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肯定会哭的很伤心。
会很自责,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以后就再也不是那无忧无虑随时吵闹的样子了。
随后梁野听见了方乐言的声音,他紧绷的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队长回来了。
裴朝和乐言都会好好保护这些人,真好。
梁野开始听不见周围人哭泣的声音,分辨不清那些嘈杂的动静,只能听见于大力在身边一直攥着他受伤的手腕叫着。
有人在向他认错,他知道那是因为大家都不想留下遗憾。
“……没关系。”
这种提不起来的小矛盾,我原谅你们了。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跟裴朝说,跟方乐言说,跟于大力说。
但是剧烈的变异反应已经让他无法再说出任何话,于大力执拗的不撒开他已经剧烈抽搐的身体,发出崩溃的哭喊声。
裴朝咬了梁野一口。
但梁野此时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看着我。”
梁野尽力用最后的清醒去看着对方,可是视线里模糊一片,什么都没有。
他又听见大力在哭了。
似乎在这些嘈杂的人群声音中,大力的声音总是能脱颖而出。
他说。
我再也不跟你闹脾气。
他或许能说到做到,但梁野很难再看得到,他最后看向裴朝的影子,对他真挚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感激。
在神智即将消失殆尽之前,裴朝掏出了他妹妹的照片,让他去找回自己的理智。
但是梁野其实是没有看清那张照片的,即便知道那是妹妹蔷蔷的照片,但他真的没有看见。
只是那嘈杂的声音中,有一道声音实在太肝肠寸断。
所以,他保留了那么一点点身体机能。
他变成了一只变异丧尸。
眼瞳是灰蒙蒙的,看见的人影也是灰蒙蒙的。
只能听见裴朝说话的声音,但他看得见身后总是跟着个锲而不舍的影子,那么熟悉,那么傻。
“梁哥!”
他控制不住朝对方嘶吼,扑倒人类是他变成丧尸的本能。
裴朝说不可以。
他就听话松开。
像个只听主人话的大型犬。
但是他好像忘了什么呢……有时候出神他就想不起来,一直想,都想不起来。
裴朝的身后跟着梁野。
梁野的身后跟着于大力。
就这样形成了一个好似永远都追随的姿态。
那个傻小子可怜巴巴的对裴朝露出祈求的表情。
“裴哥……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梁哥还认识我?”
番外
他需要我才能生活
他们离开了原本的家。
人也已经不像是原来的人。
梁野彻底变成了丧尸的模样,除了生理机能保住了之外,几乎忘记了人类的生存习惯。
奔跑的时候像野兽一样。
有时候会突然爆发出嘶吼,把周围的队友吓到。
但是大力总是锲而不舍的跟在梁野身边,总是期盼对方能够突然想起自己是谁。
梁野没有想起来他是谁,但他有点习惯了这个人总跟着自己。
甚至有时候大力跟不上,他还会下意识的回头找找。
他可能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总是一副可怜巴巴委屈的样子,梁野那双灰色的眼眸里,视线也是不大有色彩的。
他几乎不能看清每个人的眉眼面容,却总能捕捉到大力撅起来的嘴角弧度。
但是他仍旧不怎么喜欢这个人。
甚至觉得他有点傻。
直到那天晚上,他藏在被子里吃牛肉干,吃完了却不能打的开别的包装。
只能不停的继续嚼包装袋上的肉味。
是那个傻小子偷偷溜了进来,用依旧可怜巴巴的语气在说话,梁野甚至有些听不懂对方在唠叨什么。
他觉得很烦,所以发出了粗重的警告声。
没有吃饱的烦躁令他有些发狂,他扑倒了这个总想要靠近自己的人类,他想咬他一口。
只要咬他,就不会再饿了。
但是那个人没有挣扎没有出声,他只是安静的哭了。
湿润温热的泪水渗进他干燥的手指皮肤,让他仿佛忽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无声感受着那不大清晰的水痕触感。
最后好奇的捻了捻那点湿润。
放弃了压迫这个看起来很可怜的人。
可是他为什么会觉得对方可怜呢……大概以前某天某个时候,就曾经这么想过。
但梁野很快忘了刚才记起的思绪,他捡起包装袋继续枯燥的嚼着,想要从那些包装里找到能吃饱的味道。
那个男人又在唠叨。
他说。
“我是大力,不,我是秀秀。”
他好像想用一切能想起的称呼,拼尽全力想要从麻木中将梁野从茫然中拉扯清醒,他又在在哭。
或许是因为梁野并没有想起来什么,也兴许是因为看见对方笨拙的嚼着空包装,连简单的事情都不再会做。
哭了会儿,他就在黑暗中慢慢教给梁野怎么去撕开包装。
梁野对这个男人的厌烦在此刻就终止了,他得到了一个完整的牛肉干。
他吃着那个牛肉干,把于大力整个人都拖上了床。
把所有没打开包装的牛肉干都塞给了对方。
大力想哭又想笑。
想笑是对方需要自己才能生活,想哭也是因为……对方需要自己的帮助才能生活。
但他在心里永远都不会嫌弃对方,大力时时都在告诉自己,无论梁野变成了什么模样,他都要照顾对方一辈子。
他们的缘分和牵绊,就在慢慢的末日演变中终将注定了。
相互依偎的黑夜,和依然会到来的黎明。
大力的情绪逐渐安稳,梁野也接受了这个在身边照顾自己的人。
习惯对方成家人。
亲密,保护。
番外
最应该珍惜
好在浴室里也没有别人,大力压下心头那点不该想的,开始给梁野仔仔细细的清洗。
面对只会玩儿泡泡的梁野,他慢慢的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了,甚至从上到下全部给对方清洗了一遍。
除了不该碰的地方。
他犹豫了半天,梁野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了,现在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但是……独独留一点点不洗也怪别扭的,待会儿还要穿新的内裤衣服,到时候还有残留的血迹粘上怎么办?
