十二颗浑|圆的珠子用银丝绞成麻花链，每颗玛瑙表面都浮着油脂般的光泽，像一颗颗红|豆，寄与相思，却又比红|豆值钱。

    赵任渊见表妹喜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表妹，我近日的情况，你也知晓。如今大表妹已另行婚配，若是你有合适的人，也可以......”

    第88章

    “表哥何出此言？”江明珠明白表哥意思，连忙道，“我今年入夏才及笄，并不着急亲事。而且表哥你忘了？我可是立志要考女官的人，忙着呢。”

    “表妹心性豁达通透，是我多虑了。”赵任渊听明白了，表妹目前没有婚配别家的打算，但也不全是为了他。

    她不需要他承这份情，也不需要他给任何承诺保证，除了婚事，彼此都有正事要忙，若是有缘，日后自然能在一起。

    这也本该是他想要的最好结果，可不知道为何，真从表妹口中听到，他内心还是有些失落，害怕表妹如此随缘的背后，是她的不在乎，更害怕他们最后终究有缘无分。

    江明珠是临时找了个借口离席，并不能久留，与太子表哥简单地寒暄几句话后，便行了个礼，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江明珠又在回廊转角处遇见萧晋札。

    他似是在等她，见到她时，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二公子。”她轻声打招呼的同时，下意识退后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萧晋札见江明珠疏离地站着，与他初入京城时，第一次见她相比，她似乎长高了些，胸脯也越发挺俏，像聊斋里的女妖精一般，光是站在那，便能轻易夺走他的呼吸。

    江明珠也在打量着他，他与萧晋权不仅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连他们的母亲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因此俩人的五官是极为相似。

    只是比起萧晋权的俊美清冷，他偏秀气尔雅，若非萧晋权说，是他安排刺客提前潜伏在皇觉寺，她是绝对想不到他温润的表象下，会有那么狠毒的一面，做出弑兄那样的事。

    “江二姑娘似乎有些怕我？”萧晋札挑眉问。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今日婚宴，人多眼杂，孤男寡女若是站得太近，容易引人误会。”江明珠言笑晏晏。

    萧晋札嘴角上挑：“可我看江二姑娘刚刚与太子在一起时，似乎并不避讳。”

    他是偶然看见的，还是一路跟踪她？

    江明珠敛眉道：“太子是我表哥，自然不同。”

    萧晋札也不继续和她兜圈子：“我兄长想见你，叫我带你过去。”

    江明珠并不信萧晋权要见她，会让萧晋札来传话，可她太好奇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便默默跟在后头。

    连着穿过两道垂花门，来到一片桃花林，只见不远处的谢宛芸，在这落英缤纷中，翩翩起舞，眼神明亮，脸上却带着娇羞的笑意。

    不远处，萧晋权手执毛笔，站在石桌前，似乎在为她作画。

    世人皆知萧晋权的字，写得极好，可谓一字千金，却很少有人见他画过画，都以为他不擅长丹青。

    江明珠也是嫁到燕王府后，偶然听长庚说，悬挂在书房里的那副仕女图是萧晋权画的，才知道他画美人那么厉害。

    虽然画中的美人不是谢宛芸，可还是叫她酸了很久，一直想方设法地也想让他帮她画一张，可他却总是装聋子。

    因为那副仕女图中的美人在舞剑，江明珠便以为他爱看美人舞剑，还花了半年的时间，苦学了一套剑舞。

    献舞时，她撒娇说看不见自己这样的美人舞剑有多美，有点可惜，希望他画给她看，可他却说他忙，让长庚搬来一面巨大铜镜，叫她对着跳，自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