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废太子的存在，确实就是一个极不安分的因由。既然能引起一次逼宫，那就能引起第二次，第三次……
要么皇帝就狠狠心，直接复立太子。
要么皇帝就狠狠心，直接除掉二皇子。
整个大殿上都回荡着铮铮谏言，之后便肃静的让人心惊肉跳。
整整一刻钟的光景，皇帝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睛，慢慢悠悠的拨动着手中念珠。
下面站班的文武大臣们，便悄咪咪的交换了不少的眼色。
所有人都明白皇帝不忍心除掉二皇子，那位昔日储君出身清正，为人也端方仁义，品性没得说。除了不适合当一个皇帝之外，他几乎算得上是个大好郎君，如果他不曾做过储君的话。
但是偏偏，唉。
这样一个随时能引起政变的废太子，日后哪个皇子上位能容他？
裴长璟隐在袍袖下的左手，微微的抖动了几下。他隐晦的抬起眼睛悄悄观察了一下四周，便与不少兄弟姐妹们的眼神碰到了一处。
每个人的眼底都有不少内容，看的他心中连连叹气。
二皇姐方才那出挑拨离间，玩儿的不可谓不恶毒。众兄弟姐妹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小盘算，他裴老六今儿但凡表现出一点不正常，估计以后给他刨坑的人就不止一个两个了！
紧蹙的眉头，在与一双滴溜乱转的清澈眼睛碰到一块之后，方才慢慢的散开愁绪。唉，还是呆小七日子过的好哇，瞧瞧这没心没肺的样子。
裴长璟的唇角，快速的闪过一抹笑容。
时刻关注着他反应的沈慕风，这才安静的放下了心中那根绷紧的弦。微微扭头朝躲在一边的林宥安使了个眼色，小孩哥便无声的笑了笑。
殿上许多人的眉眼官司，不少心明眼亮的老狐狸全都看在了眼里，武国公那双脚仿佛生了根一般，牢牢的粘在原地不动弹。
跟在他后头混日子的安南侯，便也安心的往后头缩了缩身子。吴胖子都不伸头，那我指定就不该瞎说话。
脑子清醒的人就是这点好，不聪明没事儿，但是知道该怎么跟在聪明人身后混。
“宗人令何在？”
帝王有召，诚亲王赶紧上前奏对。
“老臣在！”
“自今日起，升平公主废除封号。将四皇子屿，八皇子珩，十皇子琼，还有十二皇子与十三皇子，全部玉牒除名贬为庶人。”
“臣遵旨！”
诚亲王回归队列之后，皇帝又沉默了少顷，才启唇吐声。
“拟旨，罪人裴净玥，裴长玙裴长珩赐死。他们的家眷，就与剩下那几个年岁小的兔崽子一同流放三千里吧，终身不得回京。”
翰林学土安静的在一边拟诏，没人作死的出声询问什么，除了掌管律法的三司大员。
在某些特殊的时刻，就比如说现在吧。他们必须作死的窜出来跟皇帝掰头，这是三法司官员的职责所在。所以旁人都能装缩头乌龟，只有他们这三个苦逼的家伙躲不过去。
依旧是大理寺卿不怕死的打头阵，左右他没儿子没孙子，两个女儿就剩下一个还倒霉催的多年前着了道坏了名声。
这狗逼的人生还能惨到哪儿去？
压根儿也不怕谁以后给他穿小鞋，大不了老子不干了！
“圣上，二皇子那边该如何是好？”
皇上你是打算破罐子破摔，把人给再拉出来强行扶持一把。还是索性将人一把给按死，再让他人不能借着虎皮兴起一点风浪来。
今儿高低得弄个清楚明白的！
省得全京城的人家都跟着东倒西歪，指不定哪天就得掉沟里去淹死。
刑部尚书和左都御史虽然没有出声，但是也与大理寺卿一同行礼叩首，意思表达的非常明显。
今日必须得有个决断！
皇帝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这宋铁头什么都好，为官多年刚正不阿清正廉明，唯一不好的就是他没眼色呀！
催什么催？就不能让朕再好好的寻思寻思吗？敢情今儿没了一连串崽子的人不是你们！就不能容朕缓口气吗？
规规矩矩来说，皇帝是个讲道理的好皇帝，知道这是三司职责所在。但是皇帝他不是个讲道理的好人呐，难免就会有迁怒旁人的可能。
武国公看看皇帝，又扭头看了看瑄王，再瞧瞧躲在荣昌公主身后看热闹的自家大胖儿子。
他在心里来回掂量了许久，才狠狠心一咬牙站了出来跪倒在地。
“古人说莽夫无罪怀璧有罪，二皇子虽然没犯上作乱，但是他没杀伯仁，伯仁却因为他死了。为了安定朝纲社稷，微臣也斗胆一回，还请圣上早做决断！”