于大力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他甚至偷偷走到浴室门口看了看。
保证裴朝和方乐言都没有走上来看,才又偷偷走了回去。
就跟梁野面对面,心下一定伸手过去搓了两把。
让他更崩溃的事情发生了……
楼下的裴朝嘴角都翘的落不下去,脑子里充斥着于大力的疑问声。
大力真的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梁野被裴朝阻断了病毒感染,保留了身体机能本来就是好事。
可是他面对眼前这种尴尬的状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胡乱把梁野身上的水渍擦干,他攥着一个新的内裤满脑袋黑线,好不容易引导梁野站好。
往上提的时候愣是提不上去!
卡住了!!!
“啊啊梁哥你能不能自己穿呐!”
大力最后是噘着嘴给穿好的,他整个人都被折磨的没了脾气,剩下的裤子完全没办法了,他只能给找了个浴巾围上。
心里期盼乐言和裴朝没有在楼下的沙发上。
不然走光了也挺尴尬的。
回房间帮着穿裤子的时候又费了半天劲,到最后都没穿好,还被幼稚的丧尸小朋友戳着肚子挠痒痒。
大力是真的累了,他笑累了就睡着了。
但是他不知道,梁野已经再一次凑在他身边,想要记住他身上的味道。
末世来临了一次又一次。
他们总有痛彻心扉的经历。
好不容易到来的安稳没有超过4时,血染了周围的时候,大力感觉自己的听觉已经丧失掉,他不断的去挥砍攻击过来的丧尸。
有的已经腐烂发臭,有的在几分钟之前还是最熟悉的队友。
巨大的嗡鸣声响彻在他的脑子里,麻木中他产生了幻觉,仿佛还坐在餐桌前吃着香喷喷的热饭。
梁野系着一截小围裙,用手去抓盘子里的碎肉给他吃。
那碎肉散发着血腥味,但承载着很大的包容和爱意。
大力的眼前一花,血腥味浓重的充斥在鼻腔里,他手里的砍刀血迹斑斑,脸上也是血红一片。
他从那些来回扑窜的身影中寻找,头脑却不能清晰分的清谁究竟是谁。
“梁哥……”
梁野冲窜在那些骨瘦嶙峋的丧尸其中,他真的很害怕对方总有一天也会变成这副模样,这一刻大力才懂得什么叫做真正的心碎。
只有到了真正卑微祈求能多活一个的时候,又到了自己都不想再活着的时候。
才明白了。
什么才是自己最应该珍惜。
番外
堆雪人的小丧尸
末世的一整年。
天寒地冻,雪花纷飞。
白茫茫的雪盖住了那些残缺的、血腥污浊的一切,仿佛世界又变回了原本的平静。
莹白的雪是那么干净,稀少没有人烟的地方只有一排小小的脚印延伸出去。
戈岸把卷帘门推上去又抻下来,避免外面的冷风灌进室内。
他眯着眼睛看雪地上那一排奇怪的脚印,都能想象到一个瘦瘦的身影连跑带爬的往前走。
外面的冷风对于尸化的佑佑来说,并不能感觉到十分的寒冷。
但是戈岸是个普通异能者,所以他还是对天寒地冻没什么好印象。
除了冰雪能把那些游荡的丧尸也冻住之外。
好吧其实这也不错。
他皱了皱眉缓解被白茫茫的雪地照的有些恍神的视线,抬步循着脚印的方向寻找过去。
鞋底踩在已经有了一些厚度的雪地上发出嘎吱咯吱的动静。
所以那个小鬼一定能察觉他的靠近。
但戈岸走出了一段,直到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雪地里。
那个瘦小的身影也没有转过头来看向他,只埋头不知道在鼓捣什么玩儿的。
嘎吱的踩雪声到了佑佑身后,他知道肯定是戈岸过来找自己,整个团队的人对他都很好,但所有人中。
大伙儿都拿他当已经能号令众尸的丧尸王。
只有戈岸依旧将自己当做一个容易跑丢的小孩儿。
时不时就出来找一找。
佑佑把一个捏好的雪球放在堆满的雪堆上,才扭过小脸儿仰着看戈岸,露出一嘴整齐的小白牙。
那散发着血色的眼瞳像是镶嵌的一对红宝石那般鲜艳。
“哥哥。”
佑佑的声音像他的身材一样,保持着稚嫩的少年音,虽然照正常年龄来说。
过了这个新年,他就二十岁了。
但是他的生命和身躯,一切仿佛都已经停留在十九岁被咬伤的那一天,不会再衰老,也不会再成长。
戈岸低了低眉梢错过视线看他在鼓捣什么。
佑佑就蹲着向后挪了一步,露出了他正在堆的一个小雪人。
如果那能算雪人的话。
就是一堆被捧到一起的雪,然后放上了一个并不算圆的脑袋,看起来奇奇怪怪也还没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