第472
章
皇帝可真不要脸
可真是难为死这大老粗了，搜肠刮肚的才整出这么点文雅的句子，再多说一句都超量了。
虽然武国公没文化，但是武国公作为勋贵之首，他的影响力还是有一些的。于是陆陆续续也有不少的勋贵人家，跟在他身后跪了下来口中附和。
“还请圣上早做决断！”
附和的字儿都不带改动一个的，毕竟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眼瞅着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其他的朝廷大员们索性也官袍一掀，跪地直谏。
“请吾皇圣裁！”
皇帝眼中的挣扎虽然不明显，但是善于揣摩帝心的人都看出来了。沈慕风悄悄给损友使了个眼色，裴长璟意会的微微点头。
被林宥安牢牢抓住衣袖的楚呆呆，虽然缩在一边看不明白目前这情况。但是吃不明白的瓜也甜呀，回去以后安安和沈小五总会帮着吃明白的。
殿中又安静了三十息左右，皇帝终于默默的闭上了眼睛，森然吐口。
“废太子珺，与叛逆同罪，赐……”
“父皇息怒！”
裴长璟壮着狗胆站了出来，哦不，跪了出来。
“父皇，二哥他着实无辜！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被牵连了，说到哪儿去也是天大的冤屈呀！还请父皇开恩，再寻思个万全之策可好？求父皇开恩呐！”
咣咣咣的就是几个头磕了下去，甭管他是做戏还是真心实意的，反正这头磕的绝对实打实，没几下脑门就红了一大片。
眼瞅着裴老六终于表态了，宁王等人也长长的松了口气。若是裴老六连裴老二都能容得下，那他们这些人以后也指定能安安生生的活着！
于是除了不在状况内的荣昌公主，剩下的所有皇子皇女们全都冲了出来，哗啦啦跪倒一片，连哭带说的替废太子求情。
“父皇开恩呐！”
“二哥他本来就够倒霉的了，父皇还有众位大人，你们就饶他一命吧！”
“我可怜的二弟诶，这是犯了哪路神仙啊？好好的在府里刨蚯蚓，也能倒霉催的被人给连累成叛逆！这都跟谁说理去啊？”
“呜呜呜，二哥你冤呐！要六月飞雪了呀，我滴那个二哥唷……”
这是这群皇家兄弟姐妹们，长这么大最团结一致的一回。不只是为了他们自已日后的活，也是因为他们真的不想让废太子死。
哪怕就是以前争抢储君之位的时候，也没人想过要去弄死被圈禁在府中的裴长珺。
毕竟以前老二当太子的时候，确实贼拉好说话。从小到大没有仗着嫡出的身份欺负过兄弟姐妹，更没有仗着储君的尊贵收拾过任何人。
他只是太过仁义不适合当皇帝而已，他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被牵连致死？
皇帝睁开了眼睛，看看跪在地上仿佛唱大戏一般的儿女们。这个时候他们身上并没有作为天潢贵胄该有的体面，反而一个个都跟呆小七学的一样不着调。
但是，皇帝那阴沉的脸色，突然间温和了许多。他看了看站在一边津津有味瞧热闹的呆小七，又看了看额头已经肿起来了的怂小六。
“瑄王，朕最后再问你一回。”
虽然唤的是封号念的是君臣，但是他的声音并不威严，甚至隐隐带着一些来自于父亲的期盼。
“日后，你可能容得下这些手足？”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他们知道，东宫之位今日大概就要尘埃落定了。
“能！”
裴长璟端正行礼，温润从容。
“只要日后他们不谋逆作乱危害江山社稷，儿臣定会善待兄弟姐妹！”
“好，记住你今日所言。”
笑容重新爬回了皇帝的脸庞。
“宗人令何在？”
诚亲王再次出列。
“老臣在！”
“朕收到消息，昨日晋王已经于无量观中羽化登仙。唉，大皇兄他这一辈子过的不容易啊！为咱大齐祈福有功呐！”
诚亲王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
老六这兔崽子可真坏啊，当了皇帝也还是个不当人的玩意儿。
你大哥这一辈子为啥过的不容易，你心里就没点逼数吗？还指不定他昨天是怎么死的呢？用得着你搁这儿猫哭耗子了？呸！
心里纵是跟明镜儿似的，可在这小心眼子的货面前他也不能说道啥，毕竟后头自已还有一家老小得活着喘气儿呢！
不仅不能戳穿皇帝的虚伪面具，还得跟着他同流合污，昧着良心的瞎逼逼。
“嗯，晋王确实辛苦了。可怜他这一走，身后也没个顶门立户的了。想想老臣这当王叔的心里呀，也怪难受的。”
“唉，可不是么？老话都说人死账销，他这前头一走啊，朕倒是想起来以前跟他兄弟情深的时候了。
那会儿他就可羡慕朕得了嫡子，还嫉妒的说想把老二抢过去当亲儿子呢！”
好哇，图穷匕见了呗？
这回不只是诚亲王一个人在心里骂皇帝不要脸了，基本上知道他以前干过什么狗逼事儿的人，此刻都在心里骂。
皇帝果然不愧是能当皇帝的人，不要脸起来的时候，他可是真一点脸都不要啊！
就连皇长子宁王，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父皇他什么时候跟大皇伯兄弟情深过了？本王怎么记得他们那时候天天都掐的跟乌眼鸡似的？为了抢皇位，啥狗屁倒灶的事情没干过？
老二他作为秦王府嫡子，几次三番的差点死在大皇伯手里头。啥时候嫉妒的想把他抢过去当亲儿子了？想抢过去弄成死孩子还差不多。
皇帝还在龙椅上感情充沛的唏嘘。
“可怜朕这大哥，活这一辈子到最后无儿无女了，日后谁与他坟前烧纸啊？”
“嗯，确实可怜的很。”
诚亲王装死，不接话茬。
他担心自已要是敢如了皇帝的愿，烧头七的时候，晋王就得爬回来把他带走。
“这该怎么办呐？唉，大哥他没儿子传香火，日后这一脉就断了。朕这当兄弟的都不由得替他难受。”
“逝者已矣，还请圣上节哀顺变。”
你难受你的，反正本王暂时还干不出来那么不要脸的事儿。我担心回头把你大哥再给气活喽！
第
473章
瑄王殿下，好哇
所有人就静静的守在原地，瞧着这叔侄俩你来我往的扯皮。
大家都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意思，但是想过继嫡子这件事情，却不能由他直接说出来。必须得让宗人令请命，这才能全了皇家脸面。
可诚亲王这老西，却迟迟的不肯接茬。
当然了，换谁他也不肯呐！
你说好歹也是裴氏族长，不说腰杆子硬的跟皇帝顶着干吧。可咋说也不能帮着皇帝吃绝户，嗯，是吧？
这事儿好说它不好听呐！
皇帝威胁的瞪了诚亲王一眼，那老头儿吭吭哧哧的别过了视线。
你瞪我也没用，本王没犯错的情况下，我看你有脸动你亲叔父？有本事你就直接下旨好了，反正本王才不去背那个坏名声。
冷冷的眯了眯眼睛，皇帝冷笑一声。
这可都是你逼朕的！
使劲儿一挥袍袖，大喝一声。
“荣昌过来！”
“好嘞！”
被点名的召唤兽，咻一声窜到亲爹身边。脑袋上的呆毛左右晃了晃，看的出来她瓜兴正浓。
“父皇，需要我帮忙吗？价格公道，保质保量！不要一万两也不要九千两，只要…”
她亲爹挥手打断自荐词。
“小七，你说当皇帝好不好？”
“好呀！当皇帝了，天底下所有的东西就全都是我的我的我的！谁会不想当皇帝呢？”
对于当皇帝会棒呆了这一点，楚爷一直很坚信。当然对于自已当不了皇帝这一点，她也一直很遗憾。
“唉，如果我能吃学习的苦就好了，那谁还当公主啊？我直接就当皇帝了。”
这回不是像昨晚跟升平公主小声嘟囔的抱怨，而是当着全朝堂上下光明正大的大放虎狼之词。
皇帝缺德的眨了眨眼皮子，用拐子骗娃的引诱口吻，温和可亲的继续问。
“那如果不需要学习的话，跳过太子直接当皇帝你觉得好不好？”
“当皇帝就不需要学习了吗？”
楚呆呆觉得父皇好像是在骗人，但是又没有证据。
“也许。”
“那当然好了！如果真是不需要学习的话，那我觉得我也行！”
妥了。
皇帝扭脸看向殿中的那一干文武大臣和皇亲国戚，果然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悚二字。
有些没咋吃过见过的胆小之辈，直接被吓得小脸煞白。
说什么？
圣上到底在说什么？！
一言不合就断人腿的专业小催荣昌公主，当皇帝？！！
我这都是听到了什么生僻之词？！！！
这个世界呐，药丸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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